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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溶家出事儿后,启临城便开始全面戒严。
明德殿内,皇帝贺兰泓满脸怒容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殿中大臣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
有奈公公看情形,忙端了碗热茶上来,低声道“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呀!”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敢上前,皇帝接过茶碗,呡了一口,脸上怒容稍减。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顾卿家,那刺客可有眉目了?”
被点名的老头出班,先行了一礼,才惶恐的开口道“启禀陛下,老臣无能,还未查获!老臣万死!”
这老臣名叫顾献钦,官拜刑部尚书,此次溶则一家在入宫受册封礼途中遇刺,这策划之人不止针对溶家,更是矛头直指皇家!
溶则乃西宁卫国大将军,与皇帝共掌天下兵权,权利之重,地位之高,皇帝心知肚明。西宁如今虽然还算强大,可东有东泽时时窥视,北有端冥蠢蠢欲动,南边南越更是不时进犯,往西则是群山峻岭。
这么多年,若无溶家世代护卫,只怕这西宁早被三方虎狼蚕食。
这幕后之人,公然在启临城中行刺,定是有所倚仗,只是,到底是何依仗?
他环视殿内诸官,又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一众皇子、王爷、公侯。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都是低头不语。
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已是敛去面上情绪,淡淡开口道“谢卿家!”被点名的兵部尚书谢东跨出一步,恭身聆听天命。
皇帝又开口道“顾卿家!”还未回班的顾献钦也恭身作聆听状。皇帝顿了顿,道“此事事关重大,两位爱钦知晓的吧?”
两人恭身应是,皇帝又道“此案朕便交由两位卿家一同彻查!七日之内,给朕一个交待。”
两人又行一礼,应是,回班。
众人都无形的在心中舒了口气。只听皇帝又开口道:“太医去将军府问诊,可回来了?”
太医院院守忙出班,恭身作揖,战战兢兢的道“微臣惶恐!”
“说!”看那院守模样,皇帝的心提了起来,那人却是直直跪下,声音颤抖的道“将军怕是…怕是…”
“怕是如何?!”皇帝急道。那院守这才战战兢兢的说,“怕是不成了!”
殿中一片哗然!皇帝面色铁青。又问,“是哪个太医问的诊?”
未等那跪地的院守回话,他便从御座上起身,道“朕亲自去一趟!”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站在最前面的太子贺兰翼闻言,跪下阻拦道“请父皇三思!城内刺客还未抓获,父皇此时出宫实在不妥,若父皇放心不下溶大将军,儿臣愿代父皇前往!”说完,他以头点地,长跪不起。
皇帝看着太子,心中生出一丝暖意,太子纯孝,他还是十分倚重信任的。
众大臣见太子带头,且皇帝面色似有松动,不约而同齐齐跪下,“请陛下以龙体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
皇帝看着满殿跪着的人,缓缓坐下,“平身吧!”众人起身,皇帝这才又开口道“如此,就由太子代朕前去,溶家世代忠良,一心卫国,切不可让忠臣寒了心!”
皇太子恭身应是,皇帝面色缓和了些,道“皇儿出宫,亲卫都带上,左骁卫虎豹骑同去护卫!”
太子欲要拒绝,皇帝却摆手,道“去吧,早去早回!”太子恭身又行一礼,匆匆出了明德殿。
这禁卫军分左右骁卫,左右骁卫下又设七个骑,每个骑有自己不同的功效,这虎豹骑,便是皇帝出宫时负责护卫左右的。
太子出宫,虎豹骑随行,也可见太子在陛下心中地位。皇帝没有心思议政,朝中也无其他大事儿,朝会便早早散了。
顾献钦和谢东二人则是结伴往三司衙署走去。陛下张口就是七日限期,可对他们这些半生为官的老臣来说,这事儿才起个头便知此案怕是又一个无头案,这行刺之人敢公然行刺,说明他不怕查,即使查,也定然查不到正主身上。
可案子再难查,他们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查,且还不敢敷衍,得尽心尽力的查,查到最后,定然也会有个结果,只是这结果真假,怕是无从查证。
将军府里,关昕月悠悠转醒,起身,却见桌旁一言不发目光直勾勾盯着床这边的一双儿女,哥哥抱着妹妹,两个孩子都是一脸疲惫。
自己怎么睡着了?倒是让两个孩子巴巴守着!她又看了一眼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丈夫,叹了口气,出门吩咐厨房摆饭。
厨房饭菜早就做好了,一直小火温着,听得主院终于传摆饭,便立马端了上来。
饭菜上桌,关昕月的奶娘王氏也进了屋来,王氏给关昕月溶爵和溶桑桑盛了饭,看着母子三人轻叹一声“造孽哟!”而后就去溶则旁边守着。
整个屋子都被低气压笼罩着,溶桑桑看着一脸愁容的母亲,伸手夹了个鸡腿放到她碗里,道“娘亲吃个鸡腿,这两日娘亲都瘦了,爹爹醒了怕要怪咱们兄妹没照顾好他的傻媳妇儿!”关昕月一愣,嗔道“这孩子,就会胡说!”
溶桑桑却咧开嘴笑了,她先前看到爹爹眼皮动了动,以为看错了。可她看到刚才爹爹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关昕月脸上愁容依旧没有褪去。溶桑桑又调皮道:“娘亲放心,若爹爹敢撇下咱们独自一人去了,咱们就改嫁,我就不信了,以母亲的才貌,再搭上这诺大的将军府,就算带着我和哥哥两个拖油瓶,会嫁不出去?到时候,娘亲嫁给谁,我和哥哥就跟谁姓,就叫谁做爹爹!”
咳咳咳!床榻上的溶则忍不住咳嗽出声,心里暗道“这皮猴子!贼精!”
关昕月听溶则咳嗽,奔到溶则床前,手里还握着未来得及放下的筷子。溶则缓缓睁开眼,见憔悴不堪、泪流不止的发妻,一阵心疼,道“月儿莫哭,我没事儿!”
呜呜呜呜!关昕月闻言,竟是毫无形象嚎啕大哭起来!溶则无奈,想抬手去握妻子的手,却发现左边肩头疼痛,左手臂抬不起来,他只得翻身想用右手去握,又发现右边腰也是隐隐作痛。
关昕月忙拉住他的手,道“莫动莫动!浑身是伤,快躺好!莫动!”
溶则心疼的看着妻子,乖乖躺好。
这时,木源来了,心兰带他进了门,奶娘王氏见溶则醒来也是连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而后她便和心兰一道出去了。
木源给溶则把了脉,不住点头,道,“将军真是好体魄!好好静养,半年后应可无碍了!”关昕月大喜过望,眼眶里又溢出泪来。
溶桑桑上前,像模像样对木源行了个揖礼,木源也不躲闪,心安理得受了这一礼。
这时,溶则才发现溶桑桑的异样,“桑儿!你的眼睛,好了?”他有些不可置信,溶桑桑点头。
而后,她行至床前,跪下,对着溶则和关昕月磕了一个头,道“多谢爹爹娘亲养育之恩!”溶则和关昕月都愣住了,关昕月率先反应过来,过来拉溶桑桑起来,溶桑桑却是不起,又对着二人又磕了一个头,道“多谢爹爹娘亲,舍生忘死,护佑之恩!”
关昕月热泪直流,溶则也是红了眼眶,眼泪顺着眼角落在枕头上!关昕月蹲下拉着溶桑桑喃喃着“桑儿,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溶桑桑也是泪如雨下!
这一日一夜,漫长得好像过了一年,她不敢合眼,不敢离开这床榻边,她一合眼,耳边就是爹爹被箭矢射穿的嗤嗤声,那嗤嗤声中,夹杂着母亲呜呜的痛哭声!
她不敢离开,不亲眼看着,她怕爹爹会被人暗害!怕她在回来,看到的只是爹爹的躯体!
昨日睁开眼睛,她看到的是满目殷红的血,父亲满身是伤,血流不止,母亲面色惨然,嘴角带血!是父亲胸口流出的血,浸入她的眼,让她又看到了光明。
这世界的残忍,出乎了溶桑桑的意料,知道自己眼睛是被人下了毒而瞎的,她虽然惶恐害怕,可有爹爹娘亲护着,她便又安心了,看着满目的血光,她才明白,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世道的凶险。
昨日的刺杀让溶桑桑明白,这看似繁华的坦途,实则暗流涌动、荆棘丛生。可她溶桑桑不怕!前世自己孤苦一人,没什么本事儿,唯练就了这一身孤胆!
溶桑桑被关昕月拉着起身,她哭着哭着就笑了,溶爵也红着眼眶,道“那样危急的时刻,我居然不在你们身边!桑儿放心,以后哥哥会保护好你和母亲!”他自责不已。
溶桑桑止住眼泪,笑了,她笑着看着屋里一个个双眼通红的亲人,道“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这样哭!谁都不许哭了!不要再有愧疚!不要再自责!咱们要笑着把日子越过越好,气死那些眼巴巴想咱们死,想咱们哭的人!”
她说完,关昕月破涕为笑,溶则一脸宠溺,溶爵深以为然!
一屋子的低气压荡然无存!关昕月用湿毛巾给溶则擦着脸,溶爵一脸欣赏欣慰的看着溶桑桑,与溶桑桑讲着她眼睛的事儿。
“木源呢!得跟他说说,不能往外说!”却发现不知何时,木源已经出去了。
溶爵一拍胸脯,道“妹妹放心,哥哥去说,他若是敢对外透露半字,哥哥阉了他!”
溶桑桑咯咯笑着道“不行不行,他也算爹爹的救命恩人,莫要动粗,咱们可以谈嘛!”
兄妹两人出了房间,溶爵和往常一样牵着溶桑桑,溶桑桑双眼直视前方,门外的丫头婆子纷纷行礼,无人发现异样。
旁边偏厅,青松和木源在里面,见溶桑桑和溶爵进来,青松退了出去。
木源开口道“知道了知道了,保密对吧?”溶桑桑点头,问道“可以吗?”木源点头,有些慢不经心的道“放心!”溶桑桑笑了,真诚道“多谢!”
木源边往外走,边道“真要谢,自己来千绝药庄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