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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园中,江元芷流过一阵泪,抬手轻轻擦拭眼角。
她放下花洒,同时一封被封得严密的信从她袖间滑落,掉在地上。
江元芷转身缓行,将信落在身后。
西市,长街阔坊,行人喧嚣。
江琬想起一路走来看到的镐都景象,东市繁盛,西市新奇,玄武大街肃然而立,似同天路。
江璃还在滔滔不绝,正兴奋间,又听前方胡姬拍鼓,行人相和。
他大喊一声,就想拉了江琬也往前方凑热闹。
迎面却走来一群少年,有个轻佻的声音先高高扬起:“哟,这不是江二郎吗?你这牵的是哪家小娘子?不是说你们府上家教严,不与长康坊的姑娘们往来么?”
江璃停了脚步,竖眉大怒道:“放你娘的臭狗屁!范宏杰,老子这有段时间没揍你,你就皮痒了是吧?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老子亲妹妹,嫡亲的!”
长康坊那是什么地方?
青楼聚集之地,长康坊里的姑娘能是什么人?
江璃岂能允许自个儿的亲妹妹受此侮辱!
怒骂过后,他当下挽了袖子就要上前动手。
对面众人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面,有人张口就道:“江二郎,你的妹妹不是元娘子么?这是元娘子?你开什么玩笑?”
江琬跟江元芷不说长得有多像,那是根本就一点儿也不像。
一个丰盈娇艳似枝头繁花,一个清瘦秀美如秋水映月。
江元芷美名远播,西京的贵族少年们,见过她的还真不少。
又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不是江元芷?
江璃还怒目道:“谁开玩笑了?琬娘才是我嫡亲妹子,一母同胞。不会说话的,你们就少说点话!闭嘴成不成?”
嗨哟这个暴脾气,不得了,信息量有点大。
被他撅了的人都顾不得回嘴了,只与众人一般,忙又再看江琬。
江琬昨夜泡过药浴,不但身高长了些许,肌肤上的病气更是全然褪去。如今虽然还不算完全长开,但五官的秀美已经初初显露。
最有意思的是,她跟江璃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江璃本就是十分秀丽的美少年,而相比江琬,他因为性情张扬,就还要显得更明艳些。
江琬最突出的地方则在于她的眼睛。
先前被人调侃说是长康坊的姑娘,她都没怎么在意。可这会儿听到有人提起江元芷,她却立刻就凝目看了过去。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瞳幽幽,似星空下的深涧,又如三秋寒意里的一把刀。
提起江元芷的那少年被她这么看上一眼,一下子只觉得心神受颤,竟没忍住脱口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旁人奇怪他说着说着话怎么还突然喊了起来,视线就纷纷往他这边转,有人问:“高朗,你怎么了?”
少年人大多格外在意颜面,又怎么肯明说自己原是被一个小娘子的眼神给吓着了?
高朗移了移眼睛,忙说:“这位小娘子,与江二郎好生相似。”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视线又往江琬和江璃身上转。
江璃被高朗这声哎哟给分了一下心,又被江珣拉住了,这时打架揍人的心思稍歇,也连忙转头去看江琬。
这一看,他自己都没忍住,也是一声“哎哟”!
江琬与他真有几分相似。
他自己长相过于秀丽,既不像清平伯这样一个大老粗,也不像伯夫人略有些圆润平庸。他爹说他长得像故去的祖父,他以前还不信。
可这会儿,江璃信了。
他这就是江家人的长相,江琬为证!
江璃这下也没心思揍人了,只又瞪了最开始口齿不干净的范宏杰一眼,随即拉了江琬便又要走。
懒得跟这群臭小子打交道,哼!
可对面的少年们刚听了点惊天大八卦的苗头,又哪里肯轻易放江璃走?
一个少年走上前来,揽住江璃的肩膀。
他笑嘻嘻说道:“江璃兄啊,前头的金鼎楼新来了一个西域厨子,那手烤全羊真是一绝!兄弟我排了好些天,可是才订到一桌席面,偶遇即是有缘,怎么样?一块去吃呗!”
江璃眼睛就亮了亮。
金鼎楼的烤全羊他也知道,早前他还想订来着,只是因为书院里课业重,他寻常不得出门,这才一直没来得及订上。
江璃有些意动,有了烤全羊,别说是看胡姬跳舞了,就是现在叫他去赌元玉,他都不是那么有劲儿了。
元玉当然要赌,但完全可以等吃过烤全羊再赌啊!
他立刻转头去看江琬,问:“琬娘,金鼎楼,你愿去吗?”
问的时候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带着妹妹跟一群少年郎君上酒楼吃烤全羊,这好像……是有点不大好?
江琬倒是不介意,但这个时候江珣发话了。
他走过来拉开搭在江璃肩上的那只手,微微笑道:“房兄好意,我们兄弟心领。只是今日还有舍妹在,原先我们也与妹妹约好,要去馔玉轩用饭。这,总不好在妹妹面前失信吧?”
是不是?
江珣这微微笑的端正模样,也不知怎么,就激得房隽头皮一阵发麻。
毕竟,作为能够进到丽正书院读书的优秀郎君,江珣在京中也是有他的传说的。
房隽讪讪地放开手,也不纠缠说去金鼎楼的事了,只拱拱手笑:“是在下唐突。”
当下使个眼色,众少年看他眼神示意,忙让开路。
江珣江璃就也回礼与众人告辞,然后带着江琬继续往前面走。
再然后,再然后,众少年又追上来啦!
对呀,江家的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不想知道个确切答案呢?
毕竟,这可事关“京城第一姝”江元芷呀。
房隽又凑到江璃身边,悄悄拉他,腆着脸笑问:“江璃兄,你到底有几个嫡妹呀?”
江璃被江珣否了念头,去不得金鼎楼了,这时就收敛了些脾气,倒是认真回答房隽的话:“一个,当然就一个。”
众少年跟在后头,都竖着耳朵听。
江珣走在前面,也只当没发现他们还在纠缠。
从他私心里,当然并不愿意江元芷的身世就这样被说出来。但如果顾及江元芷颜面,这边隐瞒不许说,又无疑十分对不起江琬。
更何况,这个事情本来也不可能瞒得住的,或早或晚罢了。
他便只在心中暗叹,索性由得江璃去了。
只听两个对话,房隽说:“你只一个嫡妹,是眼下这位琬娘子,那元娘子呢?”
江璃闷闷道:“元娘不是。”
“啊?”
“哎!昆山新场!”前头却忽地传出一声高呼,“聚气石到咯!快让让,让让,赌元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