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戍客望边色

凤定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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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他如此惊慌,李世民也变了脸,不过他还是伸手抓住了长孙无忌,低声道:“你这样没头没脑地就往下跳,就不怕毕罗翻了口——露了馅儿!怎么回事,你至少也得说个清楚!”

    长孙无忌被他这么一抓,倒是也回了过味儿来,抹着汗看看两人,狠狠喘了口气,才低声对李世民道:“让你说对了——我还真慌了神。”

    再深吸口气,长孙无忌才撩起帘子往外看一眼,然后低声向着两人道:“有件事,你们得知道——那个崔瑥之手里拿着的,只怕是当今皇帝的性命,大隋万民的安稳!”

    看着被自己这两句重话儿吓得瞪圆眼的兄弟,长孙无忌快速且低沉地继续道:“那个崔瑥之的姐姐,可是废太子杨勇心仪的女子!她的弟弟手里捏着的东西,又能让皇帝的那个疯女儿如临大敌……多半是那个……”

    “莫非是传……”柴绍刚说一句话,就被两只大小不一的手齐齐堵了嘴。他唔唔几声,眼珠左右转转,打量了下旁边的两个好兄弟。

    长孙无忌脸色发青,李世民脸色发白,却都一般无二地在眼底露出一丝惊畏之色。

    他挣扎了一会儿,李世民才低声道:“可是那东西,不是说早已入了宫么?”

    “为了大位,为了矫诏称帝,连自己父亲都能杀的人,他的话,你能信?”长孙无忌没好气地扒开他的手,挑眉横目地问。

    这句话倒是正问中了靶心——的确,一旦涉及这权位之事,那皇帝的话便不足为信了。何况那东西对于皇帝正统而言,又是重要得紧……

    李世民抿了抿嘴,想了又想,才谨慎道:“便如此,也不能说就是能让皇帝都忌惮到将生大变的地步。说到底,眼下他军权大握,越国公将老,宇文兄弟初起。帝威深重,两个被逐出族谱的孩子……就算真拿着那传国玉玺,也难以撼动眼下的大局。”

    “何需撼动?撕开一个口子就行。”长孙无忌也低声道:“皇帝这大位来得不正,于是他便将这天下紧紧箍在手里。可天下这东西便如一只蛋壳,箍得越紧,越成不了大事……一旦有一个口子碎了,整个蛋也就全碎了。”

    一时间,车内安静,只闻车马凛凛声。

    车子转了个弯儿后,外面传进来了文翰的声音:“大公子,再过两条街,便到国公府大门前了。”

    “先别急,先去一趟高大人府邸。”李世民扬了声,打断了想说“尽管直行”的长孙无忌,然后才道:“我要去看看你家小娘子的身子,是不是好些了。”

    “喏。”文翰应了一声,调转了马车方向,然后又道:“大公子,咱们走这边儿,怕是就碰不上柴公子家的人了。”

    “无妨,咱们府里也近,到了府上,你再着人去传话儿也不迟。”长孙无忌轻道。于是,只听得文翰又应了一声“喏”,便再不多说。

    柴绍看看长孙无忌,又看看李世民:“何必再跑一趟?我自己回府上,先换了衣裳,再……”

    “你还是别急着换了这层皮的好。”长孙无忌许是想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反而停下来,把头摇了一摇:“虽然说元和对于这情势的估计,我不能认。但他说的对,接下来也许还会再有变数。”

    “变数?还能有什么变数?”柴绍一愕,心想我刚刚难道没在这马车上么?我怎么没听到这“变数”二字,从元和口中说出来呢?

    “自然就是宫中之事的变数——这一局,共有六方势力,各做打算。咱们与我妹子,这是一方,只图自保,被卷入此事也是身不由己,这且不论;第二方,便是漱玉那个女疯子——在她眼里,自己也是被卷入的罢?目的是为了保住元和……”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不禁冷笑一声,才继续道:“第三方,便是杨夫人。她的目的,却与漱玉异曲同工。漱玉为保元和,属于一厢情愿;但她为保与杨玄感的夫妻之情,便是苦心孤诣了。只是手法实在太脏了些……用那女医侍的命,再加她腹中胎儿的一条命,换来这么一份夫妻情……真不知到底她是怎么想的。”

    “你说,杨夫人杀了自己腹中的胎儿?为什么!”柴绍吃惊:“就为了……就为了保住夫妻之情么?可那孩子也是杨玄感的么!若是个男胎,还是嫡子呢!”

    “话是没错。”李世民点一点头:“可若那一胎本便保不住,那在她看来,便只能作此一用了。”

    柴绍讶然——也不能怪他,钜鹿郡公家中人口简单,加之郡公夫妇恩爱异常,后院里干净,自然这种事也就只存在于柴绍的耳边了……

    长孙无忌又扳着手指,继续说:“至于越国公父子则是第四方,他们自然是看出了杨夫人这番心思的。而他们的目的,也相对简单,不过就是要借着这孩子的失去,向皇帝讨要一份人情,一个说法,一份在越国公离世之后的恩封——毕竟,这孩子是在宫里没的。若是查不清楚,皇帝是欠了越国公府的。”

    “这倒是——杨玄感子嗣不丰,能得这么一个嫡子,更是天幸。”李世民点一点头,续道:“第五方,便是皇后……她借此局所求之事,也是诸方中最多的——一要求越国公失后,为断杨素父子的嫡系做足打算;二要借此向皇帝邀功,保得自己因为齐王暗害太子一事,而隐露败相的中宫之位;三要趁此机会,祸水东引,把一切的责任都往漱玉那个疯女人身上推……可以说,她求的最多,但只怕最后也败的最惨——说到底,这事是在后宫发生,也是因她中宫令旨而起。这一局,她下了极大的赌注。”

    “那皇帝呢?”柴绍听得目瞪口呆,一时竟忘记了自己日常对于杨广的尊称,直呼道:“那皇帝又能得什么好处?”

    “嗯,眼下看起来,皇帝是这局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可事实上,他却是此局最大的受益者……”长孙无忌冷笑一声,看向车窗外。

    马车在此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