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云胡不喜

沈戏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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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时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如今回程却只余七万人,打了胜仗军中自然气氛欢腾活跃,沿途路过的城池都百姓都盛情接待。

    容云鹤离开之后,我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段他假死后的日子,望朱成碧度日如年。关雎宫中我一身素衣,任由长发垂于身后,正望着空空荡荡的庭前发愣。

    忽然双目被人遮住,我诧异道“蓝玉?”挣开来,转身却看到了那日思夜想的脸庞,惊喜道,“你回来了”,他对我说话永远温声细语,“归心似箭,大军离京郊尚有十余里,我提前回的京城”

    他此时一身战袍还勉强算是干净,身上的异味却熏人得很,头发散乱,胡须肆意生长不成人样,我边将他往内阁里推,边喊蓝玉去打水。

    此刻棠梨宫里,贵妃听闻自己的弟弟立下军功,激动得捂着心口热泪盈眶“好啊,我林家后继有人了,总算不是本宫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

    次日贵妃携后宫众妃,顾江携满朝文武,在京郊等候皇帝回朝。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父亲还是何年何月,我垂首看了眼自己的衣衫,深松绿色织锦缎袄工艺精湛光泽细腻,天气尚且微凉,又披了百蝶穿花披风,妆容轻淡,也算是端庄得体。

    远远在人群中一眼便望见父亲,父亲脸上的皱纹像是多了好些,神情中添了几分憔悴,眉宇间的精明睿智却半点不减。他一身官袍庄重威严,回头望了我一眼,目光饱含鼓励和关爱。

    远远看见帝王的依仗过来,我跟着众人跪拜,经过无数冗杂的程序后,皇帝终于风风光光回到皇宫,我也结束了一天的忙碌。

    而程氏昭容回宫后,登门拜访之人便络绎不绝。宁妃此时恨意丛生,便拿程氏出气,不怀好意的笑着问她,“昭容在军营中是不是都和一群男人同吃同住啊”,程氏正要解释,张繁钰在一旁笑道“这千军万马里头就昭容娘娘一个女人,谁晓得都做过些什么呀”

    程氏本也是个急躁性子,又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听了这话立马跳了起来,对着张繁钰如花似玉的脸庞便几巴掌下去,边高声训斥道“本宫是昭容你是贵人,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便是僭越”,张繁钰的脸缓缓显出一片红痕浮肿,缓缓跪下道,“昭容娘娘饶命”。

    程氏望着那人冷哼一声“滚”,又斜眼睨着宁妃“嫔妾乏了,宁妃娘娘自便罢”,丢下愣在原地的两人,转身入内阁。

    谣言却依旧不止不休,我不用走出关雎宫门,便能听到各种污言秽语。皇帝为息事宁人,赐下圣旨,程氏有勇有谋有功于朝,册其为妃,赐封号庄。

    皇帝表明了态度,自然不会有人唱反调,谣言不攻自破。

    夜里,沐浴后我身上仍残留着些许胰皂香味,长发半湿半干,依偎在容云鹤怀里,望着夜空中墨蓝色与赤红色交织在一起,许多形状不一的大块浅色云朵漂浮其间。这般熟悉的场景,我却百看不厌。

    容云鹤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我要是没回来,你会不会爱上别人啊”我对他这般没有半分抵抗力,却存心逗一逗他,偏不如他愿“会啊,当然会了”

    他埋头深吻我,温柔将我压在身下,一举一动小心翼翼却又情意绵绵,意乱情迷之时我疯狂索取。一场狂欢达到巅峰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多年后我依然记得,在那个寂静无声的夜里,窗外隐约有几声虫鸣,他轻轻拉过锦被替我盖好,附耳柔声对我说“给我生个孩子”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对我,我对他,都是世间再无人能与之比肩的挚爱之情。便如此夜夜销魂,交颈缠欢。

    六月中旬天气盛热之时,一日清早起来,胸中顿生一阵恶心,或许只是天气太过燥热的缘故,身子没有一点力气,昏昏沉沉恶心反胃的感觉挥之不去。容云鹤见我这般模样,心里也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粗糙的手覆在我的细腻的小腹上,埋首在我脖颈与锁骨之间,一声一声唤我的名字。

    如此自然要给这孩子个名正言顺的身世,容云鹤要我常常出入勤政殿,全凭容云鹤细心安抚,我才得以坚持日日对着皇帝那张冷脸。

    我总在勤政殿,自然免不了侍茶侍膳,容云鹤神出鬼没,在午膳中动动手脚自然不在话下。天气闷热,午膳后人难免犯困,加上药效,他再意志坚定也会忍不住要去见周公,而我趁其睡死,在其榻上演出一场虚凰假凤的动静,彤册就自然会有记录。

    可后宫三千,总会人比我来得还早还勤,今日又与宋氏婕妤狭路相逢,我心道时运不济,转身欲走,却被她叫住,她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容貌绝美,伺候皇帝的时日长,位分也远高于我,应该少去污皇帝的眼,把机会多让给她免得白白浪费。

    耀武扬威甚为聒噪,最后引得皇帝注意,被斥责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罚其禁足一月。

    我见此人被侍卫不情不愿地拖走,行径荒诞,只觉得其自取灭亡甚为有趣。转身入殿,也不愿再横生枝节,更怕夏吟盈心里介意,会使我二人离心隔阂,我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背叛欺骗。

    那日之后寒来暑往此去经年,我都未曾沾过勤政殿的门槛半步。

    容云鹤时常陪在我身边,凡事皆他亲力亲为,夫君做到这个份上已是世间难得。许是有人惯着便无端端生出了许多娇气,他若不陪我便不肯吃饭,他若不抱着我便不肯安眠。整日闭门不出,沉浸于有孕的喜悦不能自拔。

    月余后去棠梨宫禀告了贵妃,她波澜不惊,冷冷淡淡地道了声恭喜。次日圣旨便至关雎宫,晋我为德仪。

    一日容云鹤正离去不久,我立于铜镜前将好几套衣裙换来换去,想看那套适合日后穿着。

    换到一套宽松的织金长袄很是满意,忽然窗子从外面被人掀开,一个黑衣人身手敏捷从窗外翻了进来,行色匆匆左顾右盼,却见到是我,面面相觑颇为尴尬,我试探着开口“云鹤不在,刚走”

    说罢打算至镜前看仔细些,新制的长裙却有些不合身,长了一截不慎踩到,我心里一惊,生怕旧事重演,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向前倒。那人反应迅速地把我扶住,刚站稳,两相对视,虽一字未言,却能踏踏实实感受到,他也绝不愿看见,我跌倒伤及孩子。又顾及男女大防连忙收手,他的眼睛移向了望着我的小腹处,目光柔和,带着殷切的希望。

    他移开目光,转身走到窗前,回头叮嘱一句了,“你小心些”随即翻身走了。我将手放在小腹上,心情复杂呆呆立在原地许久。

    这个孩子尚未成型,却凝聚了许多人的希望了。我此生难逃宫禁,与平静祥和再也无缘,容云鹤此生永不能立于光天化日之下,而有了他,我们就还可以有来日可期。

    中秋将至,许是宫中太久未好生办过盛宴,几月前又扩张了版图振扬了国威,皇帝兴致高昂决定大办中秋。贵妃又下懿旨,众妃可在宫宴上施展才艺,优胜者晋位分。

    夏吟盈习舞十数年但又有了身孕,此番只得作罢,裴氏也擅舞便日日辛苦练习不肯错过。

    中秋宴设在太液池旁,太液池在勤政殿后边,过了勤政殿便是前朝了。此时八月恰逢玉簪石蒜葱兰盛开,艳丽的婀娜多姿,素雅的不可方物。我凝妆赴宴,因着身子无力,便觉得一身绫罗首饰颇为沉重。

    众妃依次上场,裴氏身形曼妙,每跳一下每一抬手都既有女子的娇媚迷人也有舞蹈的韵律。宁妃的东夷琴异域风情十足,光听着琴声便像是看到水天一色的辽阔大海。张繁钰琴声悠扬技法精湛。程氏将舞蹈和剑术结合起来颇为新奇惊艳。我上交了一副工笔画,仔仔细细勾画了几只雀鸟,有不断延展,描画了一整幅松树林。

    大家心里对排名也大概有数,但最后竟是张繁钰夺得魁首,惊艳四座的裴氏竟然名落孙山,宁妃是东夷人难免被排挤,那裴氏又是为何?

    张繁钰顿时又回到了曾经那个锋芒毕露的模样,像是狗找到了剩饭一般,得意洋洋的瞥了我一眼。裴氏忿忿不平,一脸不善的提前告退了。

    皇帝在宴散后歇在未央宫里,夏吟盈边服侍皇帝脱下厚重的吉服,边问起今日为何要刻意打压裴氏。皇帝任由夏吟盈摆弄,“那年朕在南屏珠桥上瞧见你跳舞,此生便再也看不到他人的惊艳”

    自中秋宴十余日我皆不曾出过关雎宫,一觉醒来身下忽觉黏腻,掀开被褥一看已有不少鲜血,容云鹤看到后蓝玉连忙去寻太医,身下依旧有血不断浸出,我只觉得绝望无助,心如死灰地半躺在榻上,我已这般谨慎小心,所有饮食器物皆验过在用..孩子绝对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