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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的归来,让桑家再一次变得热闹非凡,上门想见一见他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一些家境不错,家中有读书人却屡试不中的人家,不管跟桑家人熟不熟,皆携礼物登门拜访,希望桑榆这位新晋举人能指点一二,传授科考的经验。
科考是个技术活儿,也有一定的技巧性,当然,也需要一点运气,正好写的文章策论入了主考官的眼,那么就事半功倍了。有些读书人屡试不中,不是学识不够,而是真缺了点技巧和运气。
桑榆很好说话,只要是自己知道的,都会毫不藏私的如实相告。这份气量,越发让人不敢小觑,觉得他即使不能再科举路上更进一步,也会另有一番大作为。
就是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家里变得闹哄哄,没过几天桑榆就感觉到了疲累,更重要的是没有多少时间用来读书。只是对于一些远道而来真心求教的人,他做不到甩脸子。
倒是木氏看了出来,就不让他出来招呼客人了,对外就说年底要赴京参加春闱,需要静下心来念书备考。
对此,大多数人表示理解,渐渐地就不怎么登门了。在他们看来,只要桑榆在明年的春闱上更进一步,那么整个李家村将受益更多。
要知道,自从桑榆有了秀才功名,就免去了家中徭役和少量的田税;这一次中举就更厉害了,可以免数十人的劳役和百亩的田税;若是有博得进士功名,免除的劳役名额和田税就更多了,跟桑家交好的人家定然能受惠,因此心里就更盼着他能高中了。
羡慕望好的人有,眼红盼倒霉的自然也有。对于后一种人,桑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理会。
就在桑家上下一片喜气中,办酒宴的日子也定下来,就在九月二十。是以,刚消停了两天的桑榆被木氏亲自拉出来,让他给书院的夫子以及交好的同窗们下请帖。至于桑家的亲朋好友,就由桑树桑林两兄弟亲自上门请了。
原以为请帖写完了,也请人送到了每一位要宴请的人手里,自己就能继续回房闭门读书,结果媒婆们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登门了。
“老太太,不是我梅婆子夸,这王家姑娘长的跟天仙似的,难得孝顺贤惠,把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村里就没人竖大拇指的,跟举人老爷那是郎才女貌,那是天生一对啊……”梅婆子甩着粉嫩嫩的手绢说的唾沫横飞,高亢的嗓音在整个客堂里回荡。
木氏面上很是淡定,慢悠悠的说道:“听着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姑娘识不识字。”
要给桑榆找个识文断字的媳妇,是桑叶担心木氏随便给桑榆找媳妇,故意这么说的。没想到木氏觉得很有道理,就有了这么一个硬性条件。
梅婆子一听,面皮僵了僵,捂着嘴笑道:“老姐姐,老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女人嘛,懂的多了心眼儿就多,过门了能干活伺候老人男人能生儿子就好了。”
木氏一听,失望道:“这样啊,也就是说这位王姑娘不通文墨喽?我倒不是嫌弃人家姑娘,就是这戏文里唱的都是红袖添那啥的,我儿子到底是个读书人,这媳妇儿不说多么会念书,可是至少得识字儿吧?你说是不是?”
不等梅婆子开口反驳,木氏又道:“虽说我桑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不至于让过门的媳妇儿家里家外的操持。就说我那幺儿中了举人,这日后就算分家出去过,日子定然差不了,养几个丫鬟婆子还是养的起的,媳妇勤快不勤快还真不成问题。”
梅婆子面色尴尬,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赔笑:“老太太啊,这读书人少,识文断字儿的姑娘就更少了,怕是得去城里的大户人家那儿碰碰运气啊。且说大户人家能识字的姑娘,定是娇惯着长大,这脾气得多大,多难管教啊!”
说到最后,梅婆子一脸“我为你着想”的表情。
木氏听到这里,就知道梅婆子那儿没有更好的姑娘了,顿时失去了跟她继续的兴趣,假装自己很无奈:“我幺儿主意正,就想找个识文断字的姑娘做媳妇。这儿大不由娘,我也不好硬逼着,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梅婆子再迟钝,也听出这一次做媒没希望了。她捏了捏兜里还没揣热的王家给的银角子,心疼的就跟割了一刀似的,却也只能认下了:“成,以后我这儿有合适的,就再来拜访老太太。”
送走了梅婆子,又接二连三的来了王媒婆,周媒婆,李媒婆。说的那些姑娘多是家里田地多了些,家境比一般人家富裕一些,却是没一个识文断字,让原本信心满满的木氏大失所望。
桑叶抱着元宵小胖墩过来玩,就看到自家老娘唉声叹气。
看到大女儿,木氏瞬间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就是想找个识字的能跟老幺有话聊的姑娘,咋就这么难呢?你说是不是你小弟中举的消息还没传出去,那些识字的姑娘没得到信儿啊!”
在当娘的看来,自家的孩子千好万好,不会有姑娘瞧不上。且桑榆又成了举人,她的信心空前高涨,对儿媳妇的要求就不自觉的变高了,既贤惠持家,又才貌双全。
桑叶有些不敢看自家老娘,总觉得自己似乎又给小弟挖了个坑。要是真因为她随口一提,让老娘找个识文断字的儿媳妇,继而让小弟错过了媳妇儿,那罪过就大了。
心里这么想,桑叶面上坚决不认,劝道:“娘,现在小弟专心备考,这娶媳妇的事暂时缓缓,免得扰了他念书。”
木氏不肯:“不行,这媳妇早要找,晚要找,那不如早点找。有我把关,一定给老幺挑个他喜欢的,用不着他费神。”
见劝不动老娘,桑叶想了想,说道:“我找小弟问问,看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就按他喜欢的姑娘来找,应该容易一些。”
木氏一听,觉得这主意好,催促道:“那你快去,一会儿说不定又有媒婆上门来。”
桑叶点点头,抱着元宵小胖墩就去找桑小弟了。
看到自家大姐,桑榆连忙放下书,接过小胖墩后掂了掂,笑道:“沉了不少。”
“小孩都是见风长,你又好几个月没有抱过他,当然觉得沉了。”桑叶伸手安抚着有些认生的元宵,帮桑榆调整抱姿,免得小家伙不舒服要哭闹。
许是舅甥天生就有亲近感,最初的不适应过去后,小胖墩就老实下来了,在桑榆这个小舅舅的逗弄下,咯咯的笑个不停。
看着同样笑的开心的小弟,桑叶开玩笑道:“这么喜欢小孩,赶紧找媳妇生一个呗。”
桑榆沉默了片刻,而后依旧是那副说辞:“离春闱没有多少时间,暂时没有考虑终身大事。”
不知怎么的,桑叶总觉得小弟的笑容似乎淡了些,她试探着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先让娘留意着,等你考完回来也不耽搁说亲。”
桑榆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思考。可是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没有瞒过桑叶的眼睛。
“大姐,喜欢不一定就能得到,你不用让娘留意,一切等我从京城回来了再说。”桑榆没有直面的回答,这副而不谈的态度更让人怀疑。
桑叶猜到小弟心里藏着自己不知道的事,她没有追问,只道:“喜欢确实不一定能得到,但是不试试一定得不到。有人说人生没有遗憾不完美,我却觉得这是自欺欺人,将想要的牢牢抓在掌心才真的不会有遗憾。”
说罢,她伸手接过小胖墩,没去管若有所思的小弟在想什么。
很快就到了桑家宴客的日子,这一日桑家大门口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携礼登门的宾客更是络绎不绝。不仅教授过桑榆的夫子和交好的同窗都到了,连镇上的富户和县城也有不少人来道贺,这些富户跟跟桑家并没有交集。
更桑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就更不用说了,纷纷携了厚厚的贺礼,俱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可不,有了桑榆这个举人,以后他们跟桑家做生意就更有保障。要是桑榆能中进士入仕途,间接的也会成为他们的保护伞,不用再担心一些地痞流氓闹事了。
担心忙不过来,桑叶和郑凛早早就到了桑家,帮忙招呼宾客。担心客多忙乱顾不到孩子,所以两个孩子都被留在了家里。只是前来的宾客将院子都坐满了,眼瞅着就快到开席的时辰,早就该到的桑枝一家却迟迟不见踪影。
桑叶心里纳闷,悄悄的问站在门口招呼男客的大哥:“你给枝儿送信没?没道理接到信到现在还不来啊。”
“哪能不给她送信,日子定好后,我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们两口子了,他们还说会提前一天过来,现在还没到八成是家里有啥事耽搁了吧!”桑树如实说道,对二妹一家还没来也没有多想。
桑叶有些担心,看着村口的方向说道:“秋收都过了,就算是去收那一百亩地的租子,也不急这一天,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说到这里,她自己开始怕起来,对郑凛说道:“你去迎一迎,要是路上见不到人,你就直接去趟黄洼村看看。”
郑凛自然不会拒绝,对两个大舅子交代了一声,就快步朝着村口去了。
约莫过了两刻,桑叶站在大门口,远远就看到了一高三矮四道身影,还有两个大人坠在他们身后。等走近了些,她才看清走在前面的是桑枝和三个孩子,身后是丈夫和妹夫。
见妹妹一家无事,桑叶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急忙迎了上去。只是当她看到桑枝肿的老高,上面隐约可见一个巴掌印,连胭脂水粉都遮不住的脸时,勃然大怒:“谁打的?”
本来寒着一张脸,一直不曾哭的桑枝一听这话,所有的委屈和痛恨全部涌了上来,扑到桑叶身上嚎啕大哭:“大姐,不过了,我不跟姓黄的过了,我要跟他和离,你要为我做主啊!”
她一哭,几个孩子也扯着娘的衣衫跟着大哭起来。尤其是已经懂事的琴琴玲玲两姐妹,之前眼睛就哭红了,这会儿眼里盛满了惊惶和不安。
坠在身后的黄木头听到了桑枝的那一声哭喊,慌张地冲过来,想去握桑枝的手,又犹豫着不敢,也急红了眼睛:“枝儿,不、不和离,我错了,是我错了,你打我吧,你消消气,不和离,咱们不和离!”
桑叶一下子就听出两口子闹矛盾了,且这矛盾不是一般的大。她没有追问两口子为何闹矛盾,只冷冷地盯着黄木头问:“我妹妹的脸,是不是你打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