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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0年3月11日,晴
现在是清晨7点,苏公馆已经恢复平静。
我整夜未眠,疲倦不堪。二姨太李诗翠体谅我的辛苦,为我安排了一间客房,告诉我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醒来后她会吩咐厨房给我准备吃的。我是苏家的贵客,理应享受他们的款待。
是的,我已经把苏公馆的案子完美解决。我所谓的完美自然不是找个了合适的替罪羊给陶局长,而是通过推理,找到了真凶。
陶局长在听过我的绝妙推理后,在亲眼目睹了铁证之后,一改之前对我的态度,给了我一个封号“尚城警界之星”。尽管我根本就不是警察。但有什么办法呢?经过了昨晚,我在所有人眼里已经超越了所有的警察。
我现在很兴奋,尽管身体困倦,精神却亢奋,我不打算睡觉,我要把最精彩的推理部分尽快记录下来。
4个小时前,我决定振作,重新调查推理,找到真凶。当时我已经有了方向,我决定再去找所有还留在苏公馆的人逐个询问,我相信,案件的线索就潜藏于他们的口供之中。
苏公馆今晚不安生,哪怕陶局长允许,也没有人有心思回房睡觉。于是我依旧以苏逢春的书房作为单独谈话的场所,要这些人一一过来与我谈话。
这个过程可以忽略,因为本馆里除了大少爷苏堃颉之外,其他关在密室里的人全都与外界彻底隔离,除了安静地、胆战心惊地在密室里呆着,什么都没做。
苏堃颉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他所在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别馆的大门,他可以说是本馆中距离别馆最近的人。
“我当时听到了枪声,便马上去窗前观望,只可惜隔着两道窗,我根本看不清别馆一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因为担心,一直站在窗前往别馆看。我看到了你跟二娘匆匆跑回来。然后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左右,我看到有什么东西被扔进了刚刚翻过土的花坛。”苏堃颉如是说。
“就是位于别馆和本馆之间的那个花坛?”我问。
“是的,之前我父亲说丢了怀表,怀疑掉进那个花坛,让小贞和阿织翻开花坛的泥土找表。我刚刚也路过花坛,因为是晚上,花坛又松过土,我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如果进去仔细找,应该找得到。”
“什么样的东西,什么人丢的?”
苏堃颉叹气摇头,“大概是个拳头那么大的东西,具体看不清。至于说是谁丢的,我不知道。以我所在的位置看不到丢东西的人,想来他应该是在旁边的树丛附近。”
我知道苏堃颉所说的树丛,苏宅的院落被围墙和树丛包围,围墙和树丛之间还有一点缝隙,如果有人想要掩人耳目地往返于本馆和别馆,一定会走那条缝隙。
我听苏堃颉说完这些,马上暂停我的问询,让其余还未进来的人先暂时在客厅等待,我必须马上去花坛。
我的双脚踩入泥泞之中,双手也在泥土中来回摸索。卢昶体恤我,问我找什么,可以让他的手下去干这辛苦活。
我拒绝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让别人代劳?很快,我找到了一样不该出现在花坛里的东西。
我把花坛里找到的物件展开,一一放在书房的书桌上,这些东西分别是:被泥土染黑的米色披肩,上面还有两个洞,几乎被染成红色、印染不均的红色手帕,还有一把银色的小手枪。
打开手枪弹夹,少了两枚子弹。这应该就是吴西柏射击施杰琳后丢在别馆的手枪,有人趁乱拿走,用它杀害了苏逢春。少的这两枚子弹,先后给了施杰琳和苏逢春。
想想也对,当时我跟李诗翠回本馆打电话,卢昶把吴西柏带离别馆客厅,楚梦君晕血昏倒,施杰琳后来也陷入昏厥,凶手想要拿走地上的手枪不成问题。
这些东西最初被我在花坛发现的状态是:白色披肩包裹着手枪和手帕,团成一个团。
本馆的那些人我都问完了,接下来按照顺序要进来的是别馆里唯一能够接受我问询的李诗翠。
“呀,这不是采苓的丢的那条披肩吗?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这手帕,除去颜色,跟大太太丢的手帕样式一样啊。等一下,这上面的红色,这不是手帕本身的颜色,这是染上去的,”李诗翠把手帕凑近鼻子,“天啊,这不是我丢的进口红墨水的味道吗?”
我恍然,想起了之前第一轮跟大家谈话时,很多人都提到了最近苏家丢东西的事,的确谈起过,失窃物品有披肩、手帕和墨水。这些失窃物品跟凶器在一起,说明什么呢?
我又回到了别馆的客厅,想看看凶手在捡手枪离开时有没有落下什么能够指认他身份的东西。可是找来找去,一无所获。
倒是有个意外收获,不知道是否与案件有关。就在施杰琳坐着的单人沙发下方,有一个小洞。不过我之前也说过了,别馆这边备受冷落,陈设陈旧,无人打扫,很多家具上都有破损,想来也没什么。
我绕到破洞沙发的后方,透过窗户往外看,刚好看见了卢昶正站在花坛那边。他还在指挥手下人在花坛里挖宝,他可真是个执着的家伙。我敢打赌,他绝对找不到苏逢春的金怀表。
我想过直接从这扇窗跳出去,因为从苏堃颉所在的房间窗户也没法看到这扇窗。但是不行,因为要想从这扇窗出去,就得跟窗前沙发上中枪的施杰琳打个照面。就算施杰琳当时昏死过去了,从她身边经过也不保险,难保她不会突然醒来。
我找了找,又找到了一扇更隐蔽的窗,我从这扇位于小走廊的窗户跳出去出去,没走几步就直接进入围墙和树丛之间的缝隙。窗子不高,很好跳,缝隙也足够一个人穿过。最重要的是,走这条路真的不会被本馆里的人看到,哪怕是最靠近别馆的苏堃颉。
走到与花坛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我捡起一块石头,掂量了一下,重量跟小型手枪差不多。我用力一丢,石头很轻松落入了花坛,把站在旁边的巡捕吓了一跳。
我顺着这条秘密通道,直接绕到了本馆的侧门,从这里进入刚好可以避开当时站在本馆南北两面观察窗户的巡捕。也对,我给他们俩安排的任务就是盯着所有的窗子,他们尽职尽责,没发现有人从树丛里钻出,进入西边的侧门,这很正常。
我从侧门进入,一路跑到苏逢春的门前。尽管这途中我遇到了不少巡捕,但我直接无视他们,因为在几个小时之前,凶手走这条路时,不会碰见任何人,所有人都被锁在密室里。
我掏出钥匙串,打开外门锁,并呼唤房内的苏逢春,让他开内门锁。凶手肯定是苏逢春相识的人,苏逢春为他开门,不料门打开,迎接他的只有一枚致命的子弹。
行凶后,凶手用苏逢春的血留下一个“吴”字,再锁上外门锁,原路返回别馆,途中把手枪丢到花坛里。
我坚信我的推理没错,这就是凶手犯案的过程。现在的问题是,嫌疑人是谁。根据排除法,只有被送去医院的大太太楚梦君有嫌疑。但是我仔细回想了我离开和回到别馆后,楚梦君晕倒的状态,她的位置和动作一点没变。
一个人真能像机器一样精确,再往返杀人之后回到原位,再保持刚刚的动作位置,一点变化都没有吗?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连钥匙串的位置都没掌握好,又怎么让自己的位置动作分毫不差?
对,不可能是楚梦君。因为当时施杰琳只是腿部中枪,不一定什么时候晕厥。等待施杰琳彻底晕过去再起来行动,时间上根本把握不好。我跟李诗翠往返只用了5分钟,凶手必须比我们快才行。
最后一个嫌疑人也被我排除了,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被我排除了吗?非也。
我让卢昶召集所有人去别馆集合,我要在众人面前推理案件真相,指认真凶。侦探的重头戏即将上演,真相的帷幕即将拉开。
我最先抵达别馆,客厅里的挂钟显示,此时是5点15分。5分钟后,苏家人和陶局长等诸多警察一共12个人围成一个圆圈,我站在圆圈的中心,也就是苏公馆别馆客厅的中心,众人瞩目的焦点,准备正式开始我的推理.
我先环视了一周,除去死者苏逢春、被送往医院抢救的楚梦君和施杰琳,苏公馆里所有人都已经到场,甚至连吴西柏也在场,只不过他与其他人不同,他被拷着手铐,被卢昶的一个手下监管着,站在最门口的角落。
“各位,对于苏先生的死,我深表遗憾。作为侦探,我没能通过调查恐吓案的过程中洞悉凶手的意图——杀害苏先生,这是我的失职。但好在,我可以为此做出弥补——我已经通过缜密的分析推理,得知了真凶的身份以及犯案的手法,甚至连杀人动机也不在话下。”
卢昶就站在我的右侧平行的位置,他对于我声明已经知道真凶并不惊讶,因为我们合作已久,像这样的场面他经历得多了。他只是针对我这番话的前半段发表意见,“不,乔川,你不必自责。你来是负责恐吓案的,而恐吓案你已经完美解决。至于说苏先生的死,自然不可能是恐吓犯做的。”
我抬手阻止卢昶继续说下去,虽然事已至此,我仍旧想要保密恐吓案的真相。让苏家其他人知道其中内幕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陶局长显然跟我是一样的想法——恐吓案的事儿就此过去,他催促我:“乔川,根据你的排除法,没有人有机会犯案,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我的排除法没错,而凶案也的的确确发生了,但这并不矛盾,”我环视四周,郑重声明,“凶手不可能是本馆的人,也不可能是别馆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在苏公馆里还隐藏着一个人,一个我们不知道他存在的家伙.”
我右侧的卢昶小声惊呼:“原来是这样!”
“这怎么可能?”管家毕青书最先反驳我,“我是管家,这个家的全部我清清楚楚,家里就只有这些人.”
“真的吗?你敢保证?”我不是故意要驳毕青书的面子,只不过身为管家,他的确不称职.
“我敢保证!苏公馆的每个角落我都了如指掌,不可能有人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毕青书仰着头,言之凿凿。
“如果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内鬼帮着这个人隐瞒踪迹呢?”我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