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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治礼郎高大人已入宫中,求见今上”这样的话儿后,长孙慈当下就皱起了眉:
好端端的,舅舅来宫里做什么?
萧映容见她这样不安,不免好奇,挽着双鬟髻的小脑袋左右转了一圈儿,确定四周无闲杂人等,才摇了摇自己还扯着长孙慈的小手,低声道:“阿慈姐姐,你怎么了?”
长孙慈一怔,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想了想,也没打算瞒她:“我刚才仿佛听见,舅舅进宫了。”
“舅舅?”萧映容皱眉,立刻便道:“高大人?他不是向来赋闲在家的嘛!怎么会……”
长孙慈摇摇头,一脸困惑。
到底是萧瑀的女儿,见到自己这位好姐姐百般困惑的模样,心下有数,于是转头再打量了周围一圈儿人等后,向着一个守在门口的小内侍招了招手:“你来,你来!”
她这通身的华贵气派,莫说是普通的贵家少女,便是跟当今皇帝杨广的掌珠漱玉比,也是毫不逊色。因此得见她招手,小内侍便立刻快步奔上前,低声道:“不知萧小娘子,有何事要吩咐?”
这小内侍名唤阿瑥,本便是萧皇后身边得心助力的小内侍。自从上次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萧皇后害怕自己这个小侄女因为怯了宫中事情,不敢再进宫,跟自己断了姑侄的情分,于是便再三向自己的弟弟保证,无论如何不会再让萧映容受惊。又为此,还以国母之尊,凤驾亲临净人所,亲选了两对儿出身清楚又天资聪秀的小净人提做内侍,搁在眼前亲自调教着留待萧映容入宫使用。
因此,每次但凡萧映容入宫,便是这两对儿四个小净人近前侍应,自然也较少恪守宫中规矩。
这才有了小内侍以宫籍侍儿之身,却直请宫外贵人吩咐的事头——须知这样的事情,实实在在是少见的。
萧映容却似毫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向着他低低一问:“听说,礼部治礼郎高大人入宫求见,是么?”
她这话儿一问出口,阿瑥便低下头,在长孙慈与萧映容看不见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拿目光流转过长孙慈的裙边,然后低声道:“这个阿瑥也不知。不过方才听见有人说过,似是如此。”
萧映容闻言便皱眉:“那可是奇怪。高大人向来是个爱赋闲的性儿。何况治礼郎为礼部官员,最当知入宫等依礼依制的法度——高大人此举有违常情,也悖了他常行……你,可去打探一二?”
萧映容低声软语地问。
阿瑥沉吟。
萧映容便急道:“阿瑥,阿瑥,你知道阿慈姐姐待我好的。这些日子她陪着我,都少顾了家里多少事。如今听说自己舅舅突然进宫,难免担忧。我身为妹妹的,总不能让姐姐为了我,放下不管家里的事……麻烦你……”
阿瑥听得如此,这才急忙抬头仓惶道:“萧小娘子哪里话儿来!皇后让咱们跟着小娘子,好生侍奉小娘子,自然事事处处,要以小娘子为本份。何况一些小事,打听了本也无妨。只是……”
长孙慈到底也是心念舅父,所以高映容向小侍儿求情这事儿,虽然与她常日里的行为相左,但到底也不好多说。如今见着阿瑥如此为难,便点一点头道:“谢谢你,我明白了。其实我也多少猜到舅舅来意。何况你到底是皇后娘娘指给映容使用的人。若是这么冒冒失失往前廷跑着去听消息,小则罚俸,大则有性命之危。我们不会叫你担这等风险的。”
长孙慈这么一说,旁边两人便是各自变色:萧映容是一脸恍愧,而阿瑥则是满眼感激。
阿瑥向着长孙慈便行了一礼:“谢谢小娘子恩宽!今日之事,实在不是阿瑥不允,是前廷……”
“对不住了,是我的不是。阿瑥你不要怪姐姐。”此时才省悟到,自己的要求给别人添了多大麻烦的萧映容很是后悔,便老老实实向阿瑥道歉,生怕他恼了长孙慈。
阿瑥其实多少是有些不快的——毕竟自己身入宫籍,那皇帝是个什么样儿,当今朝中人人都清楚。
而长孙慈虽是长孙晟之女。可到底已然是家世败落。又兼之自己寄居人家,无封无诰,冒冒然跑来要他为她做这样可能掉脑袋的事……
不过如今见长孙慈聪慧,又坦然以告,他倒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想起长孙慈在皇后面前到底是很有些宠爱的。于是便笑道:“哪里便能让萧小娘子给阿瑥道歉的礼儿!阿瑥可受之有愧!前廷之事,阿瑥是不好打听。不过若是能得了长孙小娘子的信物,就说是听见自家舅父入宫,有娘娘赐下的东西,想请他代为捎回家中孝敬长辈……那阿瑥走一趟也是应该的。”
长孙慈一怔,看了眼拍手叫好的萧映容,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两眼这个小内侍,于是便笑道:“如此,就多谢阿瑥了!”
阿瑥摇头推托时,长孙慈又从腰里取了一对交玉环交给阿瑥:“说起来,阿慈身边还真有这么一件儿物事,本便是皇后娘娘昨日赏了下来,要给阿慈用的。阿慈当时还与娘娘说,这样的物事太贵重,阿慈年幼,用之,折寿。且交玉环是难得的宝贝,不若奉与阿慈的母亲与舅母……阿瑥,你看如何?”
阿瑥是皇后的人,自然知道这东西的来处——交玉环与平常佩戴的玉环,大有不同,却是西域一名为波斯国的神匠,以连环镂雕的手艺,取上好白玉,细雕分成左右一对儿玉环。
交玉环之妙,就妙在它可同戴,更可以一环拆分为一曲一直两枚子母环。子环细如儿指,可束发,可为尾戒。而母环则粗若人臂,可为镯钏,也可为臂箍。
若两环合交,便可为玉佩。
只是这物事儿打造颇为不易,又耗工料非常,往往一匠人需以十年之功,在一尺见方的上好玉块上日夜磨琢,才能得之其一。是而十分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