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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什么嚎！”
“先生有救了？没把握的事情你可不要瞎说！到时候又害我们白欢喜一场！”
其实，早就在第四天的时候，苏七就已经醒了。
但也只限于醒了。
他就连下床走动都无比困难，更是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
像极一位迟暮的老人。
也验证那些大夫并非‘庸医’。
他们也曾问过苏七，当初不是说要去寻找续命之法，是没有找到？
苏七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人各有命，不必强求。”
是啊，连苏七这样在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先生’都放弃了，那他们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正是这般所有人都放弃希望之际，有人嚎了这么一嗓子。
不亚于喊了一声：“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在午后的阳光下，辛火手中紧握着一卷书籍高高举起，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与自豪。
众人闻声，立即从四面八方凑了上来。
只是，看到辛火手中的是一本书籍后，眼中明显闪过失望与不屑之色。
书？读书有什么用？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要辛火拿出一支什么百年灵芝，千年人参，或许他们还是多看一眼。
一时间，围绕着他的人群，兴致缺缺，顿时散开不少。
辛火有些急了：“怎么，你们还不信？我还会在这种事开玩笑？是真是假去找‘先生’问问不就是了，这本书我是在先生的包裹中找到的！”
他说着前半句，人们还是无精打采，自认为是倔强的少年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但后半句，那一声“先生的包裹中找到的！”仿佛蕴含无穷的魅力，令人挪不开步子。
“当真？”
“不应该吧……先生要是有办法早就拿出来了，还轮得到等你发现？”
“我也觉得是这个说法！”
一声声质疑的语气还有大量怀疑的目光，彻底激怒这位心智并不完全成熟的少年。
“哼，爱信不信！我来证明给你们看！”
而此刻，苏七正巧是苏醒状态，听见屋外吵吵嚷嚷,不由得也露出好奇之色。
负责照顾苏七的教徒似乎也意识到不妥之处，他推开房门吼上一声：“吵什么吵？让不让先生休息了？”
苏七无奈一笑：“好啦，你声音才是最大的，随他们去吧，我没那么娇贵。”
偏偏这时，一道身影从那位推门教徒的胳膊底溜了进去。
“先生，我找到了救你的续命之法！”
“胡闹！谁让你进去的！”
“不要打扰了先生休息！”
庭院内一位位教徒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了。
在病床上，苏七强撑着坐起身来笑道:“哪有什么续命之法，生死有命，谁也改变不了，何必强求。”
辛火不服气的来到苏七床边，将书籍递了过去:“先生，你看这个！\"
苏七接过书籍。
仅仅只是粗略一扫。
所有人都看见苏七的瞳孔明显骤然—缩，言语都有些不利落了：“假的，拿去烧了。”
辛火早已骑虎难下，上百双眼睛密密麻麻的围在窗外看着他呢：“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分明是我在你包裹里找到的，你明明就有续命之法！”
他都顾不上那么多，甚至带上几分质问的语气。
苏七像是被质问的哑口无言，他低垂下脑袋沉默了良久：“我不想那样的活着。”
一时间，有七八位反应较快之人，纷纷瞪大双眼！
我不想那样的活着！
没有否认！？
也就说……
辛火手中握着的当真是……
可是也说不通啊……
这时没人计较辛火为何会拿出‘先生’包裹里的东西。
他们只是好奇，先生既然有续命之法，为何不自己拿出来？
难道他累了？
他不想活了？
一个个疑惑压在所有人心头。
苏七像是看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他仰头长叹一声，像是认了命。
“哎……果然，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了……为何你们就不能让我安静地死去呢？”
“我叫苏七。”
所有人都疑惑，苏七为何突然开始做起自我介绍来。
但没人打断他，所有人都相信，先生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深意。
“梧桐教的苏梧是我的妹妹。”
短暂的窃窃私语声传来，句话蕴含的消息足矣震撼许多人，没有大呼小叫已经是竭力克制的结果。
苏七并不在意他们怎么议论他，继续诉说着：“我以为，我是个普通人，随便考个功名，随便当个丞相，就这样安安静静过完一生。”
你瞧瞧，这是人说的话？
是个普通人，随便考个功名，随便当个丞相。
这话出自苏七之口，所有人意外的觉得他真的在陈述一件事实。
因为……前几年，确实有一位丞相名为苏七，不过后被通缉了……
一群底下的流民哪里有机会见过丞相？他们从未往哪个方向想过，丞相与他们一起称兄道弟，一起吃糟糠？一起翻山越岭？
怕是晚上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可仔细一琢磨，逻辑确实没有问题！
梧桐教发生过一次死伤百万的大事件，通缉犯，兄妹，这么一联系，完全说得通。
可是，他们依旧没听懂，苏七想要表达什么。
“我和苏梧，掌握的雷法，你们应该有不少人见识或是听说过的，嗯，你们或许不知道，天上的那些‘仙’，也姓‘苏’，我们都来自苏家村。”
所有人一时间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激动，疑惑，恐惧。
他们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波动，告诉自己要冷静。
就连辛火也紧握着那卷书籍,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发白。
“难道……”
“先生你？”
“不可能！”
苏七苦笑着：“没什么不可能呢，天上‘仙’的首领，就是苏梧的爷爷，而副首领，就是我的父亲。”
“我不信！”
“一个被窝都睡不出两种人，一个村子还能出来先生与那些畜……仙人如此巨大的差距？”
苏七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我也不信，但是有用么？这都改不了我和苏梧是他们养子，养女的关系，苏梧有勇气轰轰烈烈的质疑他们的错误，但是我没有……”
而人们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养子？养女！被收养不是你们的选择啊！这怪不了你们！”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内心并不平静：“所以，我苏七，并非什么圣人，而是一个试图洗刷罪孽的逃避者，天底下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啊……”
有人斗胆：“那先生和那些‘仙’一样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么？”
苏七陷入回忆：“谁也不敢说自己没做过坏事，但伤天害理暂时应该是没有的。”
嗯……暂时。
苏七释然：“哎，没想到临死前，这个秘密还是守不住了，大家散了，让我静静等待死亡就好，这也算我能接受的死法。”
随后，有人发现了端倪：“不对！先生你还没说这本书是怎么回事呢！它真的能为你续命？”
“我说了，我不想以那种方法活着。”
苏七见人们不肯死心，他翻开书籍，随口念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吾之道，以他人寿元夺己身。”
“这是，苏梧从‘仙’手上偷来的法子，她至死都没有用过，我也不会用的，这种事，我做不出来，我是不会随意夺取他人生命来成就自己的。”
“虽有着同样的姓氏，但我和他们还是有区别的。”
所有人听着这一段隐秘的故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就是他们选择追随的人啊！
出淤泥而不染。
他们以前觉得‘先生’是‘圣人’。
但是现在……
更加如此认定了！
他明明可以高高在上做他的‘仙’，却要踏遍这满目疮痍的人间救苦救难。
他本可以随意为自己续上千年百年，却一声我是不会随意夺取他人生命来成就自己的，我不想这样活着来拒绝。
若这都称不上‘圣人’，那还有人敢称？！！
“先生，你不会随意夺取他人生命来成就自己，倘若这是我们真心赠予你的呢？我愿为先生奉上薄命一年！请先生醒醒！”
“一年？传出去让别人以为我们送不起？我出三年！三年之命已至，请先生归位！”
有人歪嘴一笑：“我出五年！”
苏七脸上写满了苦涩：“你们啊……你们……这真是要害苦了我啊！”
唯有一人，一脸惶恐的向后退了几步。
他觉得……苏七脸上的笑容有些虚伪……
仔细回想一下，那个包裹的位置就像是特意放在那里让他打翻的……
但他不敢说，因为这里没有人会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