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恐惧死亡

坐一次飞机吧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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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今天早上我才发现这些案例的死亡时间都在手术后两年。其中在死亡日期上最接近的就是纳瓦和你母亲的案例。”

    “我在想这也许和机器人手术有关。”

    “纳瓦的手术,还有这个,克塞莱斯女士的肾脏移植,马丁的肺肿瘤,还有这些。”弗利快速翻动数据器,找寻手术内容。

    “这些手术都是成功的。”

    “是的。”贝鲁斯回答。

    “机器人手术的稳定性很高,贝鲁斯,我就是制造这个东西的,它比人类的手强多了。”

    贝鲁斯的喉咙感到一阵干涩,他用力做了吞咽的动作,好像把自己一意孤行造成的困扰一股气全咽下去一样。

    “你说的没错,没错。”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弗利,没关系,机器人手术是必然,即使不是因为受伤,没有过硬的技术也可能被淘汰,这种事情各行各业都在发生。

    我们的福利很好不是吗?完全不用为失业太过担心,而且如果我实在想要找到做医生的感觉,我可以在家就做一场虚拟手术不是吗?当然,这是玩笑啦,没什么人会对手术有瘾吧。”

    贝鲁斯轻松的抬起双脚放到桌子上,上身轻靠在椅背上。

    “我能知道原因吗?”弗利迟疑的问。

    “什么原因?”

    “你为什么要研究这些案例。”

    “我刚才说过了,一开始也许只是想证明机器人手术有很多问题,但你很清楚它们的确能做很多我们的手做不到的事。

    它们的学习能力也远远超过一个临床医学专业的毕业生,经验在机器人医生看来不过是每秒多少次的学习。”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但,我还是想看看到底我们之间有多少差异,也许是想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变化吧。”

    “遇到我以后你就对我母亲的案例更关注了?”

    “是的,最开始这只是一起有明显事故的案例,然后我才想起这个熟悉的名字是你的母亲。”

    “我的确应该早些想到她的精神状况可能需要精神科医生的帮助。”

    “精神科还没有使用机器人吗?”

    “精神科很难使用机器人。”

    “为什么?”

    “因为人类的精神病治疗虽然已经历了一百多年,追溯更早期也许那只是宗教和某种巫术。更现代的精神病治疗依然是隔着一层模糊的纸。”

    “模糊的纸?”

    “弗利你认为你了解你制造的机器吗?”

    “当然,我对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楚。”

    “你了解你的大脑吗?”

    “见鬼,这是个谜。”

    “精神病也是一样,越了解,不了解的就越多。”

    “我们知道5-羟色胺的作用,知道多巴胺对情绪的影响,我们知道左右脑分离的病人会出现视觉认知困难,曾经我们相信人脑按照功能分为不同区域,我们给每一个区域命名。人类始终在试图以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理解它。

    我们知道快乐、愤怒、心满意足、幸福、痛苦。但是这些带有情感色彩的词语,并不能告诉我们自身情感是如何而来,如何改变的。”

    “对于大脑我们知道的未必正确,无从考证。”弗利回应道。

    “这就是为什么精神障碍越来越多的烦扰着现代人,却没有行之有效的方法。你甚至要担心你正在服用的安眠药,有可能让你半夜开着车直奔天文台逛了一圈,又开回家。但你却不得不服用那种药。要不然你就没法睡觉。”

    弗利整个上身紧紧贴着沙发,头半仰着靠在墙面。

    “这些事情太复杂了,比小说还离奇。”弗利感叹道。

    那一刻,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精神障碍,失眠,冷漠,注意障碍。

    他想到母亲,想到莎梅尔,想到约翰,又想到贝鲁斯这里密不透风的窗帘和一尘不染的家具。“该死”,他张大眼睛看着贝鲁斯。

    “我必须回去了。”

    “怎么了?”

    “我觉得精神病已经埋伏在我生活里了。”

    “我不明白。”贝鲁斯疑惑的看着弗利。

    “你不知道,昨天莎梅尔没有去接约翰,然后我看见了艾菲娅,这一次的感觉,见鬼,就像你说你看到伦纳德,你还记得吗——伦纳德,你说你在体育馆门口看见他,你觉得那个人不是他,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这件事我得再查查,除非是我也有病,否则,我真的不能确定他是什么,除非你们已经能造出和人一样的机器,美国政府批准制造那些超级仿真人型机器人了吗?”

    “当然没有,谁也不敢轻易同意这样的事,这会造成整个社会不稳定。你不能让两个一样的人在世界上行走,伦理学家和社会学家需要经过一大堆讨论才能做出决定。

    技术是技术,技术上可以做到的未必可以在现实中实现,这其中有很多领域外的人不可能理解的事。”

    “你怀疑她不是艾菲娅?”

    “说来话长,我在最后书店见到过她,就在两周前,那时候我欣喜若狂,我相信艾菲娅一定就是艾菲娅不然还能有谁,我对她的感觉对她的一切既熟悉又熟悉,我太熟悉了,它们在我大脑里存在了很多年。”

    “这种熟悉可能只是你的想象。”

    “别绕那些,现在我必须长话短说,在学校我看见艾菲娅的时候我觉得害怕,她应该就是她,但是我有些害怕,我不想叫她,我的注意力尽可能保持在约翰身上,但是她说话了,她叫我的名字,我认为她认出我来了。”

    弗利从沙发上猛的站起来,端起贝鲁斯的气泡水一饮而尽。

    “你知道,我那时候希望什么吗?”

    贝鲁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的意思。

    “我希望她就像你遇到的伦纳德,不要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人,不要让我觉得她就是那个从六年前走过来的女孩,如果是那样,我会觉得心安,而不是恐惧。”

    “你恐惧什么,弗利。”

    “我不该恐惧吗?我恐惧死,恐惧瘫痪病床,恐惧夜晚降临不知道自己醒来会在哪,害怕约翰会出事,害怕莎梅尔有外遇,害怕我的父亲真的打过我的母亲。”

    “冷静点,弗利。”

    弗利没有办法冷静,他第一次害怕,恐惧从每一个腺体里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