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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睡前看了太多书的缘故,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书里的那些字总是反反复复蹦出来,盘旋在脑海中。
这就导致第二日我实在起不来,很想赖床。可又想到邹姨母早上会入府主事,我一边哈欠连天一边挣扎着起来穿戴洗漱。
饮下一碗赤小豆红枣杂粮粥,意识总算彻底清醒了。
“邹姨母可入府了?”
“早就入府啦。”杜鹃倒了盏茶给我,道:“只是邹夫人说,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须得多睡会儿,让奴婢们不要扰了小姐。”
“哎呀!”我有些自责道:“姨母体恤,我做晚辈的更应当勤快侍奉。快快,先不喝茶了,快随我去前厅。”
“那也得漱漱口啊。”
此话有理。
这赤小豆吃完后最是黏牙,还是得清理干净方才不失礼。
我又急忙折返,仓促漱了两口,便匆匆往前厅去了。
邹姨母已然端坐在前厅,面前垂首站着几个妈妈,王妈妈也赫然在列。
见状,我连忙恭敬施礼,立于一侧。
邹姨母瞧见了,道:“早起天凉,你这样急匆匆的赶过来,定然出了汗,可仔细着别吹了风。”
说罢,又叫杜鹃给我备了热毛巾,细细地擦干汗,又吩咐后厨端上了一盏温热的牛乳,叫我趁热喝下。
“看你身量单薄,平日里可要多饮些牛乳。我已交待了厨房管事,每日早晚给你备了。你若是不喜牛乳的膻腥,就叫厨娘先将白米作粥,煮半熟,去少汤。再入生牛乳,待煮熟盛碗,再加酥一匙服之。如此最是补虚损,益肺胃。”
她那般疼惜的眼神,那般细致的关心。我内心触动,眼眶微红又隐隐泛起了泪花,极诚恳道:“姨母待我真好。”
“本来已经交待了,你不必早起过来。但你既来了,那就先在旁边看着。”她示意我坐下:“待我这边处理妥当了,也正好有话与你说。”
我依言坐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牛乳,很是香浓纯正,又添了少许糖,回味丝丝甘甜。
邹姨母则继续翻查她手中的那卷文卷,有几处不妥的,则让侍立一旁的妈妈记下,并不多加细问。
待我这盏牛乳喝了大半,她才开口将府里管采办的、管车马的、管各处洒扫的、管门房值夜的一一问话,又将方才记下的不妥之处逐一指出。那些各处管事的婆子们被问的时候,有些能对答如流、阐释清晰;有些就支支吾吾、不知所谓。一顿整饬,众人皆知她心中清晰明白,不是个好糊弄的,都规规矩矩,连神态也肃然了许多。
我坐在一边看着看着,忽然间,看出了点门道。尤其是邹姨母清理旧帐的时候,用的竟是四角账法,将陈年旧账、府中亏空、每日损耗理的清清楚楚。这倒是与西方曾用过的复式记账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些记账方法大多用于商业资产清算,邹姨母一个太学教习夫人怎么也懂?
啊!我想起来了,杜鹃曾说过,邹姨母曾跟着大太太学过管账理事,想来早在闺中便已经对这些熟悉掌握了。
我看的仔细,记得用心,抬头望去,正好看见邹姨母的眼神也望了过来。只见,她神情中透着赞赏与欣慰,不着痕迹的微笑点头。
我恍然:原来,邹姨母叫我在一旁坐着,其实是想我看她如何管家理事,这是在教我啊!
古代大家闺秀除了要学习女红女则,便是要学着管账理事。尤其是后者,才是女子在婆家安身立命的本事。越是朱门大户,宅院里琐碎的事情越多,且不论婆子丫头们各自揣着心思,既赏且罚的手段要用,便是刁奴恶仆欺上瞒下的那一笔笔糊涂账若是搞不清楚,再大的家业恐怕也守不住。
虽说,我如今心思并不在王府,但经过姨母亲身示范,我也大致知晓在这个时代该如何管束仆从,如何处理琐事,如何厘清账目。这些技能是令我终身受益的。
我愈发感念邹姨母恩情,听的看的也愈发仔细,生怕有所错漏。
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邹姨母将事项处理完毕。
我亲自斟茶奉上,恳切道:“姨母辛苦。姨母教导,娴儿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她颔首,也不再跟我客气,喝了茶,便令一众婆子女使们退出。王妈妈似是有话要说,但姨母并不理睬,她也只好作罢,暂且退出了前厅。
厅内就只留邹姨母、我与杜鹃三人。
见邹姨母似是有话要与我单独说,杜鹃便欲去关前厅的门。
邹姨母制止,道:“不必,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我亦笑道:“越是门窗大开,便越是不容易偷听。除非.....她们会唇语。”
听了这话,邹姨母调笑道:“本以为你稳重了,不想还这般说笑调皮。”
我连忙端正神色,认真道:“姨母可是有什么打算?娴儿虚心听。”
她拉我坐到跟前,低声道:“这家中的变故,我这两日也打听了一番。此事颇为蹊跷,不知你心中可有打算?”
我叹了口气:“姨母也能瞧出不妥,那看来当真不是我多心了。”
于是,我将与瑞婆子、王婆子讲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邹姨母默默听了半天,并不言语,脸上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却仍看得出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我一时拿捏不准,不知道是否是我多思多虑了?又或是我想岔了。
正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邹姨母叹了一声,道:“你果真长大了,愈发像你父亲了……”
她深深地看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手,道:“过了年,你便十五了,且你已经许嫁了,按理说应行及笄之礼。”
我没料到她会说起这事件,有些不解,只好道:“是。”
“来年的二月二便是好日子,也合及笄的好意头。至于大婚吉日,那便定在你礼成之后,你看可好?”
“一切但凭姨母做主。”
“嗯。”她点头道:“你方才话里的意思,我也都听明白了。若真依你所言,此事背后牵连的人与事恐不在少数,且王府那边也不知查的如何了?想来,我也得去一趟,探探王府的意思。”
原来,姨母是如此打算了。
虽说是圣上下旨赐婚,但却没有明旨婚期,这便给了我转圜的余地。若是能在这段时间内,推动王府全力追查此事,既可以洗脱我赵家罪名,也使王府不至于名誉有损。
一举双得。
邹姨母见事果然比我更清晰深远。我由衷的佩服与感激。
“如此,要辛劳姨母奔波,娴儿......”
“你且坐着,不必动不动就这般客气。”
我默默记下这份恩情,点头坐好。
“你府中现在的婆子丫头都是王府那边遣过来了的,可还好使?”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院子里那几个洒扫的婆子,道:“自王妈妈来后,她们也规矩了不少。我屋里那三个小丫头平日也不多说话,只低头做事。”
“王府还是有规矩的。只不过,你身边始终得有贴心的丫头才好。”说罢,她抬头看了眼立于我身后的杜鹃:“这个便很不错。”
我亦点头,又猛然想起另一事,于是便将海棠的事又于邹姨母诉说了一番。
邹姨母听后,亦点头:“你如此想,那便应该赶紧去寻她回来。更何况,你府中虽说蒙难,官家也已遣散仆众,但如今你又要遵旨嫁入王府,这府里缺了熟知事务的管事可怎么好?况且,你方才所说的那些事,须得将府里众人都一一盘问才好,如今这些人都四散在外,恐会生变啊。”
我亦有此虑,却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请教邹姨母。
她亦颇为沉吟:“遣散是官家的意思,你父亲又不在京都,说不上话。如此看来,此事还需依仗王府。”
她抬头,对杜鹃说道:“你去将王妈妈喊来,我有话与她说。”
不多时,王妈妈便碎步前来,垂手听吩咐。
我亦坐在一旁,只看邹姨母叫她回王府禀明王妃,说要与王府商量大婚细节,有些不知如何处理的环节需当面细说。
王妈妈当即回王府回话,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我与邹姨母又略略闲话了一会儿,她又随手处理了几件来回秉的事宜。
忽地,邹姨母道:“这几日天朗气清,你身子也好些了,不该总窝在家里。曲临江的花市这几日也开了,你若想去逛逛,我便叫我府里的林妈妈陪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