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牡丹觚之真相二 帝谋,初见

凤定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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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快发现,自己不但变成小婴儿,而且还是个非比寻常的小婴儿。

    通身黄绫裹体的自己,着凤披鸾的生母,还有对她口称皇子的宫装美女们……

    看来,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体”是古代的某位皇子呢!

    而且看他们的服色,应该是……明?明朝吧?

    很快,她的猜想得到了一部分的证实。

    “本宫苦命的孩儿啊……”

    虽说衣衫凌乱却无掩美艳,她的,或者说是这个小婴儿“生母”啜泣着,从接生嬷嬷怀里抱过小小的婴儿,梨花带雨:

    “无论别人怎么说……

    你都是本宫可爱的孩儿啊……

    可怜的孩子,只是晚生三刻便要被人强加污名……

    孩儿何辜啊!皇上!孩儿何辜啊!

    呜呜……”

    女人哭得让人着实不忍。

    连旁边的几个宫人也跟着掉泪不止。

    似乎,这个小婴儿生的不是时候啊……凤丹丹也忍不住心酸。

    一片悲凄之中,几个年长宫人上前来劝:

    “刚刚生产完毕,娘娘可切勿再伤心了,伤心,也伤身呐……

    再者,万岁爷现在也只是受小人蒙蔽,小皇子很快便能分明了……”

    女人却只摇头不语,半晌才绝望地哭诉道:

    “皇上本就对长生之事孜孜不止。那陶道人所献丹药又正合皇上心意,竟让多年无嗣的皇家连得三龙……

    现下,皇上又如何会怀疑他所说的话呢?

    只怕……只怕再过片刻……这孩儿……这孩儿便要与本宫分开了……”

    一面说,她又一面哭泣起来。

    旁边宫人们都急着安慰她。可惜,话从嘴里说出来却半点儿听不进她的耳。

    摇了一阵子头,她才又再次抬头看着一众亲信宫人,一脸绝望:

    “罢了,这便是命,自古皇家……”

    她好像忌讳什么似地又闭上嘴,好半天才再开口:

    “罢罢,本宫这做娘亲的,能为孩子做的也不过是取个昵名,求孩儿一世平安罢了。

    唉……人人都道皇家好……谁知后宫深如海呢?本宫不求母凭子贵,但求孩子长命百岁便是了。”

    一众宫人看她这么说,急忙附和着说极是,最好取个光辉灿烂的昵名,才配得上皇子身份云云。

    “光辉灿烂?”

    女人又苦笑:

    “本宫只求孩子能得皇天后土保佑,便是太吉了……

    也罢,便唤做阿土吧!

    但愿后土娘娘保得这孩子长命百岁,便是折了本宫一半之寿运,也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低下头,痴痴喃喃地念:

    “阿土,阿土,阿土……”

    咦?原来这就是阿土的娘?

    原来……阿土竟然是个皇子?!

    大吃一惊的凤丹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谁是后土娘娘呢,周围的画面就一下子变了。

    等她定下心来细看周围时,却身处一间布置得相当华丽,但光线极为昏暗的房间里,四周还弥漫着檀香烟气,搞得更加无法看清周围环境。

    影影绰绰之中,只觉得似乎有无数暗影在昏昩中悄然而动。

    焑雾缭绕中,她发现自己——应该说是婴儿阿土被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监抱在怀里,给一个穿着杏黄龙袍,留着五络长须,神情恹恹的中年男人看。

    当被这龙袍男抱在怀里时,她分明看到男人的眼神已然是一片浑浊,面容也已是蜡色。

    看起来,这个须发尚黑的中年人,竟然如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毫无生机。

    看了良久,龙袍男才示意老太监把一声没哭过的婴儿阿土抱走,给站在一边,穿着雪白太极袍做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也看看。

    通过婴儿阿土的眼,凤丹丹看到道士在看阿土时,眼中冒出一丝精光。

    接着,凤丹丹感到,道士用手上上下下把阿土全身摸了个遍,然后交还给老太监,转身向龙袍男行礼:

    “启禀万岁,小皇子正是将来我主登仙后,替我主禀持天下之幼龙。”

    龙袍男慢悠悠地问:“那二龙不相见……”他好像忌讳着什么,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停下了。

    道士叹息点头:

    “正是。”

    又沉默了一会儿,龙袍男再问,似乎不肯死心:

    “……靖妃腹中的孩儿呢?”

    “回万岁,两位皇子虽仅错一月之期,但命格却相差千里。”

    屋子里一片可怕的安静,静得一点儿声也没有。也静得让凤丹丹想逃。

    好半天,龙袍男才开口:

    “也罢!冯保,宣旨罢!”

    “奴才遵旨!”

    老太监俯身行礼,然后面对龙袍男,抱着孩子缓缓躬身后退,直退到外厅才停下,把孩子交给一个老嬷嬷抱着。

    老嬷嬷一接手,立刻与阖室宫人一起跪下,看着冯保挥下拂尘,从旁边长案上恭恭敬敬地擎起一方圣旨,行大礼之后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很快,她就听明白了。

    原来这道皇帝的旨意,只说了两件事:

    一,这孩子的名字叫上载下垕。

    二,这孩子从今天开始起要尽量与其生母康妃少见。

    为什么?

    什么叫二龙不相见?

    还有上载下垕……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她正想着呢,周围画面就如电影快进一般向前冲。

    接着在一片人海中定格。

    她低头,看看阿土:

    他已经长成两三岁小孩子,在一个宫人扶助下,乖乖地跟其他人一起跪着,听那位依然满头白发的老太监冯保宣旨。

    这道旨是封他这叫载垕的三皇子做裕王,还有只小他一个月的弟弟,四皇子载圳做景王。

    旨意刚一宣完,她周围画面就又开始快进。

    这次快进的时间稍微长了点。

    当周围再度恢复正常时,阿土已经长成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处一间布置得颇有些灵气雅致的书房里闭目养神。看来天气很冷,屋子里还点着鎏金铜镂的烧炭大暖炉。

    旁边,一个穿着正式官体服饰的中年人正絮叨:

    “王爷,万岁爷已经下旨,着景王出居封国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可得……”

    他话还没完,就被阿土给挥手打断:

    “高先生,本王说过。令本王不喜之事勿须再提……”

    这个提字,突然之间被拖得好长好长连绵不断。

    原来画面又开始快进了。

    这次停下时,周围的环境已是一片素白——不过,却不是下雪了。

    只不过也差不多,天气极为寒冷。冷得她也感觉到了。直想把整个人都缩起来。

    看看周围,像是一个花园。

    不过已然凋零的百花残枝,却全都盖着雪白的素绸。

    花园的一边儿,一群宫女正抱着素绸往花上盖。

    阿土正注视着那个年纪最小,时而一脸天真迷茫地看着乌压压的冬日天空发发呆,时而跟大家一起满脸认真地扯动素绸的女孩。

    凤丹丹感觉到,他的胸膛里响起快得不像话的心跳声。这心跳声好大,一时竟盖过周围所有的声音。

    而他盯着女孩的目光,那种灼热的温度,连凤丹丹都感觉得到。

    然后,视野里的宫女们开始慢慢地变近了。

    原来阿土正慢慢靠近她们身后,听着那个小女孩娇娇嫩嫩的声音说好冷,肚子也饿了,想吃点心。

    “不成啊牡丹!再过几日便是国祭。你看这天气只怕今天夜里便要下雪。

    这花枝若是着不完素(着素,过去皇帝去世,会把整个皇宫里所有的花木全部披上素绸,以示天子驾崩,万物俱哀的意思)会被责罚,忍忍,呆会儿便能吃饭了啊。”

    旁边的年长宫女温柔地弯腰,抚着她娇嫩的小脸说。

    只见叫牡丹的小宫女乖巧点头,叫了年长宫女一声月如姐之后,便应声跟她一起忙去。

    她还只是个小孩子,正长身体的吧?

    已留起胡须,一身素白的阿土握握拳,不假思索地转身。

    在旁边小太监吃惊的目光下,他大步走进殿厅之中,四下扫了一眼,就端了一盘子糕点想走。

    停下想想,又转身端起一壶热茶,这才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转身死盯住想说什么的小太监,狠狠地命令:今天看到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更不许记在心里。

    之后,便快步往她们所在方向而去。

    很快地,他看到她了。

    被素绸盖住的花木中,她正无聊地蹲在一丛牡丹花枝下,无聊地看着地上蚂蚁爬。

    “你是不是饿了?牡丹?”

    凤丹丹感觉得到,阿土问这话时声音都是抖的。

    剧烈的心跳声,还有那种说不出来,酸麻难忍却甜如蜜糖的感觉……是什么?

    牡丹抬起了头。

    没错,这就是牡丹,只不过是年幼时的牡丹。

    虽然年幼,但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小脸却已然如含苞待放的牡丹一朵,明丽而端妍,天真而纯洁。

    “啊……”

    小小牡丹傻傻地盯着他手上端着的糕点和热茶,不由自主地咽咽口水。

    晕……

    这姑娘原来是个吃货么……

    不过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上当吧?

    凤丹丹忍不住皱眉,正想着呢,牡丹就已经开口:

    “啊……

    你是谁?

    怎么端着茶点过来?

    是要给我吃的吗?还是……”

    “是啊!就是给你吃的。

    嗯……本……嗯……我……我名叫阿土,不如你叫阿土兄长吧!

    呐,你叫一声兄长,兄长就把这个给你吃。

    你要吃吗?”

    “要!”堪称吃货代言人的小小牡丹快活地应了声,唤声兄长,便从眉开眼笑,一脸快活的阿土手中接过茶点。

    也不管没杯子没桌,就这么蹲在地上,就着阿土手中的盘子和茶壶,像只饿坏的小狗般狂吃起来。

    “慢慢吃,别急……”

    凤丹丹感觉得到,阿土的目光如水般温柔。

    而他的心跳也从刚刚的急速而剧烈,变得缓慢而深长。

    心跳声,声声入魂。

    随着这声声的心跳,周围的画面也再次快进起来。

    不过与之前不同,时不时地会出现些阿土与牡丹相见相会,快活谈笑的画面,停格几秒,然后再次快进。

    每每出现这些画面时,她都能感觉得到,阿土的心是温暖的,充实的。

    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

    接着,凤丹丹感觉一冷。

    画面又停了下来。

    一处华丽的宫殿之中,阿土和一个衣着高贵,面容明艳,头顶凤冠的中年妇女相对而坐。

    旁边不远,站着老太监冯保和一个老嬷嬷。

    屋子里只有他们四人。

    阵阵狂怒的情绪涌进阿土心里,也让凤丹丹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还是第一次感应到阿土这样生气呢!

    “要用牡丹做代陪祭?!荒唐!真是荒唐!”阿土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

    “皇贵太妃,怎地连您也相信起这些无稽之词!”

    “皇上!”

    看他生气,被称为皇贵太妃的女人惊得起身下拜:

    “此乃先帝遗旨啊!”

    “父皇的遗旨?指名了要牡丹?”

    凤丹丹感觉得到,阿土心里又流过一丝怒气和不甘愿。不过……

    皇上?

    她低头一看,发现阿土身上居然也穿着龙袍——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不容多想,那个皇贵太妃在阿土示意下,由老嬷嬷和老太监搀扶着慢慢起身:

    “虽然先帝未曾言明……

    但遗旨中所指之人,分明便是牡丹无疑。

    这阖宫之中,上至后妃,下至火女,也只牡丹一人是元旦(就是正月初一)辰时生的元阳之女啊!”

    她一边说,一边恳切地看着阿土:

    “皇上,哀家又何尝愿意,看自己视如孩儿的牡丹去受这苦?

    只是……”

    “谁向父皇进的言?”

    凤丹丹感觉到,阿土心里的怒意慢慢变小了,但却不是消失,而是越来越深沉。同时,也浮出一丝丝的……

    杀机。

    寒意侵人,她不禁抖了一抖。

    “是……先帝……”

    皇贵太妃支吾起来。

    阿土冷笑:

    “王今?刘文斌?还是陶仲文那厮?”

    陶仲文?

    凤丹丹吃惊地瞪大眼,再没想到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

    不过依然不容她多想,只又听阿土冷笑:

    “啊,朕倒是忘记了,那陶老贼早在几年前便死了。

    所以便是王今或刘文斌了之一吧?

    哼!是谁又有何妨?不过都是些妖言惑众的江湖术士!乱朕朝纲,留之何用!”

    他也不容皇贵太妃多言,袍袖一拂对着冯保冷冷下令:

    “着,妖人王今,刘文斌等,妖言祸国,假口神鬼,几尽国资,天理不容。

    更甚者,借丹药之名,行伤先帝龙体之实……实为国之大贼也!

    今朕初登大宝,自当承先帝之令,体天下之民,唯诛之矣!

    冯保,你现在就令人照朕的意思拟旨来看!最迟七日之内,朕便要看那二贼人头落地!”

    说完,便对皇贵太妃说声前朝有事,皇贵太妃贵安,往外开步走。

    “得!”冯保在一边下跪接旨,同时悄眼看皇贵太妃。

    “万岁!”

    皇贵太妃急忙跟着起身,追上想走出去的阿土:

    “万岁!哀家长久侍奉先帝身边,何尝不知那王刘实为国之大贼?

    便是先帝也未尝丝毫不知!

    万岁若为天下为先帝除此二人,那便是真正的大孝大德……

    只是,这牡丹之事却非这二贼所能妄言啊!”

    “那是谁?居然能让皇贵太妃对此事纠缠不止?”阿土冷笑着,不耐地转身,看向皇贵太妃时却愣了下。

    因为皇贵太妃手中,不知何时捧了只黄绫绣卧龙纹的锦匣。

    “万岁!锦匣内封着两道先帝遗令。

    若万岁想知道这牡丹做代陪祭之事究竟何故……

    只需打开第一道,一观便知。

    这……也是先帝临终前,嘱托于哀家的第一要事!”

    皇贵太妃恭恭敬敬地,把锦匣捧到了阿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