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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迟这个反应，何以倒真没想到。
“萧哥有男朋友。”陆迟说，“他从来没想瞒过这点。”
何以笑了笑。
接下来就是一路上的沉默。
到了地方被门卫拦下来的时候，何以才不尴不尬地说了一句：“萧哥家住这儿呢。”
“是啊。”陆迟看了眼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也这个反应。”然后他对站在岗内的门卫说：“七十八栋，萧祁。”
“要带你们进去吗？”边上门卫问。
“我认得路。”陆迟重新带上头盔。
“还是带你们进去吧，你俩看着挺能打。”门卫往放电瓶车的地方走，“之前来过一伙人，我有点不放心。”
小区很大，七绕八拐一通走。
“萧哥。”见了面，确认他们认识之后门卫才走，陆迟边停摩托边喊人，“怎么拍。”
“先进来。”萧祁笑着说，“人先骗进来再说。”
这是一块别墅区，独栋还带小花园，就何以所知，市价大概五千万左右。
“萧哥好。”何以冲萧祁笑笑道，“房子装修很漂亮。”
“是吗。”萧祁也笑了下，“那我重装的钱没花错。原先这边是一个老太太的家，老太太死后我男朋友把这里买下来了，我和他在这里认识。”
男朋友啊。
何以又看了萧祁一眼。
个高腿长很帅。
有男朋友不奇怪。
“傅贺之前来找过我。”陆迟说，“在学校里，不过我们没见上面，他没待够两分钟就走了。”
萧祁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不提他。”萧祁回过神来，“我找你们主要是想拍一组生活照，主题中心就是生活。之前我也找过专业模特，但他们拍起来总感觉怪怪的。我觉得你们抓重点的能力不错，自由发挥就行。”
“说实话，有点难拍。”陆迟扫视了眼周围的环境，最后看向何以。
何以点点头，接话道：“萧哥，你们家里太干净。”
萧祁看了一圈客厅的环境：“我说呢，总有哪里不对劲……不过这也没办法，这边我们不常来，房子太大，两个人住着太空。”
“这话应该让仇富群众听听。”陆迟乐了。
“有钱也不是我的错。”萧祁笑笑说，“那今天就麻烦你们白跑一趟了，你们饿吗，我做点吃的给你们。”
“没事，不麻……”何以正要回绝，陆迟就开口对他说，“萧哥做的东西很好吃，你不急的话留下来吃点？酒店那边你应该请假了吧？”
“请了。”何以说，“不过我可能要早点回去，我要跟领班商量排班的事，得把给一诺补课的时间空出来。”
“还排？”陆迟皱皱眉头，“你又不是不读书，再晚睡还能上课？为了那点钱把身体拖垮没必要。”
“我知道。”何以说，“但是他们之前冒风险给了我一份工作，我总不能说走就走。”
“宁愿无偿给他们做几个小时，”萧祁插道，“这点我站小迟，你这个年纪经得起耗，但也尽量别耗。”
“谢谢萧哥。”何以很浅地笑了下，“我会跟领班再商量一下。”
萧祁做甜点很有一手，做的彩虹千层蛋糕很好吃，做的速度也快。
何以吃了一点就没再吃，陆迟倒没客气，一人吃了两人份。
“那我先带何以回了。”陆迟临走前对萧祁说。
“路上慢点。”萧祁站在门口对他们说，“何以你以后可以来找我聊聊天，我们加个微信，我把常住地址给你。”
何以把手机递过去，把微信加上。
他没问萧祁凭什么觉得他需要聊聊天，还是面对面的形式，他觉得陆迟这一脉相承的都有点古怪，他们都挺能读人心。
还能猜到未来。
“萧哥你回吧。”陆迟骑上摩托车，手里拎着个头盔，“何以我带回家了。”
晚上风很大，摩托车上的风更大。
陆迟骑到一半下车买了包烟，靠着墙边就开始抽。
何以没说话，靠着墙沿看他。
白色的雾气升起，弥漫在陆迟的眉眼之间，一股烟味顺着风传来，有点呛鼻，却不惹人生厌。
跟陆迟告别之后，何以回到家里。
赵丽芳在浴室里洗澡。
家里还坐了个男人。
何以压着火。
他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你谁。”
“小何是吧，我是你妈男朋友，我叫王喜。”王喜冲他笑了下，“我跟你妈商量着要结婚了，我就想来见见你。”
“结婚？什么时候。”何以没什么表情，平淡地问。
“就这个星期，周末，后天。”王喜无意识地搓了搓手。
“婚礼准备在哪办，请谁？”何以又问。
“就在街口的王二饭店，我弟弟开的，就请几个亲戚，毕竟都是二婚，也没必要弄得大张旗鼓的。”王喜笑了笑，说。
“我这边代表女方的建议是下个月结。”何以笑了下，“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觉得也不差这点时间，多了解了解也好，你觉得呢？”
“哈哈，我跟你妈认识了快半年了，该了解的都了解了。”王喜笑容僵一下，“再说了，请帖都发了，这个时候改时间是不是不太好。”
“下个月，不然没商量。”何以站起来，给王喜倒了杯水。
“这是我跟你妈的事，你怎么说也是一个小辈……”王喜说。
何以沉默了一会儿。
他在心里默数。
一。
二。
三。
开始。
何以拿过王喜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一拳砸向王喜的肚子。
给爷爬。
赵丽芳听见了客厅里的声音，裹了一件浴巾就从浴室里跑出来。
“你干嘛！”赵丽芳看见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的王喜尖叫道，“何以你有病是吗！”
“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何以也吼了起来，“每一次！每一次！你找的都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何显宗还有点钱，王喜有什么？是个男的你都可以是吗！”
“我的男人你吵什么？”赵丽芳喊道，“你不就是等着何显宗把你接回去当少爷吗！”
“我要等着当少爷你和我早就饿死了。”何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要找着个不图你钱真对你好的，你看我吵不吵。”
“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是图我钱，我有几个钱给他们图？”赵丽芳的嘶吼带上哭腔，“我就是想找个人喜欢我，我有什么错让你这么不待见我？”
“行。”何以疲惫地闭上眼睛，“你找人喜欢你，你结婚我不拦你，我出去住，你也眼不见为净。”
说完他转身回屋，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服，拿上身份证件就往外走。
天真挺冷的。
没有暖气的室外简直要命。
何以找了街上的一个小宾馆住了进去，然后出门买了两个行李箱，准备明天回去装自己的行李。
他还抽空跟隔壁街认识的转租户聊了聊想租房的意愿。
还跟领班商量了排班的事。
他总能在本该极端暴躁的时候极端冷静。
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
何小少爷牛逼。
办完这些事后，何以洗了个澡。
他没什么精力去管那场滑稽可笑的婚礼，也暂时不想去理自己无法理喻的母亲。
何以以前经常会想，他妈妈这样的人，是怎么把他带到长大，又是为什么要把他带到长大。
但现在他不去想了。
从现在起，他只为自己活。
陆迟到家了以后，陆荣生还没回家。
陆迟打开煤气灶，烧了一份西红柿盖饭，西红柿大块大块，煮不烂。
他也不是多讲究的人，就着热水把饭吃了，然后洗了个澡坐到房间里，挑着衣服配了半天。
明天还准备去学校。
后天还准备去学校。
大后天还准备去学校。
大大后天还……
大大后天没法去学校，周六了。
陆迟配了大概三四套，确定了明天的穿着，穿了一件棉t坐到床上看手机。
朋友圈刷新第一条就是何以。
——“与狗眠。”
配图是几件铺在床上的衣服，一只狗玩具放在正中间。
陆迟乐了半天，给他点了个赞。
谁还不是条狗呢。
单身的那种。
很可怜的那种。
有点帅的那种。
陆迟一样的那种。
刷完不多的朋友圈之后，陆迟戴上眼罩。
今天没什么事，他准备早点睡觉。
戴上眼罩到睡着的这段时间，是陆迟回顾一天的时间。
今天做了什么呢。
去了学校。
给何以介绍工作。
没吃午饭。
睡觉了。
没吃晚饭。
没拍成照。
吃了彩虹千层。
吃了很难吃的西红柿盖饭。
……
何以说要给他找房子。
何以说能帮他找房子耶！
何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没了闹钟，生物钟很难把他叫起来。
何况昨天出门的时候没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了。
何以换了衣服以后去卫生间里刷牙，这种平价的酒店，牙膏的味道大都很难吃。
虽然也没人吃。
何以洗漱完了之后，把衣服往包里一塞，退了房后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学校走。
“你离家出走呢。”郑祯盯着角落里的行李箱看，“何以哥哥牛逼。”
“不是离家出走……”何以想解释一下，但又觉得这事儿太复杂，何况解释起来并没有什么必要，“也差不多。”
“酷。”李轩比划了个拇指。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要不先住我家，我家还有个空屋子。”赵孟说，“我爸很好商量，我妈看脸，你住进来完全没问题。”
“不了。”何以摇摇头，“我租了个房子，过两天就能搬进去。”
“那你这两天呢。”赵孟挺执着，“你有事从来不跟我们商量，但这不是个小事。我就是想说吧，这关键时候，你也是能稍微靠我们一下的。”
“没，真安排好了。”何以说，“昨天离家出走，今天入住。”
“那行。”郑祯乐了，“那我以后离家出走能上你家住吗？”
“有事没事离家出走干嘛，闲的？”李轩嗤笑了一声。
“什么啊。”郑祯一脸苦大仇深，“我妈非要我陪表弟玩，我表弟就是个烦人精，一天到晚摔我东西，受不了。”
“离家出走吧。”李轩深有同感。
“带我一个。”赵孟说。
陆迟这天按时到校，蒋绍已经懒得吃惊了。
“你明天还来我都不会惊讶了。”蒋绍趴过来说。
“那就好。”陆迟冲他一笑，“因为我明天还准备来。”
“成。”蒋绍乐了，“你来也好，中午留这儿吃呗，你饭卡里边我估计一分没少。”
“我好歹也是上过两个星期课的人。”陆迟笑了，“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呢。”
“等会儿老叶的课。”蒋绍转过去，“下课了我再继续看不起你。”
“小蒋真是太可怕了。”李轩趴在桌子上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见小蒋这样的老师。”
“太难了。”郑祯看着自己的卷子，“太难了。”
“何以的生物已经重回巅峰了。”赵孟看着何以的成绩默默嫉妒，“何以已经不是那个八十二分的何以了，他已经是九十六分的何以了。”
何以看着自己卷子正面的扣分点。这个是粗心。
九十八。
何小少爷因为一个运算错误痛失九十八。
这将是生物界永生的遗憾。
阿门。
南无阿弥陀佛。
何以翻过正面，看向背面。
这题是真不会。
不过无所谓，听懂了就行。
“借我根数据线。”何以看着赵孟，“我手机一点电都没了。”
“行。”赵孟把充电宝从手机上拔出来，“安卓的还是苹果的。”
“安卓。”何以把手机插上电，等着开机。
“下个星期三就去竞赛了。”赵孟说，“什么想法。”
“紧张得要死。”何以面无表情地说，“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都会开玩笑了，”赵孟评价道，“看来是真紧张了。没事，放轻松，哥哥等你荣归故里。”
“滚蛋。”何以笑了笑，“你比我小。”
“说真的。”赵孟说，“咱们这就是一三线小城，大家都是小三线谁也不比谁高贵。但我觉得你不一样。”
“你就挺不一样，跟谁都不一样，我觉得你能走出去，走到更大的地方去。”
“想的话，谁都可以。”何以笑笑。
“我是真的觉得你可以。”赵孟往草稿纸上画了个草图，活灵活现的一个Q版何以，“冲吧，零零五。”
午饭人很多，队很挤。
陆迟接了一个电话，土狗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妈的王喜那孙子跑了，前边收到的消息，说跑去宁州了。”
“二猛看的人，这事儿你去找二猛。”陆迟说，“我排队吃午饭。”
蒋绍跟一个叫方岩的男生站在他边上，听土狗骂人，听陆迟讲二猛。
方岩脸上的笑容不变：“陆哥业务挺忙哈。”
蒋绍笑着打了他一拳：“你丫废话挺多。”
“没多大事。”陆迟笑了下，“打错电话了，我随便忽悠两下。”
“陆哥方便加个微信吗？”方岩拿出手机。
“行。”陆迟扫了他的微信。
“你们俩当着我的面勾搭。”蒋绍乐得不行，“我好伤心。”
何以没想到能在食堂碰见陆迟。
见面的时候一边三个一边四个，而且都是个高的，看着特像打群架，招来不少目光。
何以没有当众显摆的毛病，打了个招呼就往后边走。
陆迟自顾自地跟上，跟何以他们坐在一起。
“今晚上要我帮忙吗？”陆迟开口问，“搬家之类的。”
“你怎么又知道了。”何以笑了。
“昨天你自己发的朋友圈，那一看就是酒店，别告诉我你闲着没事准备潇洒过一天。”
“没多大事。”何以说，“我自己很OK。”
“没多大事。”陆迟乐了半天，“我刚也这么忽悠人。”
方岩在边上笑了半天：“陆迟你这么不拿我当人。”
“聊得太入神忘了。”陆迟笑笑，“对不住。”
“那你晚上来吧。”何以吃了一口玉米拌饭，“我有点担心我妈哭，我扛不住。”
“行。”陆迟笑笑，“我妈以前哭的时候，我也扛不住。”
这时候陆迟的电话又来了。
何以听着这铃声，觉得很熟悉。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李荣浩的《麻雀》。
我飞翔在乌云之中
你看着我无动于衷
有多少次波涛汹涌
在我心中
你飞向了雪山之巅
我留在你回忆里面
你成仙我替你留守人间
麻雀也有明天
“挺好听的。”何以开口说，“这首歌。”
他没问陆迟为什么不接电话。
蒋绍看了他一眼。
“我们这堆人能聚在一起吃个饭不容易。”赵孟从楼下抱了七瓶可乐过来，往每人面前一分，“为了缘分的美妙干杯！”
“干杯！”
“干杯！”
可乐适合炎热的夏天，也适合少年的冬天。
冰凉的泡沫顺着口腔一路下滑，流进温暖的胃里。外壁上流着冰凉的水渍，连带着手心都有水流过。
一张桌子上坐了七个少年，李轩第一次跟偶像同桌，有点兴奋，嚷着要拍张照纪念文理班破冰行动圆满成功。
一。
二。
三。
茄子！
走出食堂的时候，蒋绍对陆迟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挺喜欢他了。”
“他挺值得。”陆迟笑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