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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开的这道教育改革的小门,是为了海军和炮兵,刘钰想要从国库里骗钱搞教育,也只能围绕着这两点做。
考察了威海初具规模的军工制造业,询问了造船厂的西洋技师后,刘钰手书了一份详细的海军发展计划。
威海的造船水平已经略微起步。
法国东印度公司托人传信过来,齐国公到访巴黎一事,引起了轰动。
齐国公的使团不可能乘船回国,因为风险较大,还是选择走俄国回国。
刘钰的信件、白晋等法国传教士等人的存在,使得法王希望能够派出一支使团,走海路到访京城。
一则是因为大顺禁教的事,法国对传教没有西班牙那么狂热,希望不要生出误会。
二则便是法国认为东方的这个帝国很强大,法俄之间的矛盾很深,希望缔结一个可能在俄国背后捅刀子的盟友。在南亚、东南亚,法国也希望获得一个可靠的盟友。
官方的肯定,使得法国的东印度公司以半官方支持的态度,派来了足够优秀的造船匠和工程师。
法国的干船坞技术远远领先于英国,74炮战列舰和28炮巡航舰的设计理念,也优于英国,只是因为法国四面树敌不得不做一个陆权国家,使得其海军无论如何也赢不了海权至上、没有陆地威胁的英国。
这几年对日贸易的钱,如果只是造舰,肯定可以造更多。但大部分的钱,刘钰都投入到了威海港的建设上。
包括一个新型的干船坞,方便维修和清理船底的藤壶;一个规模庞大的木材阴干储存仓库,没有常年阴干的木材,一艘战舰只能用六七年,而阴干合格的木料可以让战舰保持五十年的活力;一个将近三千人的造船工人人才储备,这几年既然没钱造军舰,都在造货船。
已经囤积的木料,使得只要钱到位,就能保证一年三艘到四艘的速度下水。之前招收训练的一千多水手、三百多军官已经有了一定的作战能力,以传帮带的方式,扩充水手问题也不大。
这些都是小问题,真正的大问题是怎么保证不会人亡政息。
想要保证不会人亡政息,最好的办法是让海军部独立出来,成为皇帝直辖或者天佑殿直辖的部门。
刘钰一点都不想和兵政府那群人打交道,一群连西洋诸国都不了解的人是指导不了海军的,而且日后海军要想发展,朝中无人是不行的。
海军的投入实在太大,大顺特殊的吸金兽一样的贸易特点,又使得海军几乎就是个赔钱货,因为坐在家里就能收钱,海军就是赔钱的。就算是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军,货还是要卖给西洋人换银子,而要想能做到足够强大把货直接运到欧洲且打开欧洲的关税,那又很不现实,至少得投个四五千万两。
幸好有个日本,幸好奥地利王生不出儿子。
这一次刘钰只能狮子大开口,要到足够的钱,在即将到来的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之前,让大顺的海军有能力击败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取得香料。
才算是能稍稍让朝中人知道,海军真的可以赚钱。
盘算了一下,他提出一个并行于大顺的五军部的海军部计划。
大顺将五军都督府改成了五军部,如今再加上一个海军部,他又是勋贵出身,正好可以绕开让人烦躁的兵政府,直属于皇帝。
这一点皇帝应该是愿意的,因为皇帝兴建海军的目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担心刘钰的恐怖预言,另一个就是击败荷兰独霸香料贸易收入,在皇帝看来后者的钱很重要,暂时少一点掣肘是有好处的。
海军部往下,有舰队、海军委员会、后勤及水兵伤残养老委员会一共三个部门。
舰队自不必提。
海军委员会,则要下属木料局、造船厂、靖海宫官学、实习军官选拔、造船订单、铸炮局,以及下属的实学学堂教育。
后勤及水兵伤残养老委员会,则负责后勤保障、水兵退伍之后的补贴,这里面就需要皇帝用内帑的钱,比如垄断香料贸易等,从里面拿出来一部分作为水手的伤残养老金。
用五年的时间,将整个海军部的架子搭起来,这里面的投入是巨大的。
单单一个木料局,就需要每年三万两银子的投入,采购柚木、桧木,以及在白山黑水的原始森林中砍伐百年以上的橡木。运输、阴干,都需要专门的人员。
舰队按照每年三艘五级舰的速度建造,每年的花费在十五万两。
五年内建造两到三艘74炮的战列舰,这个花费平均下来,每年要八万两。
19艘五级舰、2到3艘74炮战列舰,需要保证足够的水手海员,至少需要万人的水手储备。
万人每人每月按照二两银子计算,加上足够的军官,这就需要每年三十万两,只多不少。
耗损和维修,按照每年两万两算。
训练中的火药消耗,按照每年五万两银子。
海军的军装军服,吃饭,酒水等补给,按照每年15万两。
不算靖海宫官学、不算什么水手退伍的补贴,也不算每年的人才培养,单单是打造一支一次性舰队,每年的投入就要80万两银子。
如果再保证足够的实学学堂、长久人才储备、不晕船的陆战队、运输船等,要让海军形成规模,每年至少要投入120万两银子,而且要持续至少五年,想要形成体系,就要持续投入十年甚至更久。
算起来似乎不多,大顺怎么也有一年大约3000万的岁入。
但皇帝内帑肯定拿不起,那就必须要走廷议,要国库出钱,这笔钱肯不肯出,实在难以预料。
哪怕刘钰已经精打细算了,也只能报出这么一个价格,再低的价格,也就只能练出一支一次性海军。
打完就烂。
至于花国库的钱,培养一批完全和现有体制格格不入的准逆贼,这钱肯定也得是国库出。
只不过这个如果国库真的不肯出足够的钱,他也只能自己贴补上,这个是不能省的。
宁可少造两艘战舰,这钱也得抠出来。
这个开口要钱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对日作战、对荷开战的想法,不能公开。
不能公开,那么任何脑子正常的人,都会反对这个劳民伤财的计划。
造一堆无用的战舰,干什么呢?
最难的事,永远是内部,而非外部。
带着这个问题,刘钰找到了即将返京的父亲,希望在朝堂里昏睡多年的父亲帮忙看看,询问一下是否能行。
然而刘盛看都没看刘钰草拟的计划,反问道:“如果陛下没有兴建海军之心,为什么要让我镇抚这里呢?我是你老子,陛下让我前来,不正是因为有兴建之心吗?”
之前的交流中,刘盛已经知道皇帝敲打刘钰的事,他也不震惊,反倒觉得这样敲打一下是好事,证明陛下真的要重用了。
很多事刘钰没和父亲说,刘盛看的也没有那么深。
可如果只是问帝王心术、朝堂走向,这个刘盛看的可是远比刘钰明白的多。
他一语就道破了这件事的关键。
若是皇帝没有兴建海军的心思,是不可能把刘钰调到西域的同时,让他老子来督办这里的,怕的就是有人胡乱搞。
刘钰也想过这个问题,皱眉道:“父亲,兴建海军要花钱。花钱,陛下的内帑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刘盛一怔,这才接过那张奏疏看了看,看到一年一百二十万两军费的时候,自己也吓住了。
“这么多?”
扫过数目之后,这才注意到上面建立海军部的构想。
琢磨了一阵,说道:“国朝体制,其实只要陛下允了,总是可以办成的。”
“前朝张居正,自己不是说的很清楚吗?非相也,实摄也。这内阁也好、天佑殿也罢,权不是出自内阁和天佑殿本身,而是出自陛下。张居正很清楚,大明没有宰相,他能行事,不过是窃取了皇帝的权柄,实则靠的是摄政之权。”
“本朝也是一个样的。天佑殿是相吗?陛下大权在握,若是什么事都不管,躲到内宫去炼丹,那么天佑殿可以算相。”
“如今陛下连续亲征,本朝自太祖时候,又把武选司从兵政府中剥离、文选司从吏政府剥离升格为文谕院,你觉得天佑殿算是群相吗?其实所有的事,都在陛下的态度。”
“无非就是自太宗荆襄反击以来,本朝自比李唐,民间舆论又多因前朝耻辱,故而士人多有壮烈之气。这一点,在你和罗刹谈判后被人辱骂为国贼的时候,便应清楚。”
“可你再想想,若非是这样,就算天下舆论以长城为界,陛下若是有心北征,便不征了吗?无非就是担一个汉武的恶名罢了。”
一年一百二十万两,确实不少,可也不是一个完全不能接受的范围。刘盛把朝中的情况很清晰地分析了一番,最终的结论其实就是一个。
皇帝说行,那就行。
皇帝说不行,那就不行。
廷议扯的再多,最多也就是皇帝挨着骂名。在骂名和海军之间权衡,只看皇帝选哪一个了。
海军部没有侵夺任何已有部门的权柄,而是一个完全新建的部门,这样阻力其实很小,唯独的问题就在于这每年的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刘钰自然也考虑过这个弯弯绕,问道:“那以父亲之见,这件事只要陛下许可,其实便可成?”
刘盛笑道:“我不知道你和陛下怎么说的,我也不问。但我知道一件事。海军虽强,舰船虽利,若无港口,不堪一击。只要在威海驻一支陆军,则海军始终是陛下的。”
“所以不用去考虑高鸟尽良弓藏之事,只要问一问你自己,这海军将来能给陛下带来每年百万两的收益吗?这就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