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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齐等四人在五月二十日到达了东大营,当天夜里他便展现了“神迹”,次日是小市,元帅肖博知一大早就派人将消息送往了中大营。照说五月二十二日就应该有消息送回来,可是并无消息,可能是因为当天下雨吧。到了五月二十三日下午,中大营那边的消息终于送到了。
元帅、军师、司马三人亲自来禀报,还带着两位体格健壮的棒小伙子,他们分别是东大营派过去的信使以及中大营派过来的信使。丁齐听说消息大吃一惊,他担心的事情果然没错,而冼皓居然在西大营杀人了!
丁齐感觉很揪心,不禁想起了在定境中被唤醒的、那段曾被遗忘的记忆——
冼皓中枪倒地,丁齐被谭涵川打晕,冼皓对朱山闲说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冼皓这个名字,她也用过。我除掉了很多仇人,很多时候都是她在掩护我的身份,别人并不清楚我们其实是两个人,吸引目标是她,动手的是我,她从没有杀过人。
她叫冼晴,她一直想掩护我,而我一直想保护她,并不希望她继续参与这种事情,那是可怕的经历,她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我不能继续保护她了,想把她托付给你们,希望有丁齐能照顾和保护她,丁齐也不会太过伤心……”
冼晴后来就以冼皓的身份出现在丁齐的眼前,而庄梦周等人也配合她在演戏。丁齐明白,大家是好意,不想让他受到太过剧烈的伤痛打击。
可是无论哪出戏都有演到头的时候,而大家的目的应该是让他有足够的缓冲时间,可以形成情感上的转移投射,要么有了更多感兴趣的事情,要么会更关注身边与冼皓长得一模一样的冼晴。
可假如此事最终被拆穿,彼此会不会感觉很尴尬呢?她曾经与姐姐之间没少互换身份,江湖飘门隐峨术,就是让人搞不清她究竟是什么人、会在哪里出现,一般人还真分辨不出来,甚至连她自己都入戏了。
冼皓一直在保护这个妹妹,从来不让她的双手沾上血腥,可是没有想到冼皓走后,冼晴还是在这里杀了人!也许失去了姐姐的庇护,终于有很多事需要冼晴自己去面对了吧。丁齐觉得这也是他的责任,他有责任照顾好她,也有责任找个机会私下好好说说她。
见丁齐走神,而且脸色不太好看,肖博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丁天兄,您怎么了?”
丁齐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刚刚想起一些事情。”然后又看着东大营的那位信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伙子答道:“启禀天兄,小人叫王竹林。”
丁齐摇头道:“既然天下皆兄弟,你就不要自称小人……前日一早出发,今日下午才返回,昨天是因为下雨才没有回来吗?你是否见到了庄天兄与尚天兄?”
王竹林:“我前天午后就赶达了中大营,一点时间都没耽误,但我没有见到庄天兄与尚天兄。中大营元帅冯国新大人告诉我,二位天兄正在休息,不能打扰,他会将我送到的消息转告,然后再请示二位天兄有何吩咐,让我等着便是。
我并不知道昨天会下雨,实际上中大营那边也没下雨,其实就算这边下了点小雨,我带了可以绑在靴子上的木齿,也可以赶回来的,没有木齿都行!可昨天我一直在等消息,直到天黑前冯国新元帅才来找我,说二位天兄已经有了吩咐……”
这小伙子在天兄面前有点紧张,答话唯恐不详细,言语也显得很啰嗦。丁齐全听明白了,此人根本就没有见到庄梦周和尚妮,又扭头朝中大营派来的那位信使道:“你呢,叫什么名字,见过庄天兄和尚天兄吗?”
中大营那位信使道:“启禀丁天兄,我叫李英杰,当然见过庄天兄和尚天兄了,他们已经来了一个月了。”
丁齐:“他们在中大营都做些什么呢?”
这位李英杰说话可比王竹林利索多了,人也显得很机灵,躬身答道:“二位天兄一来到中大营,便命人通知东、西、南、北各大营等候其他各位天兄的到来,并说此番降临的天兄共有九位,又颁布了两道上谕。当朱天兄、冼天兄、谭天兄到达南、西、北大营之后,又命人互通了消息……”
丁齐:“那都是早先的事情,最近这段时间呢?”
李英杰:“最近这段时间嘛,二位天兄闲居神祠,每日品鉴天国诸般物产……庄天兄还托我给您带来一封信。”说着话他将一张叠成几折并用树胶粘口的纸递了过来。
丁齐接过这张纸道:“信上写的是什么?”
李英杰:“这是写给您的信,我当然不清楚。”
丁齐摆了摆手道:“辛苦你了,我没事了。你回去禀告庄天兄与尚天兄,就说我们会随东大营的队伍,于大市之日到中大营与诸天兄相聚。”又扭头问肖博知道,“元帅大人,每次大市,这边过去多少人啊?”
肖博知答道:“按例六十到百人不等,要看带多少东西过去,又要运多少东西回来。”
丁齐:“那这次就按最多的人数准备吧,挑选东大营百名最健壮之人,大家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待这些外人都告辞之后,毕学成嘀咕道:“闲居神祠,每日品鉴天国诸般物产,这不就是天天吃喝玩乐吗?还真是庄师伯的性子,尚师叔看来也跟他天天吃吃喝喝,不知道会不会都长胖了?”
叶言行:“这事用你操心吗?弄不好还长漂亮了呢!我们可是天天都用加了驻颜果的药方汤浴啊。”
孟蕙语则问道:“师父,您特意问信使为何昨日没有赶回,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一听这话,毕学成和叶言行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了。丁齐笑了:“也没什么,只是将各种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到。你们也不要成天没心没肺的,要学会观察,中大营那边还是有点状况的。
你们看看东大营这边,我们下午到来,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派出了信使。而信使今天下午赶回之后,毫不耽误就被带到我们面前了。
但是中大营那里呢,王竹林前天下午已经到了,被带去见庄先生了吗?等了一整天连面都没见着。中大营也没有马上回复消息,而是又过了一天,还特意再派了一名信使。这说明了什么?”
毕学成皱眉道:“说明庄师伯和尚师叔可能被软禁起来了!”
叶言行:“你这也太危言耸听了!”
孟蕙语:“说明中大营那便有人好像并不是完全信任他们。”
毕学成:“这倒是很有可能啊,中大营接到东大营的消息,私下里还商量了一下才去禀报,然后又特意派了一个信使过来,就是不让这边的信使直接和庄师伯、尚师叔接触。”
叶言行补充道:“假如我们和庄师伯、尚师叔不是一伙的,恐怕会以为那边的天兄在忌惮我们。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中大营的人有所顾虑。”
丁齐:“分析得都有道理,可是为什么呢?”
毕学成耸肩道:“很简单啊,我们其实并不是什么天兄,就是碰巧进入这个世界的客人,却被这里的人当做神灵一样供起来。有人恐怕也担心,担心我们会成为征服者,或者把这个世界搞乱,我看他们的历史上就曾经挺乱的。”
丁齐点头道:“你们明白就好!”
孟蕙语:“刚才听说冼师叔杀了西大营的军师,我也是吓了一跳啊,又听说朱师伯把南大营那边的元帅和司马都换了,估计这里也有人害怕了吧。”
毕学成提醒道:“师父,您还没看庄师伯的信呢。”
丁齐将庄梦周的那封信打开,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无为。他苦笑着对三名弟子道:“你们朱师伯和冼师叔所为,都是事出有因,也不能算错,而且受到了当地大营民众的拥戴和敬畏。
但你们庄师叔显然是在提醒我们,此地已有三千年没有天兄出现,太平安宁至今。我们突然来了,肯定会让有些人忌讳,尤其是要注意,不能让某些人利用天兄降临作文章,把这个世界给搞乱了。”
毕学成:“师父说得太有道理了!我刚才是胡说八道,庄师伯和尚师叔不可能是被人软禁了,倒有可能是被人暗中控制起来了,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控制了天兄,就可以利用天兄的名义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叶言行:“挟天子以令诸侯。”
毕学成:“假如庄师伯和尚师叔真被人软禁或被控制起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带人去搭救他们呀?”
孟蕙语:“师父不是叫东大营这边带足百名青壮嘛,相信其他三个大营也会这么做的。”
丁齐摆了摆手道:“我这么做只为有备无患,并不是真的想挑起什么十段,反而是尽量保证不要起什么冲突。具体是什么状况,等到了那边见到了大家再说……你们先回去吧,继续看书,《天国物志》今天都应该看完了,还要能记得住。”
等众弟子各回房间后,丁齐又听见有人上楼了,居然是军师陈容,他直接走过去把门打开了。陈容恰好来到门口,被吓了一小跳,赶紧向后闪身道:“丁天兄!”
丁齐招手道:“军师大人找我有事?进来说话吧!”
陈容走进房间,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站在四尺之外神情有些扭捏不安。这位军师大人是女子,年纪不到三十,单独跑到丁齐的房间里关上门又不说话,这是想干什么呢?还是丁齐率先开口道:“军师大人究竟有何事,难道不好开口吗?”
陈容:“是有些不好开口,想必丁天兄已经听说了西大营那边的事情,西大营军师鲁花帮私自截留驻颜果药散,被冼天兄当众斩杀化灰。”
丁齐语气平和道:“我就是刚才和你一起听说的,事出有因,而且内情也不止私下截留驻颜果药散那么简单,鲁花帮所为自有其取死之道。但他只是南大营的军师,此事与东大营无关,更与你无关,只要行止端正,你也不必担心什么。”
陈容低下头道:“我其实是想问,天兄真能采来驻颜果吗……丁天兄别误会,送到的东大营的驻颜果药散,我丝毫不敢截藏,每日都如数放入汤浴之中,供四位天兄享用。”
丁齐看着面前的陈容,突然感到有点头疼,这位军师大人的模样和身段其实都不错,只是皮肤稍微糙了点,肤色也偏黑。不用想也知道身为女子,她肯定也对驻颜果动心了,不敢私藏,却希望能在天兄这里求得。
无论生活在什么世界、什么样的人,总有自己实现不了或者不可能实现的愿望,难免就会将这样的愿望寄托在所谓的天兄身上。眼前这位军师的祈愿,恐怕就是丁齐来到这里后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他想了想才开口道:“你可知谭天兄为何要开那样一种汤浴药方,还特意在其中加了驻颜果药散?这是为了保护大家!我们带来的天外气息,此地民众恐难以承受……”
陈容:“您说的话…,我大概能听懂,指的应该就是陶昕圣人在医书中所说‘外乡之疫气’。原先有所不解,因为天国中并无外乡,如今倒是明白了一些。”
这下轮到丁齐吃惊了,前倾身体道:“哦,三千年前的陶昕圣人还留下了这样的医书?”
陈容:“是的呀,谭天兄开的那张药方就是医书里的呀,只是稍微做了几味调换。丁天兄应该还没看到,就放在您隔壁屋中呢,您若是感兴趣,我这就帮您找出来。”
丁齐:“这倒不着急,我有空自会仔细拜读。我想问你,今天是想找我求驻颜果吗?汤浴药方中的驻颜果不可挪做他用,你是想求我帮你采来?”
陈容低头道:“不敢,只是想问怎样才能采到驻颜果?”
丁齐:“你可知为何三千年来从未有人见过驻颜果,只当它是传说?”
陈容:“想必是生长在山深险恶、人迹难至之地。”
丁齐:“且不说我无法告诉你怎样才能采得,就算能告诉你并说了出来,此去也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你听说消息动心,此地其他人亦会动心,众人纷纷去寻,又是什么后果?
我再说一例。假如此地有一女子,某男子爱之,女子则言,若能寻来驻颜果方得与他欢好,结果又会怎样?这等于是让他去送死!虽是举例,但绝非妄言,此风气一开,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当日陶昕圣人,虽然留下了此物传说,却没有记载它们生长在何处、如何才能采得,原因你还不明白吗?凡天地奇珍之物,讲究的就是随缘,得之是福却不可强求,强求恐怕就是祸了。”
最后这番话是丁齐昨天说给弟子听的,今日又对陈容讲了一遍。陈容闻言跪倒在地,匍匐叩首道:“多谢天兄教诲,我不该强求此物。若有人听说消息欲求欲寻,我亦会将此番道理说与他听。”
丁齐:“你起身说话吧!其实道理你早已明白,无需我说,只是心中难免有所念想,因为如今已有能采得驻颜果之天兄到来。但我还想问,假如我真能采得驻颜果,又该赐予何人?假如人人欲得,又该如何?”
丁齐终究没有告诉她怎样才能采得驻颜果,接下来的几天,师徒四人也没管什么事情,每日白天只在神祠中闲居读书、品鉴此地诸般物产,入夜后则走入村社外的黑暗中修炼。
一连十天过去了,很快就到了五月三十日晚间,丁齐和往常一样带着三名弟子走到一公里之外再返回,走着走着,丁齐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几个修炼了这么多天,最明显的感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