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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等他们说完了,才走上前来。
“你应该先去给你的爱人买些吃的,好给她补充些能量,”医生看着锦秋,转过头对世良解释道,“她今天之所以晕倒,一是疲劳过度,二是血压有些偏高,这个得引起重视。”
世良特别认真地听着,紧张地问道:“好的好的,医生,我马上去买!另外,这个血压问题大吗?”
“之前有没有高血压?或者家族中有没有高血压的遗传史?”
“之前没发现,没测量过。不过,家族中有高血压。”
“那这个就得特别注意了,高血压对胎儿非常不利,很有可能引起子娴,”医生极为严肃地说,“有些孕妇是属于妊娠高血压,产后不久便可恢复正常。但你爱人的高血压不能排除遗传因素……”
“医生,这么严重,那我们该怎么做?”世良和锦秋都着急地看着医生。
“放松心情,注意休息,保持良好状态,定期孕检,”医生认真地叮嘱着,“我给你们说这些,是希望你们都能引起足够重视,千万不要跟没事儿人一样!”
“医生,我真怀孕了?”锦秋突然又特别心虚地问了一句。
“这样吧,先让你爱人去买饭,一会儿我们再做个检查,你们就什么都清楚了。”医生说着,慢慢走出了病房。
世良和锦秋一时无语,谁也不想再挑起怀孕的话题,怕说得太多,又是空欢喜一场。
“你想吃啥,我先下去给你买饭。”世良帮锦秋把脚底下的被子裹好,就准备向门口走去。
“你看着买吧,啥都行”锦秋心中总不踏实,如果没有怀孕却受了世良这样的照顾,那该多内疚,“你先给久儿买一份,给娃吃点儿好的,娃流了那么多血。”
“你放心,这个我记得。”
“还有你和世信,这都饿了大半天了。”
“行,我一会儿都买上。”
世良走后,偌大的病房里只留下了锦秋一人。
过道里,偶尔传来几声急促或闷闷的脚步声,也有隐隐约约人说话的声音。抬起头,是斑驳的房顶,锦秋直直地瞅着窗外一处渐渐发黄的树枝,她的心情就如那树枝一般,时而兴奋摇摆,时而落寞沉寂。
每当她一有了自己已怀孕的想法,便有一个强烈的声音无情地将她拉回到冰冷的现实中。七个字,就像七根坚硬的麦芒,捆绑在一起,死死地扎在她的心里。她想拔,却拔不掉,却摸不着。
如果这次真怀孕了,她一定不再声张,不再告诉任何人,只有她和世良知道就足够了。这么多年来,真是委屈世良了。
如果她真能顺利生下一个孩子,她一定会好好去喂养,再也不会像久儿一样到处找奶吃了,不会再给别人添那么大的麻达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她就有两个孩子了,久儿就有了伴儿了,他们就可以一起长大,一起相互扶持了。
这真得不是梦吗?
不想了,等检查后再说吧。
不知久儿醒来了没?不知久儿有没有想妈妈?孩子一定很饿了,世良回来了吗?给孩子把饭送去了吗?
B超室的门口,贺世良弯着腰坐在一张凳子上,十指紧紧交叉,支撑着低垂的紧锁的眉头。一会儿又站起来,急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锦秋进去十多分钟了,也不知道啥结果,这每一秒都是在煎熬,就像一个囚犯在等待着法官的审判,或生或死,只在顷刻间。”
“说不定还真怀孕了呢?那胎儿多大了?胎儿健康吗?如果是个男孩,我贺世良就儿女双全了!我贺世良忍受多年的羞辱就可以洗除净尽了!我贺世良从此就可以直起腰板,可以扬眉吐气了!”
“不行,不到见孩子面的那一刻,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锦秋啊,到底有结果了没?”
贺世良靠着墙,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扇门,思来想去……
“支呀”一声,门开了,世良再定睛一看,确实是锦秋出来了!
锦秋出来后,再转身轻轻地关上门,世良看清了,锦秋的手上还拿了张报告单。
他鼓起勇气,两步就跨到了锦秋面前。
“一切都好吧!”世良急切地问道。
“有点儿不太好……”锦秋闭上眼睛,痛苦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把头扭向一边。
世良早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怪先前自己太痴心妄想了,他默默地苦笑了一声。
“没关系的,只要你健健康康就行,”他扶住锦秋的肩膀,轻轻地安慰着,“我们还有久儿,这已经很足够了……休息一下,我们去看看久儿吧!”
锦秋把报告单塞进了世良的手中,无不伤感地说:“把它扔了吧!”
世良直接把报告单揉做一团,抡起胳膊,准备扔到窗外。
“你也不看一眼?!”锦秋却一把抱住了世良的胳膊,“你的孩子!”
世良一听,迫不及待地展开那张揉皱了的单子:“天呐,我的孩子!”
“啊——”贺世良压低声音,沉沉地用尽全力地喊了一声。
他把拳头使劲往墙上一砸:“疼!锦秋,这不是在做梦!”
“哥,嫂子没事吧?”世良和锦秋一进久儿病房的门,世信连忙走过来问道。
“没事了,劳累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世良按着他和锦秋商量好的回复世信,决定先瞒着大家,也是为了不给家人增添过多麻烦,引起大家不必要的担忧。
当他们从医院回到家时,天已经晚了。在久儿七婶的帮助下,工人们已经吃过了晚饭,收拾东西回了家。
王老四和贺军祥等候在大门口,顺便把一些零散的石块捡拾在了一起。
门楼和这院墙,再过两天就可以完工了。刚开工的那天,贺世良就给大门口的地方支起了一张床。说是一张床,其实就是把一张木板架在两条长凳子上,不稳的地方,再支块砖。
久儿吵闹着要睡爸爸的床上,因为她一直都跟着爸爸睡,爸爸睡一头,久儿睡一头。这是一个从不怕冷的久儿,每个晚上,她会早早地躺到床上,给爸爸暖被窝。只要爸爸一睡进去,她立马把爸爸的脚抱住,不管有多酸臭,不管有多冰冷。
久儿今天还要跟爸爸睡,世良哄了半天,直到睡着了,才把她悄悄地放到了房子的床上。
第二天,贺世信也早早地来帮忙了。贺世信和他的媳妇,也就是久儿的七婶,他们两口子生养了一女一儿。大女儿明月,比久儿小两岁,完全遗传了父母的好基因。圆圆的脸蛋,一双精灵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的小嘴巴,说起话来把全家人都哄得团团转,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奶奶更是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不管是走亲串邻,还是出去游玩,或者是去那汤峪……简直就是奶奶的小跟班,奶奶的影子。
久儿七婶带着明月也早早地来了。七婶嘱咐明月陪着姐姐,跟姐姐好好玩。
两个小姑娘坐在炕上嘻嘻哈哈个不停。
“久儿姐,我用手绢给你折了只老鼠,你要不要看?”
“好呀好呀,快让我看看!”
“你等着啊!”明月把手伸进了口袋里,“变!”
久儿瞪大了眼睛,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怎么不见了?”明月在口袋里翻来翻去都找不到,急得小姑娘都快哭了。
“明月,别急,想想你是不是丢到哪儿了?”
“姐,我去我妈妈那儿找找。”
明月跐溜一下滑下炕,就跑了厨房找妈妈。
一眨眼的功夫,明月又跑了回来:“姐,我想一定是丢到家里了,我回去找找,你等着我啊!”
“明月,不找了,明天你再带过来吧……”久儿还没有说完,明月已经不见了。
明月偷偷地溜了出来,一个人往家里跑去。虽说只有不到500米的距离,但曲里拐弯,对一个四岁多的孩子来说,还是不容易的。
明月噔噔噔地一路跑回了家,找遍了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没见那只小老鼠。她发现奶奶正在后院挖野菜,就偷偷地跑到奶奶的房子里。果然,那只小老鼠正躺在奶奶的那把朱红色漆的圈椅上。她想起来了,原来她早上带着小老鼠到了奶奶房子,奶奶给她剥了个石榴,她就把小老鼠落在了椅子上。
明月带着小老鼠兴奋地出了门,她要赶快去给姐姐看,和姐姐一起玩。
走到大门口时,明月突然想上厕所了。她不敢去自己家的厕所,万一被奶奶逮住了可就要挨批评了。她突然看到邻居家的厕所没有人,就径直跑了进去。
天哪,这是个什么样的厕所?那么大的一个瓮,上边架了两块板,板上都是又脏又臭的屎尿。那瓮都快装满了,满瓮的蛆成群结队,肆意地翻滚着,贪婪地吞食着,更有一大批的越狱逃亡者,偷渡到了大陆上。
明月被吓得大叫了一声,险些哭了出来。这是她却发现姑妈巧骑着自行车从远处过来了。
明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却来不及了。她不得不重新回到厕所,看着妈妈新做的鞋子,明月真得不知道该把脚往哪儿踩。
她觉得她必须得上厕所了,如果尿到裤子上就该挨打了。
明月小心翼翼地踮着脚,一只脚轻轻地踩在板子上,另一只脚再慢慢抬起……
“啊!”明月把板子踩翻了,一下子滑进了那口瓮里。
“奶奶!奶奶!……”明月两手紧紧抠在瓮的边沿上,一边大声地哭喊着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