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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烈日当空。
一座少有人迹的深山中,一大两小三个身影,缓缓的在漫长的山路上挪动着。
明晃晃的日光照得人睁不开眼,身穿褐色粗布短褂的小童抹了一把额上淋漓的汗珠。
“娘,阿澈要走不动了……”
三人又蹒跚着爬了一刻钟,褐衣小童忍不住开口说道。
今夏的天气热的邪门,几人腰间的水囊都要喝空了。
“娘,现下日头还早呢,我们休息一下吧,不着急。”妇人旁边的少女也开口劝道。
喘着粗气的妇人勉强点了点头,三人在背阴的地方找了一块大石歇下。
但这阴凉也没降下多少暑气,大树小树的叶子都萎靡不振的耷拉着,使得树荫也稀稀拉拉的。
“娘,您都病了,今天干嘛还要来拜那个什么青神啊。”终于缓过气来的小童喝了口水,低声的抱怨道。
“阿澈!为娘说过,不得对青神无礼!青神,保佑着——”被少女扶着擦汗的妇人,听到儿子的抱怨,勉力坐正身子开始训导。
“青神保佑着大晋国的所有子民,不陷水火,不受战乱,无病无灾,五谷丰登……娘,我都记着,您别生气啦。”阿澈忙站起来,歉疚的向妇人说道。
扶着妇人的少女瞪了小童一眼,急忙给妇人顺了顺气,又微笑道:“娘,阿澈都懂,我们一会儿肯定恭恭敬敬的随您拜青神,好好的给青神磕几个头!”
妇人这才放下心来,放缓了语气低声向两个孩子絮叨:“每月的初一十五,你们都要来这青剑山上拜一拜青神,一定要带上最好的古檀香,即使为娘不在了……”
“您说什么呢!娘亲一定长命百岁!”脸上晒得黑红的小童急忙跳起来,阻断妇人口中未完的话。
“娘亲再说这样的话,阿敏和阿澈都不理您了!”少女也紧紧的攥着妇人的袖口认真道。
妇人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抹了抹小童的头,又替少女整了整额发,满怀怅惘的叹了口气。
“为娘的身体自己知道,只盼着能陪你们再长大一些罢了。”
三人都不再开口,静静的在树荫下休息了片刻,又踏上了前往青神殿的路上。
终于,在妇人的带领下,三人在破旧的蒲团上跪了下来,虔诚的三拜九叩,并小心翼翼奉上了携带来的木檀香。
少女临出殿,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栩栩如生的青神像。
石刻的青神像有着一副悲悯温润的面庞,宽大飘逸的衣袖仿佛被清风吹动着,恍然间,她看到一道如玉的盈盈流光在青神像上流动着。
“小敏,既拜完了青神,我们便快些回去吧。”妇人朝落后的阿敏喊道。
“娘亲,您看……”小敏愣怔着伸手指向神像。
“阿敏,不得无礼!”看到阿敏的动作,妇人猝然色变。
“青神大人请原谅小女,一切是娇娘的罪孽,一切便让娇娘来承担吧……”妇人拉着小敏又返回蒲团前,三人又是一阵虔诚的叩拜。
少女与小童不敢再乱看,随着妇人平安下山,回到了简陋的家中。
“娘,青神真的会保佑我们吗?”阿敏踟蹰许久,向妇人低声疑问。
“会的,只要诚心恳求,青神会帮我们渡过一切灾厄。”妇人虽然十分疲累,但还是温柔坚定的回答着。
几人简单洗漱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中歇下。家中的粮食不多了,在回程的路上三人啃过了粗面干饼,夜里便不再进食。虽然弟弟阿澈很饿,但依然乖乖的喝下一碗凉水,便回了自己的睡房。
夜色逐渐深了,阿敏很累,却仍是辗转难眠。回忆着白天在神像上看到的荧光,阿敏有些相信了娘亲说的,这世间或许真的有神仙存在。
那么,神仙可以保佑自己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吧?
希望今年的粮食收成能够多一些。
娘亲的病也会好起来的吧。
在少女阿敏迷迷糊糊的快要入睡时,隔壁正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呻吟声。阿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那呻吟声逐渐大了一些。
娘亲!娘亲又不好了!
阿敏跳下床,赤脚向正房跑去。
“娘亲!您醒醒!”阿敏跪坐在床沿边轻声唤着,借着月光看着塌上瘦弱的妇人。
妇人似乎又发起了热,面色呈不正常的潮红。她昏睡中紧紧皱着眉头,咬紧的牙关逸出一声声的呻吟。
“娘亲…….”少女的呼唤声中带着一丝哭音,惊动了另一侧房间中睡熟的弟弟冷澈。
“阿姐!怎么了阿姐!”
“娘亲病了!快打盆水来!给娘亲洗洗脸!”
“好!要去叫赵郎中吗?”
“你在家中照顾娘亲,我去叫!”
阿敏顾不上回房穿鞋,赤脚向村中跑去。
少女家住泥坯村,是村子最西头的几间泥瓦房。在爹爹冷厉活着的时候,家中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裕户。直到六年前,冷厉外出打猎,被一头魔虎袭击,横死山中。本就娇弱的妻子王娇娘受不了这打击,一病不起。
整个冷家都由冷敏和冷澈两个小儿苦苦撑着。十二岁的少女冷敏,因为常年的劳作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更不用提从三岁起就要跟着姐姐出门挖野菜的冷澈了。
今夜是十六,阿敏借着满地月色跑到了村东头,使劲的砸着赵郎中家的大门。
“赵郎中!救救我娘!赵郎中!”少女焦急的叫声惊醒了左邻右舍,赵郎中家的大门却迟迟不开。
赵郎中是四里八乡唯一的郎中,却是赵家的上门女婿。赵家的独女赵春花是个不好惹的农家悍妇,自从知道赵郎中给王娇娘看病时私下免过一次诊费,赵春花就严禁赵郎中给王娇娘看病。
虽然不确定这次能否请到赵郎中,阿敏还是选择试一试。
“赵郎中!我娘病的很重!求您救救我娘,救救我们一家吧!”阿敏提高了声音哭喊道。被惊动的村人出了自家院子,看到了站在赵家门前的阿敏。
“敏娘啊,你娘又病了啊?这是来请赵郎中呢?”一个容长脸高颧骨的妇人瞧热闹般的问道。这是里正家的二儿媳,一个刻薄又长舌的妇人。
“二婶子……我娘真的病了,这次病的很重!求您帮帮阿敏吧!”冷敏不顾这妇人的动机,急忙恳求道。
“哎呦,求我有甚用啊,当不起当不起。我可不会看病。”里正家的二媳妇夸张的挥了挥汗巾,向自家走去。
明白这人确实就是来看热闹,阿敏只能作罢,继续去敲赵家的大门。
“赵郎中!您仁医仁心,求您救救我娘吧!赵郎中——”
赵家的门陡然被拉开,一个粗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正是赵春花。
“嗬!还真是贱人家的小贱人!半夜来我家鬼叫什么!”赵春花被人从美梦中吵醒,开门便大声骂道。
阿敏咬唇咽下这口气,低声向赵春花恳求:“赵婶子,赵大叔在家吗?我娘病了……”
“哈!王娇娘那个病痨鬼还没死呢?她病了关我家男人什么事?怎么,还想着勾搭我家男人呢?”自从爹爹冷厉死后,村中总有青壮变着花样的讨好王娇娘。不同于村中妇人的粗鄙,王娇娘肤色白皙,身段娇弱,行止自有一股韵味。赵春花嫉妒王娇娘,每当王娇娘生病来请大夫,十次有八次都是拦着的。
“赵婶子!我敬您是长辈!您不能——”阿敏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攥住自己的衣角,上前一步朝赵春花喊道。
“不能?不能怎么着啊?滚滚滚!看见你们一家就烦!”大门砰的一声在阿敏面前关上,瞧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村民打着哈欠四散而去。
阿敏盯着紧闭的大门晃了晃神,擦干脸上的泪痕,赤着脚向村西走去。距离泥坯村最近的镇要翻过两座山,再走一百多里,娘亲的病耽搁不起。
阿敏只能趁夜爬上了村后的卧牛山,打算挖一些赵郎中曾给她看过的草药,试着给娘亲熬些药汁。
阿敏借着月光仔细的辨认着一株株草药,回忆着赵郎中教他的配比,早已忘记了夜里卧牛山的种种危险。
“三株锯齿草,一把棘棘花,一颗红草果,两把甘星草,还差……还差一株乌头草!”不顾被砾石和枯枝扎破的脚掌,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阿敏找够了记忆中的所有药材。
用衣兜卷着药草,阿敏踩着露水向家中飞奔,娘亲和弟弟还在家中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