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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尚江满脸问号的瞅着我,一字一顿,以确保吐字清晰准确:“这......婴、儿、车.....为何物?”
我被他这奇特的吐音方式酸的牙痛,又有些心虚,道:“就是可以将婴儿放进去,然后推着行走的一种有车轮的.....工具。”
四周众人听闻,皆窃窃私语,看向我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稀奇古怪、五颜六色。
我渐渐的涌起一丝怂意,几欲遁走。
秦尚江应也瞧出一丝不妥,向我发出了邀请:“此处人声鼎沸,不便沟通。请小姐移步后堂雅室,细细说来。”
“不了不了。”我摆手遁道:“你只当我方才说笑罢了。”
话未落音,我便拉着杜鹃转身出门,却不想门口已被看热闹的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这情形,当真是进退两难。
秦尚江也瞧出来了,提出了更加切实可行的建议:“此处很是不便,不若还是从后堂退出吧。”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我颇有些无奈,默默跟在他后面进了雅室。
于是,小厮拼命拦住汹涌、看热闹的人群,而我在他、杜鹃、林妈妈努力分拨出的一条缝隙中挤到了后堂。
在这冽冽冬日,生生逼出了一身汗。
我拿出帕子,沿着额头鬓角细细擦拭,担心吹着冷风又是一场小病。
秦尚江也命里头的小厮倒了热茶,甚至还布了点心。
我也不再与他客气,匆匆饮下,唇齿留香,脾胃俱暖,很是不错。
秦尚江很极有眼色,直到我稳定了情绪,擦干了汗,才举止得体的问道:“方才仓促,还未及请教小姐芳名?”
我见他也是个君子模样,便开口答道:“我本家姓赵。”
“原来是赵小姐。”他依旧礼数周到,观之可亲道:“秦某有幸目睹先人所做玲珑锁,全赖赵小姐玲珑心思,秦某很是感激。”
我态度明朗,并不打算因此而承他的情:“方才也说了,若是再拼一次,我也未必能成。”
他见我如此说,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道:“秦某对赵小姐所言婴儿...车,很是感兴趣,不知小姐能否详细解说?”
他态度诚恳、感情真挚,不似调侃,亦不似故意为难于我,倒是一幅真切求教的姿态。正是见他这般,我也不好再推诿,倒显得自己摆谱端架子,反而落了下乘。
“若是叫我细说,我也无法说清。不如画给你瞧,可好?”
“如此甚妙!”
笔墨纸砚,一字铺开。
讲真的,我还没试过拿毛笔画结构图,况且也没尺子、没圆规,顶多画个大致模样,想要更加精细却是不能了。
我端着笔,努力回忆婴儿车的构造,结果想的太入神了,“叭”的一声,笔尖的墨水滴下,白白浪废了一张纸。
一旁的小厮很是醒目,碎步上前,轻手轻脚的便又换了一张纸,同样用镇纸压好铺平,只待我落笔。
我一手持笔,一手抓住衣袖,努力不让手抖,先斜斜的画出交叉的两条主要支架,嗯,虽然画的有些粗细不均;然后再画出婴儿所睡的篮子,嗯,虽然画的有些像只大鸵鸟蛋;再有遮阳伞罩,嗯,虽然画的很像个馒头;对了,还有推车用的扶手,歪歪扭扭的,很是抽象,但也挺艺术的;嗯,还有车轮子,不过好像画成了齿轮。
大致如此吧。
我长出一口气,总算大功告成,十分满足的撂下了笔。
室内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很努力的看,而且还是从不同角度、反复的、认真的很努力的看。
好半晌,秦尚江抬头道:“不如,还是请赵小姐为我等解释一番?”
这回,连杜鹃和林妈妈眼神里也闪烁着不解与期待,我倒是真的只能硬上了。
我心中琢磨了一下这个时代人的说辞方式,尽可能选择她们听的懂的语言进行表述。好生酝酿了一番,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此物既唤婴儿车,那必得有新生婴儿所躺之处,便是这里。”
我手指向那个大鸵鸟蛋模样的位置,继续道:“此处铺上厚实柔软的棉胎,婴儿睡于此处便如睡在母亲的怀抱,踏实而温暖。这有些类似.....摇篮。而这里则是可以撑起或折叠的遮阳之,亦可根据天气变换升降调控,还能遮风挡雨。再者,此物既为车,必得有车轮,车轮轴须得灵活转动,方可令推车者自由变换方向,便于操纵。只可惜,我画艺不精,只能展示概貌。”
如此这般解释了一通,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又自斟了一盏茶吃了。
“哇!小姐你好生聪慧啊!”
这是杜鹃的声音。
“小姐奇思妙想,秦某佩服!”
这是秦尚江的声音。
“小姐年纪尚幼,怎会想到这妇人幼儿所需之物?”
这是林妈妈的声音。
嗯?
好像林妈妈问了一个很真实的问题,一下子就把飘飘然的我拽回了现实之中。
“咳......”我脱口而出:“自从得知邹姨母添孙之喜,我便寻思着要备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琢磨了这几日,便想出此物。只是不知何处能造的出来?”
人啊,一旦说了一个谎,便要用千万个谎来圆;只是这谎话一旦说惯了,便也脸不红、心不乱跳的脱口而出了。真真假假揉在一起,连自己也不能分辨了。
如此流畅的一番说辞,不仅解了众人之惑,更令众人皆赞叹我用心至诚。
我五味杂陈的笑着,却不曾想,秦尚江道:“此画描绘虽较为...精简,但闻赵小姐所述,在下心中大致了解。若是假以时日,并选用恰当的材料,未必不能制出。且如此巧思实用之物,若再经精美装饰之后推出,必能为京中贵妇推崇,届时恐怕供不应求。”
咦?
竟真的能造出婴儿车?
还能热销到断货?
不过想想也是,这婴儿车并非什么现代高科技产品,只需能工巧匠好好设计,选材适宜,制造得法,未必不可。倘若真能造成,再辅之营销手段,这风靡天下也说不定。
眼瞅着白花花的银子迎面扑来,富足地主婆的生活指日可待,我顿时来劲儿了,两眼放光道:“秦公子此话当真?”
秦尚江笃定中透着商人本能的精明,道:“赵小姐若是信的过在下,便将此物制作巧思售于在下,由在下全权代理,所获之利让两分给小姐,如此可好?”
叫我把版权卖给他?
这年代,可有知识产权一说?
我有些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只不知这两分利该如何到账?又如何保证他不会赖账?若是赖账了,可需打官司?
“赵小姐若是不放心,也可拟个文书,白纸黑字各自画押。”
我正欲开口,林妈妈已上前一步,替我答道:“我家小姐乃是书香门第,自幼家学渊源,颇懂礼教。且不说抛头露面有辱斯文,便是为了区区两分利而留名于文书之上已很是不妥。公子此言只当说笑罢了。”
这话说的很是婉转,翻译过来便是:我们读书人家不屑你们商人的铜臭气,又怎会与尔等为伍。
林妈妈如此不给人面子,我一时耳根子发烫,又不好制止,毕竟邹姨夫是太学教习,想来也是一贯贱商的。
正当我不知所措之时,秦尚江倒是挺直了身板儿,朗朗开口:“这位妈妈此言差矣。赵小姐此物所思乃是解了百年来妇人怀抱幼儿之辛苦,又令幼儿可随家人一道四处浏览大好风光,乃是造福万代之善举,自不是区区两分利可言说的。只不过,今日赵小姐已将此物制造之法尽数告知,在商言商,在下自是会推广于世获利。但若是将获利只纳入私囊,在下良心却是过不去的。故而想以区区薄利偿小姐妙思善举,便是夫子所言仁义道德,也不过如此。”
他这一番说辞,倒令我更加不好意思了。
“秦公子无须如此,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更是人性。在商言商,更是无可厚非。且若无商通利,则天下货物不得流通,百姓生活何其不便。商乃活水,水活方可滋养万物。”
他神情肃然,挺身站直又深深鞠躬作揖,十分诚恳道:“世人大都鄙夷商人,便是琴伎歌女也只愿老大嫁作商人妇。不曾想,赵小姐今日一番见解,却让我等商贾之徒有了信念,更有了尊重。”
我连忙推辞还礼:“秦公子万万不可如此,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且人人都是爹娘生养,虽说身份背景有所不同,但人生际遇更须独立自强、奋斗不息,秦公子也不必为商贾之身而自谦自卑。”
他感叹一声:“方才两分利之说确实有辱小姐高洁,若是小姐信重,也不必签什么文书了,我玲珑阁便将每月制售婴儿车之利五成送于贵府,小姐万不可谦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