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云都西塔楼

霜雪未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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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瑾的午膳是在丞相府用的,楚辞惯于食用清淡的菜色,但因凤瑾的突然前来,厨房几番忙碌,终是在用膳前将几道色香味十足的菜肴端上了餐桌。

    清一色的素色菜肴里,三盘红艳艳的菜肴显得极为瞩目。

    楚辞穿戴整齐,发冠端正的立于头顶,平日里穿着的蓝色锦袍被理得一丝不苟。

    若非眉间那一缕淡淡的病色,整个人依旧是那清风朗月、芝兰玉树的君子。

    “菜式简陋粗淡,比不得宫里玉盘珍馐,陛下若是嫌弃,没必要勉强自己。”

    杜明先习惯性给楚辞呈了半碗饭,放到他的面前,后经凤瑾首肯后,才小心翼翼的给她添上饭。

    碗中的饭粒晶莹剔透,虽是软弹却也颗粒分明,配上前方一桌素菜,倒有种隐居世外的悠然。

    再看看对面俊雅温润的男子,一个动作,一道目光,都流露出细水长流的温柔。

    岁月静好四个字骤然浮现于凤瑾的脑海。

    “偶尔换换口味也挺好的,再者,楚爱卿的家的厨子不是特意为朕加了几道菜么?”

    凤瑾长眸微眯,勾了抹真切的弧度。

    片刻过后,问了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问题:

    “楚辞,如果朕忽然驾崩了,你会怎么做?”

    楚辞怔住,夹菜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愣了一瞬,眸光逐渐变得深沉。

    静默了许久,垂下目光,沉声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若陛下出事,臣自当另拥新帝。”

    “那你可错过机会了。”

    凤瑾将楚辞爱夹的菜全夺了过去,颇显随意的话语里,带了几分叹息。

    楚辞瞥了一眼面前的空盘子,默默的放下筷子,从袖中抽出手帕,轻轻的按着嘴角,擦拭着并不存在的油渍。

    他在琢磨凤瑾话里的意思。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久违的温馨场面,他忍不住皱了下眉。

    抬头往厅门看去,看到的是面含急切的老管家。

    “陛下——”老管家恭敬的唤了声,随即面向楚辞,压低声音禀报道,“公子,大理寺卿带人来了。”

    楚辞下意识的看向凤瑾,却见她兴致勃勃的吃着从他面前夺过去的菜,那得意的模样,竟隐约与旧时重合。

    ——像极了当初将猫爪印章,耀武扬威的盖到他收藏的书册上。

    楚辞蹙起眉头,立即收回了目光。

    “大理寺卿来做什么?”

    老管家捶了下掌心,忧切万分的说道:

    “说是要追查什么线索。想要同公子你谈谈,人间蒸发的兵部侍郎的案子。”

    “兵部侍郎的案子?”

    楚辞重复着话语,心里忽然怀疑起凤瑾出现在此的目的。

    恰巧凤瑾放下筷子,抬头就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不要这样看着朕,朕本欲召你入宫商讨兵部侍郎失踪一事,听到你病了才急急的赶来。

    “大理寺卿出现在这里,与朕并无半分关系。”

    凤瑾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

    凤瑾对楚辞的心思了解得比较透彻,深知这人念旧、看重大局、品性高洁、有着文人特有的风骨,这样的人就应当心态平和与他讲理。

    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是会听的。

    知晓的这些事,也算是从前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加的外挂吧。

    自己当自己的外挂,可还行?

    “走吧,朕随你一道看看,兵部侍郎又是怎么回事。”

    缓缓起身,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如她所料,楚辞确实听进去了,暂时压下对她的怀疑,跟着她去了前厅。

    ……

    清河湾外的青山已被皑皑白雪覆盖。

    谢玄面容冷峻,踩着竹排,不动声色的挤进了掩藏于连绵青山中的河湾。

    竹排悠悠停靠于长长的竹桥码头,微微提气,一跃便上了岸。

    他立在竹桥中部,敛着眸,怔怔的看着涌动的白雾。

    这一日来,他不敢面对凤瑾,因为残缺的他,根本不配陪在陛下的身边。

    每每想到现在的自己,他都会觉得难堪、自卑,甚至会憎恶当下的自己。

    只有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他的心,才不至于痛得离谱。

    除了必要的交流、接触,这已经是他避着凤瑾的第十三个时辰。

    谢玄最后数了一遍时间,抬起黯淡无光的眸子,朝被白雪覆盖的河湾看去。

    思索许久,终是决定按去往药王谷路上的路上,凤瑾所提到的线索,查找一切祸乱的源头。

    他深吸口气,垂着头,疾步朝凤瑾所说的老树走去。

    这是谢玄第二次上清河湾,也是他第一次只身前来清河湾。

    比之上一次所见,这里的样子已经面目全非,用“满目疮痍”形容都不为过。

    他皱起眉头,小心的将斜埋在雪地里的墓碑拔了起来,然后用粗粝的、伤痕累累的手仔细的拂去上边的积雪与泥土,露出了上边略显凌乱的几个字:

    凤瑾于梦年所立。

    谢玄的手在墓碑上一寸寸抚过,最后在“凤瑾”二字上徘徊不去。

    “陛下……”

    不用酝酿,无需思索,这个词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究竟什么才是一场梦?”

    这句话,像是在问凤瑾,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默默关注凤瑾十八年,期间与她感同身受的时间长达六年,光是通过墓碑上凌乱的字迹,他都能想象出当时刻下字迹时,凤瑾的悲痛。

    这世上建立坟冢的原因无外乎是埋葬,他实在难以想象,凤瑾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希望将她自己埋葬。

    谢玄重重的吐了口气,小心的将墓碑立在记忆中的原处,起身去了旁边的老树。

    陛下曾说,若想知道他不会死的原因,可以去河湾找空冢旁的老树,如果能破解当中的秘密,就能知道其中的真相。

    谢玄围着老树缓慢的移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上边的情况,端详了许久,才从树洞下方干枯的树皮缝隙里,读出了两条竖杠。

    谢玄的表情显得一言难尽。

    陛下真不愧是陛下,要不是他熟知她起笔落笔的锋芒,都看不出那是她划下的。

    不过那是什么意思?

    嗯,陛下曾提过,那与十一同义。

    十一……

    何处出现过十一?

    灵光一闪,他瞬间转头,将目光投到了云都西方。

    “十一,十一楼!云都西塔楼!”

    凤瑾曾戏称自己在梦里住于巍巍高楼,于是将处于繁华闹市、城中最高建筑的西边塔楼,私下唤作十一楼。

    他当时问过十一由来,凤瑾却答,她于巍巍高楼中宿于十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