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弦一柱思华年(二)

凤定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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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崔瑥之匆匆离开后,长孙慈便从柱后闪了出来。

    她现在好歹也打着个替萧皇后做事的名头,是以一来一往间,总是比平日进宫时方便。不过唯一的不便处,就是可以走动的范围,仍有局限——

    虽说因着杨广失德,大兴宫中如今已然是礼崩乐坏,宫中管理十分混乱,尤其是各家大小贵女,进出后宫,更是如同进出自己府中闺阁……

    但到底,宫中就是宫中,杨广也还是那个多疑多心的杨广。她们这些协助挑选秀女的人,所能走动的地方,也被牢牢限制在后宫到宫门前一段一两百步的距离。

    这对天性好走动,喜踏青的长孙慈而言,实在是一种莫大的痛苦。但她又不愿持着身份去向萧皇后请求过多——或者说,她自觉也没什么资格请求过多。

    于是她便寻了机会来找阿瑥,想跟他打听一下,宫中可有什么能让她活动一番的场所。

    只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刚刚碰到了崔瑥之,便撞见他一脸阴沉地立在皇后宫殿之前,表情竟与常大有不同。

    这让长孙慈,立刻生出了些警惕之心。想了一想,她转身匆匆走向角门处,向着一个小内侍招了招手,使了一贯大钱,便求他请高大人看看自己的小侍婢花蕊身体可否大安。若已大安,则送入宫来,与自己好歹做个伴。

    那小内侍见钱自然欢喜,只是听得长孙慈的话儿,却是皱眉,细声细气道:“小娘子,不是咱家不帮你,实在是你这请求……”

    小内侍故意看了眼前殿上的镇兽,方才低声道:“小娘子,最近宫中也不甚太平。你这请求,陛下未必肯答应!”

    “阿慈多谢大人提醒。不过大人尽可放心,此事我定会向皇后娘娘禀明。”长孙慈一笑。

    小内侍本来就不是真的想为难长孙慈——只不过是害怕担了些责任,所以赶紧先提醒一下她而已。

    如今这宫中谁不知道,这位被逐出家门的长孙小娘子,头一回入宫露脸儿,就得了皇后的青眼;接着又被国舅家中的萧小娘子喜欢,两人成日里只互相作伴,将那些已然陆续入宫待选的秀女,气得眼红一大片……

    就连前殿主君也对她甚有好感——甚至还为了她,让自己的掌珠漱玉公主,在李家二公子的事儿上,闹了个没脸……

    所以,刚刚那句算得上是先斩后奏的话儿,换个别人,小内侍必是不敢应下,非得等到有了明令才敢答应。可如今长孙慈开口,他自然无可无不可——不说别人,就说那位萧小娘子,若是长孙娘子真去求了萧小娘子,那别说是一个贴身婢女,便是十个八个,也给弄进宫了。

    于是小内侍便愉快应下,抱着拂尘,一路小跑儿地往前边儿给官员们做临歇的朝舍里去了——既然长孙慈说了让他去请高大人,那料来今夜高大人也因事歇在朝舍了。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当他到了朝舍中时,却根本不见高士廉的身影。他一时发愁,便向旁边一个青衣少年发问:“敢问郎君是哪家的?可见治礼郎高士廉高大人么?”

    青衣少年见他发问,却立刻笑着叉手行礼:“高大人业已回府,在下乃是高大人府中笔墨管事陆勉之,不知内侍大人寻我家大人有何事?”

    “啊,原来是高大人的身边人呀!那正好,你家甥小娘子让咱家给高大人传个话儿,不知……”

    “甥小娘子?”陆勉之闻言,心中一动,便向着小内侍一笑:“辛苦大人,便与我说也无妨,我来代传。”

    一边说,陆勉之一边随手亮了腰牌。

    小内侍见他身份无可疑,便满面堆笑,将长孙慈的话儿一字不错说与他听。

    陆勉之听毕,自是感谢万分,又从袖袋里掏了一贯大钱,与这小内侍。

    小内侍见了这大钱,自然惊喜万分,正待感谢。又见陆勉之左右张望一番后,自腰里掏了一枚儿掌大小的小荷包,往小内侍手里塞进去,低声笑道:“多谢大人。这里还有些心意,是给大人喝茶的……我家小娘子年幼体怯,这也是头一次入宫行走。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大人多少相助内分。”

    小内侍捏了捏荷包,只觉得一捏就透,似乎空无一物,心中难免失望。但毕竟也是受了宫中多年熏陶的,又常年在角门上侍候,迎来送往的,更比内殿里的那些亲侍们机灵些也圆滑些。于是嘴上还是甜得抹蜜,眼上还是笑眯眯。满口地允诺着,问了陆勉之再无他事,便转头往内殿走几步,寻了个僻静角落,扒开荷包一看——

    登时便惊得他目瞪口呆,喜得他感恩谢地,恨不得回头再去跟陆勉之多说几声谢……

    原来,那荷包中竟装了两片成色上好的金叶子!虽然薄如指甲,又不过儿掌大小,可毕竟也是金子。这两片合计着,怎么也抵得上小内侍的半年例银!

    这可让小内侍感谢万分,左右打量一番后,小心收起,又掂了掂手中那贯大钱,打定主意,往内里而去。

    另外一边,宫门口的陆勉之,却牵着白马,静静等待着什么。

    很快,一个身影从内里奔到宫门前,向着陆勉之打了个眼色,道:“勉之大哥,大人交待的事情已然办妥,咱们还是赶紧回府罢!”

    来者正是吴棣。

    陆勉之等的就是他,见他回来,便再不多言,直接带着他往宫门外走。

    刚刚走出宫门,吴棣看左右无人,便向陆勉之低声道:“诚如勉兄所料,那小内侍的确是个可用的。”

    陆勉之心下了然:“他果然没将那金叶子奉到内侍令面前?”

    “不曾。”吴棣摇头:“我亲眼看着他将金叶子收好,只提着大贯钱去找的内侍令——果然是个爱钱的。”

    “那便好——只要他爱钱,那以他这掌阍令的身份,以后便必能帮上小娘子不少的忙……”陆勉之一笑:“阿棣,有件事,你不妨记住,以后必有大用处——越是这等看似微末,却掌管实权的小人物,越是更值得我们留心。”

    吴棣点头,表示省得,又问道:“那……小娘子叫人传的话儿……可是宫中出了什么差错?”

    “你是不是忘了,花蕊的外祖家是哪一姓了?”

    陆勉之叹口气,悠悠丢下这句话,便快步往前走。

    “花蕊外祖……?”吴棣两眼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