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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敬敬个演圆满结束的庆功宴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酒楼举办的，酒楼是迟怀楚的一个生意伙伴家的，直接给迟敬敬留了一个最大的包间，临时加了一个桌子，让所有的演出人员包括指导老师、服装化妆道具和助演的老师同学们在一间包间了。郑勉之下午胃一直疼，只好给送医院了，刚刚一个同学发消息说好像是急性肠胃炎，就不参与庆功宴了。我和百虫跟小夏一起坐在靠近门的桌子，迟敬敬则跟杨西鸣和主要伴舞演员一起坐在主位桌子上。迟敬敬那边看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举起了红酒杯，看得出来非常激动，深呼吸了两下，两颊潮红双目炯炯。
“今天是我为母校献上的首次个人舞蹈展演，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当主持人到后台恭喜我们大家的时候，我还是不敢相信，主持人说‘这是学校近十年，首次观众看得最入迷，鼓掌时间最长的一次舞蹈表演。要知道，台下坐着的都是我们学校还有其他舞蹈院校的优秀教师和学生。’我们获得了大家的认可，这场表演也给大家带来了视觉的享受。非常感谢杨教授的悉心教导和鼓励，也非常感谢每一位同学们的帮助，我的室友琳琳和颂歌，我的搭档勉之，以后一定得督促他按时吃饭，好好养胃了。”在座一阵哄笑。
“当然还有我优秀的学弟广宇和舒珩、学妹一鹿和涓儿等等，还有服装的小夏，音乐蔡蔡，真的感谢各位了。”迟敬敬说着举起酒杯环顾四周，“敬敬谢谢诸位了，如果大家以后有需要帮助的，演出啊或者别的任何事情，只要敬敬可以帮上忙的，绝对义不容辞。来，敬大家一杯。”
两桌师生共同举杯，都为今天的成功感到激动不已。
“下面呢，让我们的杨教授点评一下我们的作业！”迟敬敬放下酒杯，鼓掌请坐在旁边的杨教授发言。
杨西鸣满脸笑意中带着自豪，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这几天呢，大家的努力我都看在了眼里，今天的演出可以说是非常成功，在场的老师和同学们的表现可以说是无形的奖杯。台下坐着的谭老师、宋老师可都是对舞蹈有着非常深入的研究的，这次也是特意受邀前来观看各位的表演的，两位老师也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并且着重表扬了《扇舞丹青》中加入的芭蕾舞元素，文化的融合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趋势，文化的发展也是一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过程，需要反复的锤炼和琢磨，这点在大家的练习过程中都贯彻的非常好，大家齐心协力地完成一个任务，并且想着如何将这个任务做得尽量完美，而不是如何表现自我，这一点是比我们演出的结果更为重要的经验，希望大家在以后的学习和工作中秉持这一理念，再接再厉！”
“好！”两桌的同学纷纷叫好，一时间包间内热闹和谐。
我和小夏早就吃起来了，我们这桌其他的小学弟学妹们则被迟敬敬和杨西鸣说得群情激昂，仿佛去参加了盛典一样，目光中泛着水花。小夏一看就是个吃货，菜刚上来就拿起筷子一点都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直就没停过，偶尔迟敬敬说到停顿处，她就含着菜给迟敬敬捧哏，自然而流畅，浑然天成。我在她旁边觉得好笑，还好声音小，嘴里还有食物，口齿不清，否则起哄起来，庆功宴就变成了同学聚会了。
杨西鸣说完，就和迟敬敬一起招呼大家坐下开吃，可能是有杨西鸣在，他们那桌没有我们这桌放得开，依然在热烈地讨论表演中的精彩部分和舞蹈技巧。我们桌的则在讨论哪套舞蹈服装好看，配乐和灯光可以产生什么样的舞蹈效果，迟敬敬和杨西鸣跳的《伞缘》超级好看等等，小夏则闷着头一直吃东西不说话，百虫忙活着给我夹远处的菜，给我倒饮料，倒不见他怎么吃东西。
过了十分钟左右，可能担心有老师在，学生们不自在，杨西鸣起身让大家继续玩，学校里有事，他得先回去了，迟敬敬也跟着起身去送他。他俩离开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包间沸腾了，拉桌子声、劝酒声、甚至还有下腰斗舞的，小夏瞥了一眼，继续剥她的龙虾，眼皮都没抬：“全国各地都一样。”腰往旁边一闪，我没拿稳的水晶丸子就从勺子一路滚到桌子下边。
我接过百虫给我用筷子串好的水晶丸子，问道：“他们这么熟的吗？”
“当然了。这些都是同一层鄙视链的。”小夏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水，旁边堆了小山一样的一堆虾壳，我才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的龙虾还没我们桌子上的一半多，而我们桌上的龙虾大部分都被小夏吃掉了。
“鄙视链？”
“古典舞鄙视现代舞，广场舞天下无敌哈哈哈”小夏吃得很满足，抱着肚子微微闭着眼睛。
“真的假的啊？”
“哈哈假的。实际上但凡是同一个大类的都有不同的技巧，像舞蹈，软开度基本功才是应该重视的，但是总有一些自恃清高、自命不凡的人有些优越感。”
话说无巧不成书，尤其是当你无心说出什么话，而且觉得这些话绝对不会被别人听去的时候，最不应该听到这些话的人反而听得真切，而且断章取义的真切。打打闹闹声在小夏说出优越感的时候戛然而止，且刚好点中了正在做芭蕾舞挥鞭转的广宇，旁边一鹿在给他计数。
广宇听到小夏说优越感的时候，一下子停了下来，估计平时也没少和别人辩解过优越感这件事，才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这么敏感。他走到小夏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优越感啊？”
“没什么啊，”旁边的一个负责灯光的小学弟咽下刚吃的饭，“小夏说舞蹈界存在鄙视链，哈哈哈”
“好笑吗？”广宇似乎有些愠怒，“自然界就是优胜劣汰，舞蹈界也好、歌唱界、绘画界等等都是这样的啊，真正的艺术才能万古流芳，糟粕只能被历史遗忘。古典舞就是最优秀的舞蹈艺术。”
“嗯，前半部分我同意。”小夏点了点头，“确实是真正的艺术才能流芳百世，但是让人觉得是糟粕的只有专业性和技能不够所创造出来的艺术，而不是艺术本身。至于最优秀的艺术吗？则没有这种说法，不过是一个时代的优秀艺术表演者对艺术的演绎不同罢了。”
“真正的艺术是不畏惧被演绎的，在任何时代都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广宇似乎想跟小夏辩论一番。
“我不会跟你争辩什么的，不管是古典舞还是现代舞，每一种舞蹈形式都是人们表达自我的形式，每一种都有某种程度上的优雅，我知道你不认同，我们也没有必要说服对方。”
“你一个插班生，装什么资深舞蹈家？”一鹿显然是广宇一边的。
“探讨嘛，大家探讨一下。”小夏旁边的一个男生连忙站起身来调解。另一桌高年级学生则看得津津有味的，正一人一个水果叉吃着果盘里水晶葡萄，一边看热闹。
“资深舞蹈家我可不敢当，但是对所有的舞种心怀敬意是每一个舞蹈生的基本素养，阳春白雪也好，下里巴人也好，都是舞蹈。”
“心怀敬意是个人素养，不代表舞蹈本身的艺术价值。你见过有人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跳街舞吗？”我感觉广宇的白眼都要翻到脑袋后面去了。
小夏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起身道：“跟白痴吵架，只会让自己变成白痴。”然后转身就往门口走了，刚走到门口，迟敬敬正好推开门进来。
广宇气得绕过桌子，打算拦住小夏与她再进行辩论，被旁边的同学拦着。
“琳琳、颂歌怎么也不管管啊，小孩子闹别扭你们就看着啊！”迟敬敬的两个室友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果叉，组织大家坐着玩游戏，广宇气呼呼地坐在旁边，一鹿在旁边安慰他，旁边几个玩得好的人也在安慰他。
迟敬敬又叫了两箱啤酒，和各位同学们又是唱又是跳的玩开了。我吃得差不多了，问了问百虫也说差不多了，我就跟迟敬敬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迟敬敬说这个酒楼提供住宿，迟怀楚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跟百虫就决定先回家去了。
刚走出包间，百虫就往墙边一掏，把砚池拎出来了，身后还藏着四个小孩子，我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四个小孩盯着我手里的水晶丸子不放，这水晶丸子还是刚刚在包间，百虫给我串的，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一个挨着一个，透着里边红色的馅料，仿佛水晶里包着红宝石，我没舍得吃，不也想放回去，迟敬敬特别爽快的大手一挥送我了。
这四个小孩躲在砚池身后，一个挨着一个，漆黑的眼睛盯着我手里的水晶丸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我叹了口气，把水晶丸子递了过去：“给你们吧，一人一个不许抢。”可是四个小孩子像是遇到鬼了一样往后仰了一下就化成一束光钻进砚池脖子上挂的石头吊坠里了，吊坠顿时熠熠生辉。
“什么情况啊？他们四个怎么跟见了鬼一样怕我啊？你什么时候弄得这个吊坠啊？”
砚池嫌弃地看着我：“能不能先回书店？”
书店老板看百虫工作勤恳，平时也没地方去，就把书店钥匙给了百虫，让他留宿在书店。我们到了书店，砚池坐在他的纸箱上，四个小孩围隔着砚池望着我的水晶丸子，我递给他们，他们就多远，也不敢伸手接，我举着四个丸子手都累了，百虫坐在我旁边一伸腿刚好踢到砚池小腿，砚池伸手接过丸子，给四个小孩一人分了一个，我突然想到回到书店，丸子都该凉了，就想给他们热热再吃，还没开口，四个小孩已经带着水晶丸子消失了。
砚池在纸箱子上一脸餍足。
“什么事？”百虫问道。
砚池清了清嗓子道：“跟徐莱有关。”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好奇。
砚池皱了下眉头：“我说的是跟徐莱有关，嗯，跟罗袂你也有关系。”
百虫又踢了砚池一脚：“说。”
砚池抱着小腿，恨恨地说道：“你个多动症儿童！你有毛病啊。”
“哎呀你快说啊，跟我有关我就绝对不回避了。”
“我今天能解答两个问题。一、徐莱怎么死的；二、罗袂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砚池卖了个关子。
“为什么？”我非常配合。
“你说第一个还是第二个？”砚池绝对是皮又痒了，“好好好，我说了，你把脚放下。其实，我也有责任。徐莱，就是你现在附身的这个孩子，她的死跟悲欢离合有关。”
徐莱脑袋里长了一颗恶性肿瘤，位置非常的尴尬，虽然发现得早，但是肿瘤切除的手术要求异常得高，徐启明和医院在一生沟通的过程中，徐莱一个人去了游乐场，在跳楼机上的时候被当时游乐场玩游戏的悲欢离合四个小孩给吓了一跳，失足摔下了跳楼机。虽然徐莱死亡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毕竟还不到生命结束的时候，她的思维像是一个梦境，脱离了她的身体，存在于宇宙中，且脱离了躯体的束缚，本来属于徐莱的活的时间变得不确定。她的意识不断地在梦境中产生新的梦境，这些半生半死的灵元迅速占据了宇宙极大的存储空间，而捕灵人又不能净化有人记得的灵元，导致这些灵元没有宿主，变得异常沉重。为了消解这个死循环，需要找到一位捕灵人介入，引导一切回归正常。罗袂作为捕灵人，从凤钵里出来后，遗失了记忆，在人间的各个容器中流转，所以比较容易适应人间的生活，所以被选中完成此次任务。
“嗯，所以只要我把徐莱的生命延续下去，过完她该有的人生，让秩序恢复正常就可以了，对吗？”
“是的。原计划以为你融入不进去，医生的判决也是徐莱活不过去年年底，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消除这段时间的灵元，让徐莱在游乐园就去世了。目前来看的话，大家对你的接受度还是挺高的，我们也不需要想怎么去补充她去世后的灵元了，所以把徐莱的生命延续到尽头就可以了。”
“我又不是真的徐莱，延续的怎么是她的生命呢？”我有点沮丧，以前净化掉的灵元是我存在的痕迹啊。
“纯理性来说，徐莱已经比预期的多活了三个多月了，你只是给徐家一个故事的结尾。”
“徐莱的生命不是一个故事！”原本被我净化掉的记忆一下子涌现出来，徐启明和陈雪的关爱，天文馆里躺在模拟野外看星星，育儿店里争论买什么颜色的衣服，麦当劳陈雪非要给我买儿童套餐，学校里和大家打打闹闹的这些记忆，所有的情感从心底涌出，浸润了我的每一寸骨头和皮肤。
百虫蹲在我身前，轻声地喊着我的名字，他叫我：“罗袂。”
我觉得很陌生，我知道那是我真正的名字，可是它不能唤醒我：“为什么让我去做这件事啊！”
砚池拘束地坐好：“这件事我们有责任去处理好啊，我们就是秩序的维护者。你是捕灵人，更应该清楚。”
“你怎么不去和悲欢离合讲道理，告诉他们不要随便破坏秩序啊”我委屈极了。
砚池双手放在两边膝盖上，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四个小家伙也不是故意的。”吊坠的光芒弱了弱。
“他们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怎么会在游乐园玩？”百虫问。
砚池有些坐立不安。
“你那天也在游乐园？”
“谁不喜欢游乐园啊……”砚池咕哝着就消失了。
“看来不仅仅是净化而已呢。”我瘫在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