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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俘的时候,终究还是砍了几百个突厥人脑袋,都是白种突厥,属于阿史那家族镇压昭武九姓的重要走狗。
以至于薛延陀的人看到后,竟是拔刀割手,抹血于脸颊,随后为唐皇起舞,以示感激。
李世民从未这样的痛快,这是他除了登基皇位之外,最痛快的事情。
甚至连一向深居禁苑的李渊,也从弘义宫放了出来,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然而看到劼利后,高祖放声大笑,竟是像老朋友一样问阿史那咄苾:“咄苾,朕终于又见到你了。”
“太皇还是如往昔般强健。”
劼利匍匐在地上,卑微地说道。
堂堂突厥可汗,已经随时准备好死了。
但是随后让他没想到的是,李世民没打算杀他,连他妻儿都没有动,阿史那一族也没有屠戮一空。
反而是在册封夷男为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后,让阿史那思摩带着剩余的人马驻扎河套。
劼利松了口气,铁勒人虽然不满,但却不敢表示出来。尤其是看到唐军居然人人带弓而走,更是震惊。
当年突厥号称控弦四十万,但其实也只是虚指,而唐军且战且练十余载,北地兵马就在二十万以上,人人带弓,这是何等的概念,更遑论军中硬弩。
所以,虽然铁勒诸部多少觉得唐皇有点做事不利落,没有斩草除根,但却也只能看看,不敢有任何评论。
“大临,你怎么看?”
紫宸殿内,摆满了蒲团,红紫重臣到齐之后,李世民这才朝温彦博发问。
“铁勒诸部不足信,夷男野心一眼便知。恐怕突厥败亡后,铁勒诸部必会东侵漠北,效仿当年突厥灭柔然旧事。”
“不如令其不得越过瀚海,否则以下犯上论处。若是夷男执意东进,不如灭之,以绝后患!”
尉迟老魔杀气腾腾,这次平突厥他屁也没捞到,浑身不对劲,见着蛮夷就想大力操之。
一群文官白了他一眼,谁也没搭茬。这次灭突厥费的钱粮,是从武德五年就开始攒下来的。改元后这几年不是关中大旱就是山东大旱要不就是河北大旱……李世民当时整个人都大旱了。
去年还特意让四大天王中的三个代他去各名山大川求雨,杜如晦为此还暂时代理了一阵子尚书右仆射,累的在官署咯血,差点没把李二给吓死。
继续打仗,军方大佬肯定是愿意的。不能光你们李靖李勣捞了肉吃,就他们这群想要觅封侯想疯了的连汤也没得喝啊。
反正这事儿有的人不想搀和了,尉迟恭一看没人搭理他,就斜眼看着刚升格为邹国公的张公谨,还特意咳嗽了两声,冲张公谨嚷嚷道:“弘慎,朱雀街那首诗不错啊。”
张公谨嗯了一声,然后回道:“敬德,议事呢,俗事等会再说。”
“什么俗事!这是战事!”尉迟恭突然就拍了一下案几从蒲团上站起来大声道,“陛下!陛下今日也看到了,长安……不,整个大唐,整个大唐都愿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突厥都要灭亡,何况区区薛延陀?铁勒诸部,土鸡瓦狗,只消两三万人马震慑,就足够让其不敢东进半步!”
“入冬作战至今,耗粮十五万石,继续打薛延陀?拿什么打?朝廷去年岁入不过一千一百万贯,抚恤安置开饷外加征民夫四十五万的调拨,北地甚至有两成的地少种一茬粮。”
长孙无忌冷眼看着尉迟恭:“三五年内,大动干戈就别想了。”
这次灭掉突厥,人吃马嚼就去掉一千多万斤粮草,攒的那点家底,经得起几次的大战?
汉武帝虽然霸气绝伦,但他直接打掉两代皇帝的积蓄,差点直接导致大汉财政崩盘。
李世民纵然有心做一回汉武,但李渊攒的家底还不如文景的厚实。
“哼!又是以夷制夷的老一套,俺就不信漠北放羊娃他们不吃粮!”
尉迟恭捞不着机会,只能发泄发泄,李世民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不过身为公司的掌舵人,李董还是化解气氛道:“朱雀街的这首诗,朕也喜爱,还不知是谁佳作?”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讶然:这原来不是皇帝安排好的托儿?
然后众多大臣顿时大怒,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敢抢我们的风头独自一人拍皇帝马屁,这是自寻死路!
“众卿莫非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作?”
李董也愣了,居然不是大臣们安排好的托来邀功求赏?
他反正是爽过了,精神灵魂上的念头通达,做皇帝万民称颂掌控一切的感觉,只有在所有人高呼“提携玉龙为君死”的那一刻最强烈。
这个马屁,真是拍的恰到好处,挠到了李董的痒处。
“来人,去打听一下,是何人所作朱雀街前那首诗。”
“是,陛下。”
因为搭茬,刚才几个大臣之间的剑拔弩张,顿时缓和了不少。不过魏征和温彦博都是眉头紧锁,显然对于没敲定的议程,还挂记着。
很快,内官就过来回禀:“陛下,奴婢已经打听清楚。朱雀街前那首‘提携玉龙为君死’,乃是务本坊‘忠义社’少年健儿合力所作。”
“胡扯!黄口小儿,岂能有这般见识!”
程知节顿时觉得不靠谱。
“卢国公,此乃令郎亲口所言。”
“……”
紫宸殿为之一静,好半天程知节才嘴角抽搐,没敢抬头去看李世民,反而冲假装什么都不清楚的张公谨叫道:“弘慎,你也该管管你家侄儿,恁地这般胡闹!”
张公谨顿时冤得慌:“义贞何出此言?内官已经说了是三郎亲口所说,怎地又攀扯到了大郎身上?”
“你何必惺惺作态,你家侄儿狡猾奸诈人所皆知。马上又是曲江文会,是不是又要兴风作浪?今年又准备几十首流芳百世给人添堵?”
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这个张公谨脸憋的通红,同样不敢去看李董。
坐皇位上的李董也是表情难看,一想起这事儿吧……真想宰了那个瞎胡闹的江南小儿!
“好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李董意兴阑珊,顿时没了做事的兴趣,然后道,“关于薛延陀的事情,明日再议,散了吧。”
众臣逐一离开,张公谨要走的时候,一个内官过来低声道:“张公,陛下命奴婢来知会张公一声,让张公族侄江阴大郎前来一趟。”
张公谨感觉自己吃了苍蝇一样……
正在数钱的老张笑的嘴巴咧到后脑勺,结果张公谨叔叔回来就对他说:“大郎,跟我去一趟宫里。”
“干嘛?”
老张捂住裆部,感觉菊花一紧,莫非有人要骟了老子?真要这么干,怎么地都要反抗啊。
“陛下在栖凤阁等你,要问话。”
“叔父少待,等我把钱锁起来先。”
然后张公谨眼睛才瞄到了张德身前的大箱子,里面全是开元通宝。然后旁边还有一只小一点的箱子,里面全是银饼子。
“怎么这么多钱!这得多少?!”
“不多不多,五千贯而已。”
张德呵呵一笑,然后把箱子锁了起来。
“江阴又送用度来了?大郎,不需如此,我这里……”
“嗳,叔父多虑了。这不过是今天卖白糖的一点进项。”
“今天?白糖?”
于是张德就把这事儿跟张公谨叔叔说了一下,然后邹国公内心扭曲了。本来皇帝赏了他一套胜业坊的院子,还不错的,如果把普宁坊的房子卖给西市大商,怎么地也有一大笔进项吧?
到时候,总算是能让南宗的人看看,不就是钱嘛,我随随便便……
被吊打。
这才多久?五千贯进账?这是抢钱还是赚钱?张公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能。
“大郎,行商有损名声,切不可声张。”
“叔父无虑也,侄儿用维瑟尔这个胡人,正是此意。推其出面,不外是格挡一下流言蜚语。这白糖进项,多了不敢说,一年百万贯进项未必没有。”
张公谨彻底扭曲了:“大郎,去了宫里,千万别和陛下提白糖的事情。”
“叔父放心,侄儿有数。”
“那就好,那就好……”
等张德往宫里去了,张公谨叔叔这才在大厅里再三念叨:“百万贯,百万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