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逼问真相(上)

芈小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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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我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身体的麻痹感已然褪去,只是后脑勺还隐隐胀痛,想来那一记手刀很是不轻。

    我慢慢的撑着坐起,环顾房间的布置,揣测着究竟是谁出手救了自己。

    从屋内的陈设看得出,主人应是讲求雅致整洁。所选用的桌椅摆件都品味不俗。就连窗户选用的都是上等磨砂琉璃,既可以阻绝冬日冽冽寒风,又可以使暖阳温和的折射进来。而床上所用幔帐质地轻柔,很好的遮挡光线却又不至于笨重厚实。

    我正琢磨着,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进来的却是杜鹃。

    她手里捧着一套衣物,绕过榻前的黄花梨浅浮雕四君子图案的屏风,准备放下,却瞧见我已然起身,于是,连忙过来给我披了一件外衣,又倒了一盏温水,急切欣慰地说道:“小姐,你总算醒了。”

    我咽下水,口中干渴灼烧的感觉散去一些,问到:“我睡了多久?”

    “足足三夜两日。”

    “什么?”

    我不敢相信,只见杜鹃眼中含泪,神情不似作假。

    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夜,却不想,居然会睡了这么久。

    怎会如此?

    “公子遣大夫来看过,说小姐身子本就弱,平日里忧思浅眠,这次又受了惊吓,日后定要好生将养才是。”

    这基本就是大夫们的套话了,上一次发烧时见过的那个大夫也是这么说。我心里并不以为然。只是,她刚刚话里提到过公子?

    “哪个公子?”

    “就是旻公子啊。”

    原来是他。

    果然是他!

    我心底飞速的闪过一个念头,又默默按下,抬头对杜鹃说道:“既睡了这么久,现在也是有些饿了,可有粥水?”

    她点头,只高声唤了一下,便有妇人端了白粥青菜送进来。

    想来那白粥早已备好了,一直用小火慢热的细细熬着;而粥里还掺了白果百合莲子,很是香甜软糯;青菜仅用沸水炤过,放了些许盐,清淡可口。

    我默默的看着,心中感慨,于是决定先洗漱一番,振作精神;而腹中辘辘饥肠,更是得细嚼慢咽才好。况且,我也有许多话想问他,此时吃饱喝足、养足精神,等会儿才能持久作战。

    如此这般打算,一顿饭竟吃了一柱香的时辰。待我觉得差不多了,才换上了杜鹃方才捧进的衣衫,随她一同推门而出。

    环顾四周景致,这里果然是旻宁曾引我前去的禅院雅室。沿着连廊一路前行,只觉得这通道之内也都暖意融融,细细一瞧,原来脚底生温,竟是铺了地龙,好不奢靡。

    拐过连廊,从一处侧门入,便是那日与旻宁饮茶之所。所有陈列如旧,仿佛时光静止,有一种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我依旧原位坐下,问道:“旻公子呢?”

    杜鹃摇头不知。

    我也不着急,只是依样画葫芦的也冲了一壶茶,静候大驾。

    就在第二泡,茶汤最是出色的时候,他姗姗而入。

    依旧的儒雅端方,依旧的眉眼带笑,依旧的狐狸模样。

    我递给他一盏茶:“谢公子救命之情。”

    他举杯不饮,只笑道:“一盏茶换几条命,这生意我做的好生赔本。”

    我并不理会:“或者,公子也可以告知一下,为何派人跟踪我?”

    “哦?”他挑起眉毛,似乎很好奇:“何出此言?”

    明明是个聪明人,却偏偏喜欢故意打哑谜,这姿态,着实让人心烦。

    “若不是公子派人跟踪,又怎么会如此凑巧得了公子的救助?”

    “许是缘分,也未可知。”他眯着眼,仰头,将茶一饮而尽。

    旻宁既已知晓我本是女子,且为我准备的、我现在身上穿着的也都是女装。虽不知,这个时代有没有严格的男女授受不亲一说,但就凭他现在这说话的腔调与神情,就已经可以认为他是有意戏弄,实非君子所为。

    可是,眼下局势,我已然无心去过度在意这些了。

    “方才旻公子也提到,一盏茶换几条命。”我心中有些拿捏不准,不知道他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事,于是,决定诈一诈:“想来,那些人的来历你也都知道了?说罢,你还想知道些什么?我答了你便是。”

    我本以为,他会顺着我的话,抛出几个问题。无论他问什么,其实都已经很隐晦的透露了他已知的信息。这样的话,我也好有个底,也会踏实许多,总比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好。

    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旻宁。说他是只狐狸,那可真是冤枉狐狸了。

    狐狸哪里有他精明!

    “我想知道什么?还是说,你想知道什么?”他一双瑞凤眼盈盈地瞧着我,语气微妙地说道:“要不,还是你亲自问?”

    “问谁?”

    他这话倒把我唬住了,害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已然拍掌,外头便有人带了个老婆子进来。

    那老婆子的状态可没我好。毕竟,我也是洗漱干净、吃饱喝足,算得是“满血复活”的端坐宾客之位。而那老婆子则是满身油腻、满脸污垢,又受了极度惊吓,几乎是被人丢进来的。

    这人是谁?

    我呆了一瞬,有些摸不准。

    旻宁则起身,让开了位子,让我与那老婆子正面对视:“人给你带到了,问吧。”

    我的反应已经不可为不快了,可还是迟了半刻,便被那老婆子一下子扑中脚踝,听她哭嚎:“小姐呀小姐,奴婢可算见到你啦!可吓死奴婢啦。小姐啊……”

    这般毫无意义的哭嚎持续了约半盏茶,可仍不见结束的意思。

    旻宁倒是抄着双手、挂着笑意,一副瞧热闹不闲事大的姿态。

    而我,就在被他激怒一瞬间,竟然迅速冷静下来,开始理顺眼前的形势。

    看来,逆境使人成长,此言不虚。

    “李妈妈?”我试探的叫了一声。

    那老婆子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掺杂了几分欢喜的意味接着哭嚎。

    看来,是李妈妈没错了。

    我打定了主意,也不急着把脚从她粗壮的怀抱里抽出来,任由她继续抱着,开口道:“想来我赵府待你也算不薄,你却去寻那死路,也不枉人要杀你。”

    我说的很慢,吐字清晰有力,为的就是让她在自己振聋发聩的哭嚎声中听清楚,才好达到效果。

    李妈妈听了这话,果然收敛了,睁大了眼睛,表现出一副震惊、不可意思、无辜、可怜等等情绪混杂的模样,啜泣道:“小...小姐,老奴...不明白?”

    原本,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判断投毒之人就是李妈妈;可现在,我倒是很肯定了。

    我叹了一口气,道:“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此事,是你在这金阁寺中而起;也该由你在这金阁寺中而终。”

    我慢慢的掰开她的手指,反握在掌心,流露出“一路好走”的神情,软语道:“念在你服侍我与母亲一场的份儿上,我会求旻公子给你个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