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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在僻静的路上阴险地设置了包围。
卢姆无畏的笑声,却让黑暗中的阴影胆战心惊,那慌乱的脚步和阴影一起逃遁。
大部分隐藏在阴影下的罪犯,都不会蠢到冒险袭击一个配枪的执法者。但在这座混乱无秩序的下城区,永远存在着任何可能。
“你也瞧见了,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柯迪回答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和稚气。
他总想找机会表现自己,想向身边的同伴证明自己的能力。现在他终于做到了,而且还是在正直的执法队长卢姆·巴迪的见证下。
“这句话你不该对我说,等回到跳蚤街自己去跟布兰特解释吧!”卢姆随即做出回应。
出于对哥哥的了解,男孩确信自己回到跳蚤街后,免不了遭到一顿严厉的训斥。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证明了自己。
柯迪旋即换了个话题:“卢姆长官,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男孩心里原本藏着两个问题,但其中一个问题,黑根已经回答了。
走在男孩前头的卢姆吐口了烟圈,然后饶有兴致的调侃道:“你问吧,不耻下问是个好习惯!”
“我一直很好奇,”柯迪随即开口问道,“你和黑根大叔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上城区的那些贵族驱逐到这座阴暗潮湿的下城区?”
男孩急促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下,便加重语气,刻意强调接下来说出口的这句话:“你们不也是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吗?”
卢姆将手中的香烟最后深吸一口,深深地吸进肺里,然而吐出的却是阵阵伤感。接着他将烟头直接掐灭,随意的扔在肮脏的地上。
每当他手中的香烟将要燃尽的那一刻,所有的眷恋与叹息,往往会留在最重的一口里,好像要尽情释放出内心所有的委屈与不甘。
“我们都犯了一个愚蠢又致命的错误。”他回答道,“在权力游戏的法则中,我们站错了队伍,且过于相信、并依靠他人的力量。”
“你指的队伍是什么?”满脸疑惑的柯迪继续追问,“你就不能说的再具体一些吗?”接着他有些吃痛的捂着脸,“噢哦,该死。”
卢姆听见身后男孩发出疼痛的叫喊声后,便再次掏出他装着口袋里的香烟盒和打火器。打火器的正面刻着和男孩挂坠上相同的图案。
他从烟盒里面取出一根烟,将其含在嘴里,然后点着手中的铜制打火器,一缕带着淡淡煤油气味的火焰,便从出火口瞬间蹿了出来。
在这个超凡力量与科技文明并存的世界里,煤油又被称“火油”,或者“火水”。因为它的颜色如同水一般的透明,却能够燃烧。
他深吸了一口香烟,然后递给了男孩。“吸上几口,这能缓解你脸上的伤痛。”他强调,“我特意让缇娜往这里面参了些止疼草。”
男孩伸手接过对方递给他的香烟,深吸一口后,开始抱怨:“那家伙把我的整边右脸都打肿了,更可恶的是他还打掉了我两颗牙。”
“你应该庆幸躺在地上的人不是你。”卢姆评价道,“那可是个身强力壮的收割者,如果不是他一时大意,躺在地上的人就不会是他。”
然而,柯迪却不这么认为,并且语气坚定地说:“即使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才不相信你会任由那个家伙杀死我。”
柯迪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觉喉咙里有一股淡淡的味道。紧接着他又说:“咱们回到之前的问题,你和黑根大叔加入了什么队伍?”
“你的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就有点复杂了。”卢姆有些不耐烦地摇头接口,“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柯迪死皮赖脸地央求道,“你可以从头到尾慢慢道来,反正我们回到跳蚤街还得穿过好些条街巷呢!”
卢姆清了清嗓子,表情从淡漠变成了严肃:“既然你这么好奇的想要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会对你有所帮助!”
“在这个王权陨落的帝国境内,贵族与平民都有着各自的等级划分,”卢姆语速不紧不慢的说道,“而贵族的等级又被分为五类。”
“在贵族中,公爵是第一等级,地位最高。”
“十三位公爵共同掌控着元老众议院,每一位公爵都拥有广袤的领地,割据一方,他们是整个光辉帝国名副其实的统治者们。”
“伯爵是第二等级,大概有百余位左右。伯爵的领地远远小于公爵,通常只有一郡之地,不像公爵那样动辄有一省或多省的领地。”
“每一位伯爵都有其所效忠的公爵,他们之间有着极其明确的封君封臣的关系。同时每一位伯爵也都拥有元老众议院的议会资格。”
柯迪一边抽着卢姆递给他的香烟,一边认真的听着对方讲诉着关于贵族的等级制度。当然他们脚下的步子,也是一刻不停向前走着。
“子爵和男爵,则分别应对第三、第四等级。他们的地位虽然在伯爵之下,但并不代表他们所拥有的超凡力量就不敌于那些伯爵。”
“子爵和男爵的爵位多数直接由某个公爵册封,为了笼络拥有奇异能力的超凡者,公爵们会大方的赏赐一块属于封臣的私属领地。”
“而这块私属领地,通常都是一座小镇,或是一栋城堡,又或一处村落。它们可能是富饶肥沃的土地,也可能是贫瘠偏远的边境。”
“这取决于超凡者的实力强弱,对吗?”柯迪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错,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如此。”卢姆赞同道,“实力强的,得到富饶肥沃的土地;实力弱的,只能被施舍贫瘠偏远的边境。”
“那你呢?”柯迪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在帝国广袤无限的领土上,也曾拥有过自己的私属领地吗?
“当然,”卢姆说,“而且是一片富饶肥沃、物产丰富的土地,那里特别适宜种植果树、玉米、小麦、马铃薯和花生等等农作物。”
柯迪在脑海里不禁幻想着对方口中所描绘的景象:麦苗生机勃勃地生长,遍地都是绿油油的一片,一直延伸到遥远昏暗的地平线。
“那你曾经是子爵,还是男爵?”男孩抛开脑海里的幻想,回到现实,接着问道,“又或者你是一位伯爵?”
男孩所说的这些爵位,卢姆都曾经短暂的拥有过,甚至就连地位最高的第一等公爵,也仅仅只是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就可实现。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一名勋爵。”卢姆平心静气地叙述,“在光辉城内众多的贵族当中,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爵位。”
“勋爵是第五等级,任何人只要能够向监管者证明他是一名拥有奇异能力的超凡者,那么这位监管者就可以直接赐予其贵族头衔。”
“只要拥有贵族的头衔,即使是最低等的勋爵,也能够享受到帝国特殊的赠予,比如一处宽阔的公寓、每月一笔丰厚的津贴等等。”
卢姆把贵族能够在帝国享受到的特权和待遇说的越是详细,男孩心里的嫉妒心就越强烈。其实嫉妒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的认可。
“但这些优厚的待遇都是有条件的,”卢姆接着说道,“在战争爆发时,他们就将成为一群必须听从命令、服从指挥的战斗贵族。”
“帝国也有敌人吗?”柯迪脱口而出问道。
“如今的光辉帝国已是夕阳西下、风雨飘渺,曾经的强盛与辉煌已不复存在。我们的帝国正处于四面皆敌、内忧外患的境况。”
“倘若是帝国没有敌人,”卢姆换上更加深沉的声音说,“恐怕这座孤独冰冷的、阴暗潮湿的地下城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为什么这么说?”柯迪有些不确定的猜疑道,“是不是跟城外矿区所开采出的矿石有关联?那些矿石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那些矿石能够为帝国源源不断的制造出威力强悍的武器,”卢姆坚定地说,“帝国英勇的士兵们则会带着这些武器驰骋于战场。”
“战场对于我来说还很遥远,甚至是遥不可及。”柯迪有些失落的说,“因为它们发生在地面之上,而我只能生活在地表之下。”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成为一名帝国士兵,英勇无畏的奔赴战场,也不愿卑微的苟活在这阴暗之地。”男孩信誓旦旦的宣称。
“这世上没有如果,没有假如,没有早知道,”卢姆语重心沉地告诉男孩,“只有自食其果和无法选择的命运。”
“如果你活在自由与光明的土地上,就不会心甘情愿的背井离乡,然后奔赴偏远的边境与敌国的士兵厮杀。即使是作为一名贵族。”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重来,卢姆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对权力的渴望,假如可以再给他选择的机会,也许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你去过边境的战场吗?”柯迪的问题似乎没完没了,“那些普通的士兵怎么可能是贵族的对手呢?他们是被派去送死的吗?”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去打仗,除非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卢姆说,“我从未奔赴过战场,所以无法准确的回答你的后半句。”
“既然你接受了帝国赐予的爵位和优厚的待遇,”柯迪疑惑的问,“那些执掌权力的高等贵族,就没有命令你履行应尽的职责吗?”
“像我这样无权无势的底层小贵族,若是想要逃避兵役,就必须想方设法获得更高等级的爵位,或者依附在某个大贵族的庇护下。”
“所以,”柯迪有些不确定的说,“你口中提及站错了队伍,就是依附于某个大贵族?”
卢姆回应:“高等贵族之间充满着谎言、狡诈、虚伪和隐秘的权力争斗。像我这样势单力薄的小贵族,必须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
“这是每个贵族都必须做出的选择。无论是在光辉城,还是整个帝国,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卢姆沙哑的声音里搀杂着一丝无奈。
“高等贵族之间为了权力和利益的瓜分及竞争,他们会用尽各种阴谋诡计对付并消灭竞争对手。甚至是不惜在帝国境内发动内战。”
“不幸的是,我和黑根依附的大贵族,在权力的游戏中沦为了一名失败者。而在高等贵族之间的争斗中,失败意味着消亡和毁灭。”
“而我们这些受到牵连的小贵族,”他语不停歇的叙述,“幸运的话会被胜利者重新笼络麾下,又或者像我这样被放逐到下城区。”
“也有可能会被发配到帝国漫长边境线上的某座要塞,去守卫那里的城墙。而最坏的结果,则是被直接驱逐到永尽城墙的另一端。”
“永尽城墙?”柯迪好奇的念叨着,“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隔绝另一个世界的…”他思索着最后的用词,“界限。”
“你理解的没错。”卢姆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悲伤,“它的确是分割另一个世界的界限,或者说是它一座永无尽头的钢铁城墙。”
“永尽城墙的另一端很可怕吗?”柯迪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永尽城墙’这个地方,似乎对于卢姆而言,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永尽城墙的另一端被称为禁忌之地。”他静静地答道,“它是否真的如传言般恐怖、可怕,也就只有去过那里的人才知道真相。”
“那是你想去的地方,对吗?”柯迪快步走到卢姆身旁,抬头望着对方,“即使那里被称为禁忌之地,你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要去那里寻找我的妻子,我的儿子。”卢姆不再掩饰内心踊跃的悲伤,而是让悲伤坦露无遗的挂着脸庞上。
“对不起!”柯迪一脸歉疚的说,“我不该……”
“这不是你的错。”卢姆打断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和难言的自责。
“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柯迪坚定地说。
对此,卢姆从未怀疑过。“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他说的很慢,仿佛根本不愿意回忆,声音越发低沉了下去。
柯迪不再说话,而是低下头,安静地跟在这个满是悲伤的男人身后,只剩下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在他的面前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