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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儿,你不要吓义父。义父以后会像你父亲、母亲一样照顾你,爱护你。义父保证,这次绝不会食言。”严世真看云姝呆呆的样子,禁不住伸手去抓云姝的手腕探脉。
云姝收了眼泪,淡淡道:“义父,我没事,您也去歇歇吧,我要去看看母亲。”
“眉儿?”看着这倔强的小丫头,严世真觉得心里也苦起来。
暖暖的苦药下肚后,云姝觉得精神好些了,只是抬脚下床却觉得每一步都像是陷在泥沼中,重的抬不起来,浑身的力气一点都提不上来。
云姝扶住床沿,惊道:“义父,为什么我的腿脚使不上力气?”
“眉儿,先不要下床。”严世真忙放下蜜饯,小心将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你悲恸太过,又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现在都这么晚了,再不吃些东西,身体会顶不住的。我让紫韵给你拿些吃的东西过来,吃了再去看你母亲好吗?”
身体实在没有力气,云姝便点了点头。
“紫韵,紫韵,快把晚饭拿来,眉儿要用饭。”严世真第一次大呼小叫起来,声音里带着欢喜和别的一些东西。可是当时的云姝没心思想这个,一想起母亲她就觉得心痛的不行。
厨房也准备着,很快三菜一汤摆上小桌,又搬到床上。
云姝回过神来,看着烛光下的严世真愁容满面,早已没了前些日子天桥下悬壶济世的洒脱,却还努力用笑容安抚她。心中不忍道:“义父,眉儿刚才言辞有失,冒犯了义父,义父不要放在心上。”
云姝的安抚,让严世真更觉惭愧。这个小丫头一旦神思正常,便又陷入让人难以安心的小大人状态。“眉儿,你并没有说错什么,都怪义父医术不精。”
“其实在义父之前,有好几个大夫都跟我说过母亲时日不多,是我不肯放弃,想着义父的神医之名,能够多些希望。而义父来后,母亲的精神的状态确实好些了,这让我心中的希望又变得更多些。我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才会做出那样的事,说出那样的话。”云姝抓住严世真的大手道,“请义父宽心,眉儿不怪您。”
“眉儿,你这样懂事更让人心疼。以后的事都交给义父,你小小年纪。。。”严世真说不下去,几乎哽咽。
云姝抱着他的手臂道:“眉儿以后都要依仗义父了。义父忙了一天,也还没来得及用饭吧?就陪我一起用些,好吗?”
严世真赶忙收了情绪。“义父失态了,眉儿快吃些东西吧。”说着给云姝夹菜。
云姝道:“义父也忙一天了,多用些。”说着也想抬筷子帮严世真夹菜,无奈手抖得厉害,菜都撒到了桌子上。心内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严世真见她夹不起菜,便夹了菜放进云姝的碗中,“眉儿想吃什么,义父为你夹。”
“谢谢义父,我是想为义父夹菜,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手抖得厉害。”
严世真放下筷子,拿起云姝的手腕按了片刻。“用过饭,过会儿就好了。”扫了一下桌上的饭菜,“不若先用些鸡汤。”说罢动手给云姝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久炖的鸡汤色微白,油腻之气也消减,已经骨肉剥离,用起来不费事。
“谢谢义父。”
云姝低头默默的喝汤,吃菜,不再说话,用了些饭后感觉力气回来些。撤了饭菜,又起身。“紫韵,帮我穿衣吧,我要去灵堂。”
“眉儿,义父陪你去,好不好?”
“好。”云姝牵起他的大手,只觉掌心温暖,“义父的手很暖。”云姝仰头对严世真微微一笑,让人觉得她十分需要这温暖。
严世真紧紧将云姝微凉的小手攥在掌心,想暖热她的小手。
“走吧。”
“嗯。”
一高一矮两个孤寂的人在暗淡的暮色中向前院走去。
几个月前,云姝牵着母亲的手,这样走过院落。那时秋风初冷,满院白挽,她们一起去看父亲。几个月后,云姝牵着义父的手,穿过满院白挽,却是要去看母亲。那一样的灵堂,祭品、长明灯。
黎歌万万没想到,前一日还与他说话的云婶婶竟然撒手人寰。正月里不用进学,他几乎又住在了云宅,陪伴云姝,极尽可能的体贴照顾。
前三日,云姝一次又一次哭晕过去,其后她吩咐孟管家,家中一切事照旧,如果有拿不定主意的找义父商议,便把自己关在云进同的书房中。
年节一过,浅浅的春风开始扳褪寒裳,在城南城北激荡,万物渐生扬。
云宅整个陷在落寞中,万物华发,却让这个院中生出荒芜之感。
云姝翻遍云进同的信札和母亲留给她的信笺,又开始翻那满架的书,想要在里面找一个答案。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她满心都是灰烬,努力想要找一个支撑,不然她就要发疯了。
云姝痛哭时,黎歌在旁边陪着她;在她哭晕后,黎歌在床前守着她;云姝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时,黎歌在廊下耐心劝她用些饭菜;云姝几乎没日没夜在书房翻阅那些书,他默默在门外陪她。
严世真劝黎歌去休息一下,黎歌坚决不同意;劝云姝,她更是不听。严世真见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疯魔,心中无奈,小孩子怎么都这么倔强?他一个半路出家的义父,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开解小孩子。不少时候只能出门借酒浇愁。
一天,严世真又出门饮酒,很晚才起身回去,已经喝的踉踉跄跄。在巷子的拐角撞上一个穿黑衣服的人,那人肩上扛着一个很大的包袱,走得飞快,差点将几乎闭眼走路的严世真撞倒地上。他后退几步,撑着墙才站住脚,不由抬起醉眼看了那汉子一眼。只见那人满面凶相,也没想向他道歉,绕开他继续急急赶路。
严世真喝完酒,不耍酒疯,只是脾气愈发的好,也不计较,低头撩撩袍子,正要迈步,却瞥见几步之外的地下一朵白绒花。那么的熟悉!这些日子,云姝的头上一直别着,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时刻都为自己的医术不精而满心惭愧。
严世真再次抬头,这是哪里?这不正是云宅外面的小巷!云姝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白绒花怎么会在这里?他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回身再看那黑衣汉子,已快要走到巷子中间,那个硕大的包袱抗在肩上,异样的可疑。
一个直觉告诉他,不管那汉子包袱里是什么,他必须拦下来,否则他会后悔。隐约想起刚才从巷子那头那拐进来,旁边似乎还停了一辆马车,他还纳闷,这么晚了,怎么会有马车在那个角落停着。一面想,一面脚下发力,追奔过去。
那黑衣汉子毕竟肩上扛着形制不整的包袱,行动速度受限。在几个纵身后,严世真一个翻身站到那黑衣汉子前面。
那汉子见刚才那个醉鬼忽然跳出来拦路,心下就知不好。严世真还未来得及说话,汉子就凌厉一拳直冲面门砸来,毫不留情。
严世真本想牵着那汉子的手腕向后拖再飞起一脚,但那汉子身上还扛着包袱舍不得放下。只得改变招式,他一抓之下精确的抓住那汉子脉门发力,一个转步将那汉子的胳膊扭到背后,抬脚踢其膝窝,在那汉子重心不稳,倾身前扑时,从汉子肩上抢下那个硕大的包袱。
那汉子自知不敌,爬将起来,恶骂一声,翻身逃走。
严世真也不追,慌忙打开包袱,里面不是别个,正是一个小脑袋,再把包袱褪下去,他几乎觉得心脏被射了一箭,那不是云姝又是谁?
包袱中的云姝似乎睡了过去,抓起她的腕子,探了下脉,又拨开她颈后的头发,一个紫红的掌印。竟然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严世真将包袱剥下来拿在手中,又将云姝横抱在怀中,快步向云家赶去。
严世真抱着云姝也不走正门,一个纵身,翻墙进了院子,见满院漆黑,云宅人都已睡下,只有书房的灯还亮着,跨步到廊下,却见黎歌歪倒在地上。
严世真自省:难道自己真不是个靠谱的人?亏云兄一直相信自己,医术上,不能救回他的妻子,看护上,又让他的女儿险被掳走,而自己只顾饮酒排遣烦闷。若不是那朵白绒花,自己怕是死也无颜再见云兄。
他抱着云姝踹了管家的门,冷冷道:“家中进了贼人,怎么都睡得这般死?”
孟管家这些日子也累的不行,睡得沉些,被叫醒后,衣服也来不及穿齐整,慌忙冲进院子,见严世真怀中抱着个人,走近一看竟是黎歌。严世真已经把云姝放进书房的小榻上,又出来将倒在廊下的黎歌抱进去。
孟管家慌忙走近,闻到严世真一身酒气。“严先生,这是怎么了?”
严世真一腔怒气,气自己,也气这些人,但自己终究不是云宅的主人,云姝处理家事还要靠这些人,只得克制脾气,冷言道:“我饮酒归来,在巷中被一个肩扛大包袱黑衣人给撞了,因觉得落到地上的白绒花异常,与那汉子动了手,抢来包袱却见里面竟是眉儿!回来见书房门大开,黎公子倒在廊下。家中没有人守夜吗?怎么都睡的这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