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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然心里还起了其他的疑惑,安阳宫再怎么说也是深宫之中,他实在不知为何主子时不时就会来此走上一走,像是兴起所至,又像是蓄谋已久。
“怎么,难道需要本王将你们一起扔过去?”
难辨喜怒的低沉男声响起,冥然骇得心弦发颤,吞咽了下唾沫缓缓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凤归麟危险的目光。
“属下这就将陛下扔回长极宫去!”
快而深的鞠了个躬,冥然与挺尸的凤瑾便不见了。
待人影消失后,凤归麟便闭上了双眸,寂静的坐在椅子上。
冥然跑的很快,生怕被难辨喜怒的主子捉住给扒了皮,他好像只顾着逃命了,完全忘了肩上扛着的是一个大活人。
凤瑾被他扛在肩上,脑袋一甩一甩的,时不时的就因躲避禁军而撞在墙上,又或是为了避开宫人的视线而被挂在了树上。
痛,真的痛,还很晕眩,就像得了脑震荡!
纵使凤瑾还昏着,胃中的洪荒之力也有些压不住。
冥然是直到远远望着长极宫巍峨殿宇后,才想起肩上人的身份,那个心狠手辣、暴虐无度、杀人无数、能止小儿夜啼的暴君。
他的双脚忽然就被黏在了地上,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前行一步。
长极宫外守备森严,长极宫内高手如云,去是死,不去,也是死。主子折磨人的手段,他就算是死也不想尝试。
狠一咬牙,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发挥出多年的本事,极尽小心的潜进了巍峨帝宫。
他武功高强,轻功卓绝,又小心,很小心了,算得上不费吹灰之力的避开了禁军。
可脚尖刚点到寝殿的地面,周围就瞬间出现了十来个气息难察的紧衣暗卫。
暗卫最前方,站着一位面容冷毅、眸如黑夜的男子,男子仅仅是往那儿一站,就能让人嗅到暗夜里的腥风血雨。
是那位杀神啊!
——当今暗卫统领,陛下的影子。
——谢氏族群里,这一代唯一有资格继承谢姓的人。
他听过甚至见过他出现在黑夜里的场面,几乎是除了血红,再没有别的色彩,更不会有一个活口被留下。
他是黑夜里的主宰,披有暗卫最顶级的荣耀,是世间所有暗卫的楷模,是他们恨不得穷尽一生都要追随其脚步的人!
谢玄……
“拿下!”
冥然看到冷毅的男子嘴唇微动,嗜血之意瞬间弥散于整座宫殿,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谢玄冷冷的看着将凤瑾扛在肩上的人,一双眸子比雷雨交加的夜晚还让人胆寒,这是他不曾在凤瑾面前展露过的锋芒和锐利。
短短十几招,冥然就被制服,不过能在十七名顶尖玄卫的合力围攻下撑这么久,倒是让谢玄挺意外的。
谢玄走到凤瑾身旁蹲下,查探了一下情况,本欲将人抱到床上,却在最后默然的收回了手。
“你们将陛下扶到床上去吧。”
他轻叹一声,缓缓起身,将目光从凤瑾身上收回,落到了被制服在地的冥然身上。
若是普通人,他必定眼睛不眨的将人就地正法,可这人,不仅是摄政王凤归麟的人,更是摄政王凤归麟的心腹。
“你……”
谢玄认出了他来,顿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任何时候都不能束手就擒,这是暗卫的守则,冥然记得清楚。
可他眼下却清楚的知道,挣扎是无用了,他是永远不可能从这里、从谢玄的手中逃走的。
他不恨凤归麟,是暗卫就得忠于其主,他不恨谢玄,是他们各为其主,他只哀叹自己技不如人。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会反抗的。但若你想从我口中知道其他事,那是绝不可能的。”
纵然认命了,被强制着跪在地上的冥然,脊背却仍然挺得很直。
人可以死,傲骨不能折!
安阳宫内废墟一片,可就是这么一片荒芜废墟,凤归麟却兴致盎然。
他站在一扇痕迹斑驳朱漆脱落的大门前,指尖拈着一把上了年岁的钥匙,眸中的追忆刹那间被暗沉代替。
“放心,他不敢杀你。”
像是说给谁听,可四处空无一人。
他将钥匙珍惜的藏好,逶迤着殷红的衣摆消失在荒芜里。
谢玄没有下令处死冥然,这个人,他不敢动,也动不得。
他陛下的暗卫统领,不是杀人如麻的机器,他懂得权衡利弊。
凤归麟这个摄政王虽从未出现过在朝会上,可他掌握的力量足以颠覆皇权,若是陛下愿意还是可以抗衡,但陛下分明不愿再管顾这个天下了。
更何况凤归麟睚眦必报,若动了他的人,整个朝堂势将风起云涌!
他想随陛下死,却不想陛下死于腥风血雨。
“把他打晕了扔到皇宫以外,不准再让任何无关的人踏进长极宫半步!”谢玄目光冰冷的扫视着夜一等人,厉声斥道,“否则,你们全都滚回封魔窟走一遭!”
封魔窟是大禹三大凶险地之一,是谢氏族群的禁地。
世间都谓大禹玄卫为当世暗卫精锐,实力超凡者可以一敌百。
不是因为谢家有着独门秘法,而是因为能从众多谢氏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玄卫的人,全是从封魔窟里走出来的幸存者。
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
封魔窟,没有人想再经历一遍,里边的凶险千变万化,就算是走出来的人也没有自信再走出来一遍。
众人知道,统领平时虽然对他们温和,可向来是言出必行!
“是,统领大人!”
众人齐声应和,躬身退下。
人都走了,殿里就只剩下一站一躺的两人了。
谢玄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凤榻靠近,他在榻前立了许久,都没敢在床沿边坐下。
床上的人发髻凌乱,嫩滑的脸上不仅有灰尘还有血痕,狼狈得就像是从灾难里逃出来的人。
“陛下,你得了玄机子大师的真传,又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冥然弄得如此狼狈?纵然是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与你平分秋色。”
谢玄轻嘲一笑,眸中对待夜一等人时的冷色,早化作了无尽的悲哀和自嘲。
“陛下,你究竟是在试探我,还是在躲我?”
声如泣血,令人动容。
若不去看那双眼睛,不去注意那萧索的背影,看到的只有一个恪尽职守、形如雕塑镇守于旁的暗卫。
仅仅是个忠诚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