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语言的利刃(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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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区,罪恶街。

    这里是罪犯的避难所。

    在层叠的砖墙下,在狭窄的街巷中,鱼龙混杂,恶臭熏天,罪恶丛生。

    这里毫无疑问是整个下城区犯罪率最高的区域,被执法者视为混乱、肮脏、罪恶的原住地。

    第八区位于钢铁城的西南面,与主城区隔着一条生命河,夹杂在的第七区和第九区之间,是三个贫民区当中面积最大的区域。

    血腥猎人团一边敲诈居住在这里的穷人,用暴力统治着地盘;一边维护着这里的治安。他们的规矩很简单,但往往比法律还管用。

    光是罪恶街这片拥挤的街巷,就大约有着一千人长居于这块弹丸之地。然而在这一千余居民当中,却仅仅只有六十人拥有正式工作。

    剩下的不少人,主要是靠着在富人区和商业区拾取垃圾和乞讨、盗窃为生,那些正值壮年的男人则在城外的矿区出卖苦力维持生计。

    柯迪跟着‘独眼’杰里弗和他的几个心腹手下离开跳蚤街后,便与他们一同出现在了与第九区相邻的第八区——罪恶街的主街道上。

    脚步刚踏入这片陌生的街巷时,柯迪还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因为在他看来,罪恶街和跳蚤街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穷人们的聚集地。

    这儿简直跟跳蚤街一模一样,又乱又脏。他朝前走着,穿过长长的砾石街道,把这混乱不堪、肮脏透顶、恶臭难闻的场面尽收眼底。

    街边的两侧,是一些石砖堆砌而成的老旧房屋,两边房屋的底层开着一些小店铺,有的门口还开着灯,街边还有卖油炸老鼠的小摊。

    柯迪瞧见那些更穷的贫民,甚至连个砖墙瓦房都没有,搭建个棚子就是他们的家。一家几口挤在一个棚子里生活。在风中摇摇欲坠。

    在拥挤的贫民区,男女老少都睡在一个地方,在这里没有性别之分,有时候好几个男女同住一个棚子。当然,被侵犯的女性也不少。

    柯迪一直生活的跳蚤街,同样如此。因为贫民区的人口密度过大,而居住的又多是贫民,所以在贫民区居住的穷人的房子格外简陋。

    大部分与其说是房子,还不如说是几根木棍或杆子撑起,外面盖层破旧布料、或者铁皮之类搭成的简易棚户,厕所自然是不存在的。

    柯迪的目光,在眼前这片陌生的街道四周搜寻着,然后冲着面前的独眼男子的后背,大声喊去:“喂,独眼大叔,我想要上厕所。”

    “先忍着。”杰里弗头也不回的说。

    “不行,忍不住!”柯迪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

    总是喜欢乱嚼舌根的沃尔,旋即张开他的蛤蟆嘴,在一旁调侃道:“小家伙,你要是实在忍不住的话,可以直接尿裤子里呀!”

    柯迪毫不理会对方故意嘲笑戏弄他的话语,而是立在原地不动,不甘示弱地大声抗议道:“不让我上厕所,我就站在这不走了。”

    走在前头的杰里弗听见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皱着眉头,望着面前倔强的男孩:“赶紧去吧,那条河沟边上,就是公共厕所。”

    就在柯迪独自朝着公共厕所的方向,飞奔而去时,杰里弗立即向身边的心腹手下吩咐道:“沃尔,亨克,你们两个跟着他一块去。”

    ‘铁头盔’亨克听到独眼的命令后,没有任何迟疑,就快步如飞的追着前面跑出不远的男孩去了。并轻而易举的追上了男孩的脚步。

    然而,沃尔却并没有立即做出行动,显然是对独眼的这个命令有些不情愿,且语气不满地嚷嚷道:“我可没有说过,我要上厕所。”

    杰里弗将那只黯淡无光的独眼,瞥向站在身侧的沃尔。“别在这啰嗦了,赶紧跟过去。”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恼怒,还有些不耐烦。

    沃尔拉长着蛤蟆脸,迈开蛤蟆腿,有些不情愿地追上去,喃喃自语地抱怨道:“真是个麻烦的小鬼,上个厕所居然都要派人跟着。”

    在贫民区的居民家中很少有私用厕所,这里几乎都是木头和铁皮搭建的公共厕所。一般都建在河沟边上,柯迪很容易就能够找得到。

    每个厕所里面,都有一个坑,坑的下面有一个洞,用完之后,在旁边的水龙头里接一些水,然后把排泄物随着水流冲进那条河沟里。

    这是一条几乎贯穿了整个贫民区的生命河,顺着地面纵横交错的沟渠,带着那股味道,一直延伸到了贫民区的最尽头——过滤水厂。

    从简陋厕所出来后,柯迪看到一个妇女拿着深色木桶,在公共厕所旁边的水龙头处接水,接了几乎满满一桶后,摇摇晃晃地拎回家。

    柯迪瞧见旁边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的水,有些混浊,并带有异味,他低头望向正在装水的木桶里面,发现一些微小颗粒沉在水桶底部。

    “这些水是用来做什么的?”他突然有些好奇,开口询问旁边正在装水的妇女。

    面黄肌瘦的妇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小丑,带着些许畏惧的感觉,随后慌忙的说:“这水龙头里的水,是我们的生活用水。”

    柯迪有些难以置信,又换了另外几个装水的妇女,重复了他刚刚的问题。而她们都给出了他一个相同的答复。并称这个水是干净的。

    可是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的水,就让柯迪对它敬而远之。何况附近还有各种腐烂垃圾因堆积而散发出的恶臭,环绕在垃圾上面的苍蝇。

    尤其,是厕所旁边这条河流里粘乎乎的水,夹带着许许多多的垃圾,水面上漂着肮脏的斑斑油迹。到处是散发臭气的黑乎乎的粘液。

    柯迪甚至还瞧见了一个婴儿的尸体,漂浮在这条遍布垃圾的肮脏河流里,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他都辨认不出婴儿的脑袋在哪边。

    “小家伙,你究竟是来上厕所的?”守候在水龙头旁边的沃尔调侃道,“还是特意跑来找妇女闲扯淡的?”

    柯迪忿忿的瞪了对方一眼,随即把头扭到另一边去。根本就不搭理这个极其令他讨厌的家伙。

    因为担心踩到那些肮脏的污水,柯迪一步一跳地挑干净石头往前走。穿着长筒皮靴的沃尔则毫无顾忌的直接踩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

    对于男孩的无礼举动,心生不满的沃尔故意抬起腿,用力的踩在泥泞路上,将污水和湿泥溅到男孩的身上。裤子和布鞋上到处都是。

    柯迪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在石头上往前跳着,不让对方的挑衅得逞。

    一些在周围玩耍的七、八岁小孩子,估摸着没怎么见过小丑,他们兴奋地跟在小丑后面,有的学着小丑样子,也在石头上一跳一跳。

    这些衣衫褴褛的孩童看上去瘦弱不堪,眼睛里却满是对小丑的好奇。却又因为一个戴着头盔、身躯强壮男子的阻拦,无法靠得太近。

    其实,在这个拥挤且肮脏、混乱而压抑,又充满罪犯和疾病的下城区,最悲哀的当属于那些出生在贫民区、且失去父母照顾的孩童。

    他们没有住所,为了抵御寒冷和饥饿,每天在垃圾堆里醒来。从小就受到痢疾和饥饿的威胁,承受着恶劣环境带给他们的各种伤害。

    柯迪继续跟着独眼和他的手下们,在一片由石块铺成的主街路道上缓慢地行走着。行人纷纷让开路,站于街道两边,甚至交头接耳。

    他四处张望,这里的简易房子有的甚至连门都没有,房子都很小,而且四处漏风,有的一家几口人都睡在地上,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而就在这样糟糕、恶劣的环境里,却有着许多家酒馆与姬院。柯迪几乎能够想象出那些酒馆的破烂程度,与其它的屋子没什么两样。

    柯迪瞧见几个衣着袒露的年轻女孩,站在破旧酒馆的门口,等待着光顾酒馆的客人,然后用低廉的价格出卖自己的身体,以此谋生。

    “小家伙,看够了吗?”爱嚼舌根的沃尔凑到男孩的身旁,阴恻恻的笑道,“男人都喜欢到那个地方去,你是不是也想进去玩玩?”

    看着那张嘲讽的嘴脸,柯迪终于爆发了,愤愤不平地嚷道:“你这只又丑又烦人的蛤蟆,能不能别在我耳边‘呱呱呱’叫个不停。”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个哑巴,你一张嘴都知道你是只蛤蟆。只有躁舌的蛤蟆不分白昼黑夜,叫个不停,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的拳头打不过对方,但可以用语言来反击对方。他把自己的语言变成一把隐形的尖刀。用锋利的刀刃,狠狠的刺向对方。

    “哈哈……”

    这几句话,不仅引来了‘铁头盔’亨克和‘山羊角’格里斯的一阵笑声。就连令人望而生却的‘独眼’杰里弗,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沃尔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恼怒了起来,好像一副像要吃人的样子。“难道没人告诉过你,用语言去伤人,是最愚蠢的一种行为。”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柯迪很不客气地回敬。他的身后隐隐传来压抑的笑声。

    沃尔一双眼睛正圆鼓鼓的睁着。“哼!愚蠢的小家伙,你应该学聪明点,管好自己的嘴。小心别让那只惹事的舌头,掉在了外面。”

    “除了威胁我,你还能做什么?”柯迪却不甘示弱地回应,“用匕首割掉我的舌头吗?如果你愿意用你那颗丑陋的脑袋来换的话。”

    “你以为我不敢割掉你的舌头吗?你这个狂妄的小鬼。”沃尔语气中夹杂着愤怒,面目狰狞,眼神也变得狠厉起来,宛如利刃一般。

    柯迪毫不畏惧地对视着面前那双冷厉的眼眸,颇有些挑衅之意。平静的眼神里,还隐隐透出几分鼓励的意味。就好像认定对方不敢。

    杰里弗转过身,用那只独眼低头望着面前性格倔强的男孩,而男孩的眼睛却始终定格在沃尔的身上,他只好又将目光瞥向他的手下。

    “沃尔,”杰里弗慢悠悠地开口,“如果你真想那么做,我不会出手阻止你。”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完全让人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而此刻的沃尔,就像是受到了鼓舞似的,立即掏出了藏在刀鞘里的锋利匕首,虚张声势的挥舞着手里的刀刃,然后慢慢地靠近男孩。

    柯迪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会真的掏出匕首。他的手心瞬间冒出冷汗,心如鹿撞,砰砰直跳,心里如激荡的湖水一样不平静。

    面对那柄不停靠近的锋利匕首,即使他的心里在害怕,却没有胆怯的往后退缩一步。但他也不打算坐以待毙,同样掏出了一柄匕首。

    “动手吧,你还再等什么呢?”杰里弗轻描淡写地说,“但我得事先提醒你一句,如果布兰特来找我的麻烦,我只能把你交出去。”

    “我可没打算割掉他的舌头,”沃尔将匕首收回刀鞘,退后几步。“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给我道个歉。没想到你却当真了。”

    “休想。”柯迪重重的吐出两个字。只是手中紧握的匕首,却在微微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焦虑,但没有打败鼓起的勇气。

    杰里弗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他用力挣扎着,想要甩开那只压在他肩膀上的大手。“别做蠢事,要明白这里没有一个人比你更弱小。”

    沃尔褪去了藏在眼中的冷厉,随即露出一副轻蔑的笑容,望着面前的男孩:“记住,管好你的嘴巴,它能伤人,也能伤到你自己。”

    柯迪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语言的确能够像一把锋利的匕刃,却同样能够给弱小的他带来同等的危险。

    他很清楚,理直气壮的争辩和无懈可击的反驳,或许会给他带来暂时的胜利。但他永远无法通过这表面上的胜利,赢得对方的尊敬。

    “沃尔,你也给我管住你那张躁舌的蛤蟆嘴。”杰里弗阴着脸,口气锐利地说,“别再故意当众嘲弄讥讽他。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想要管住我的嘴,那就只能让我离他远点。”说着沃尔转身离去,杰里弗并未阻拦,而是仍由他的手下离开。

    柯迪瞧见这个招人讨厌的家伙,钻进了街边的一家没有招牌的姬院,而其中一个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女孩,立即跟了进去。

    “怎么还没瞧够?你真的想进去玩玩?”杰里弗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柯迪没有理会对方,直接扭过身,沿着肮脏狭窄的街道,继续朝前走着。就这样他们径直朝前走着,谁也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