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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峨眉、青城三派长老分别拜会了玄刀堂掌门——东阳长公主之子严诩之后,诸派汇聚金陵城,重修武品录这一幕大戏,终于完全拉开了帷幕。
而在这次拜访中,峨眉长老云霄子和青城长老青英先行告辞,少林罗汉堂执事长老二戒和尚却在长公主府还多停留了小半个时辰,随即才神气活现地离开。
消息传出之后,大骂某个和尚狡猾的不在少数。
可少林寺一行诸位僧人挂单的静海寺中,那一晚据说乒铃乓啷声响不断,窥探少林寺动静的人全都认为,练功狂人二戒和尚故态复萌,把主持觉安在内的所有和尚统统挑战了一遍。
然而,次日一大早,少林主持觉安大师却对外放出风声,二戒和尚违反寺规,已经被赶回去面壁了。虽说青城和峨眉一点都不相信这个解释,可看到觉安带着的少林一行僧人确实不见那个英俊却任性的和尚,众人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么一种说法。
而更让众人如释重负的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严诩亲自登门,以东道主兼晚辈的身份,开始逐一拜访上三门此番亲自过来的代表。
可当上三门拜访完,开始轮到中六门时,他却首先拜访了中六门中排行第四,教过妻子苏十柒的回春观,而且表现得非常客气恭敬。
苏十柒父母早逝,回春观对她来说就像是半个娘家,严诩做出了这么一副犹如女婿的样子,陪同他出门的苏十柒自然收获了好些师姊妹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当她被瞅着空子的一位师姐拖去说悄悄话时,人家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她一下子愣住了。
“快从实招来,你怎么和这位一等一的贵公子好上的?可别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家里的事,我可是一清二楚,谁不知道你家就是你自己做主?”
苏十柒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好上的……她能说自己打跑余家派来退婚人的时候,恰逢严诩隐伏在侧,于是她和这个“败家子”不打不相识吗?
说起来,要不是她被越千秋花言巧语说动,借了东阳长公主的势,因此从余家要了一大笔赔偿,而后又被诳去和东阳长公主做伴,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会冒充寡妇领个儿子回来承继父母的香火,然后独身过完下半生呢……
说来说去,都是越千秋!
阿嚏!
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越千秋着实有些郁闷。
因为各派抵达金陵的时间几乎是约定好了似的都在这一两天,所以严诩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所有门派统统拜访一遍。所以,严诩负责上三门和中六门九个门派,他就被师父强派了任务,前去拜访下十一门的前面九个门派。
他倒是很想请周霁月和自己同行,但哪怕玄刀堂和白莲宗当年同时重回武品录,谁都知道关系匪浅,周霁月这个白莲宗宗主一到金陵就住进了石头城的玄刀堂,可在人前还是要稍微避一避嫌的。于是乎头一天,越千秋只能非常苦逼地拉了孙立这个第三代的大师兄作陪。
而此时此刻,他刚打过喷嚏,就只听身后孙立低声说道:“师叔,五行宗的钱宗主来了。”
越千秋这会儿正因为鼻子痒痒而忙着用绢帕擦鼻水,越是如此,他越是深恨这年头不像后世,抽纸餐巾纸可以一包包放在旁边随时备着,像眼下这种场合,他那条绢帕就算废了。
在听到孙立这声音之后,他瞥见里头一个老者在几个中年人的簇拥下大步出来,下意识把绢帕团成一团,看也不看往身后高墙一扔。
可那一团绢帕扔出去,他就后悔了,这种脏东西放在袖子里他实在是忍受不能,这年头又没有随身便携垃圾袋,而这样随便扔东西的不文明行为,被越秀一知道铁定又要遭到唠叨一通。而且,他可是来自现代的五讲四美好青年啊,怎么能染上这种乱丢垃圾的恶习?
正在深刻反省的当口,越千秋突然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咒骂。
“什么肮脏东西……可恶,竖子别跑!”
正热情迎出来的正是五行宗宗主钱谦荣,他正在心中打叠着应该和越千秋说些什么样的客套话,就听到墙内传来了自家儿子的声音,顿时面色一沉。
自打听李长老说,先到金陵的儿子钱若华因为和白莲宗宗主周霁云之妹周霁月联姻未果,在码头上对周霁云冷嘲热讽,颇多威胁,结果却撞在了当朝次相越太昌之孙,玄刀堂掌门弟子越千秋的手里,晚一步抵达的钱谦荣就把儿子训了个半死。
为了这个,今天见越千秋,他就严禁钱若华出来,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难以防止这个儿子的不成熟。此时此刻,他压着火气出声喝道:“给我闭嘴!”
钱谦荣话音刚落,墙内瞬间一片寂静。可越千秋**练得非常灵敏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个粗重而愤恨的呼吸声。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准头竟然如此之高,竟然这都能砸到人,可这种事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因此上前和钱谦荣厮见时,他就完全装成没事人似的与人寒暄。
陪侍在自家宗主身边的李长老冷眼旁观,就只见越千秋这会儿根本没有当时在码头上那种“最喜欢仗势欺人”的傲气,反而像是个很好说话的邻家少年,做了个对比之后,他就不免在心底里埋怨刚刚隔墙骂人的少宗主钱若华。
他却不知道,今天跟着越千秋出门的孙立简直惭愧得想捂脸。
越千秋竟然隔墙乱扔东西,别人破口大骂也是情有可原,真太丢人了!
各大门派中,如少林寺这样的寄居佛寺,青城峨眉这样的则是借住道观,回春观这样得天独厚的,自有苏十柒的娘家旧居可以暂居,哪怕正在缓慢复苏期的白莲宗,也有越千秋慷师父之慨,借出玄刀堂所在的石头城给人住。
可譬如五行宗这样偏居一隅,在金陵又没产业的,也就只有住客栈了。
而越千秋跟着钱谦荣一进门就发现,五行宗的经济条件显而易见还是蛮好的,至少,这座客栈竟是被整座包了下来,怨不得文人常常抱怨穷文富武。
等到钱谦荣请了他到房中,他扫了一眼干净整洁的房间,便笑着说道:“幸亏明年不是春闱,否则金陵住宿腾贵,朝中那些老大人又要啰嗦一通。”
钱谦荣哪里会听不懂越千秋这含义,立时打哈哈道:“老朽这次带了不少弟子来见世面,也就咬咬牙摆了摆阔气,让九公子见笑了。”
“钱宗主何必妄自菲薄?五行宗在荆楚之地雄霸一方,说一不二,包下客栈的这点钱只不过是毛毛雨而已。”越千秋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随即漫不经心地说,“否则,钱少宗主怎么会对白莲宗的周宗主说那种几乎可称得上是逼婚的话?”
钱谦荣在心里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再次大骂了一顿。若是在荆楚,你怎么说都不要紧,可你竟然刚到金陵就如此有眼不识泰山地得罪人!尽管李长老没有听到越千秋那青梅竹马的说法,钱若华更是耻于对父亲提起,可他还是隐隐感觉了出来。
玄刀堂和白莲宗的关系,江湖早有传闻,如今看来,说不定这关系比自己想象中更亲密?
“那是犬子不懂事。”钱谦荣想都不想地把棍子打在了儿子身上,满脸无比诚恳的表情,“他是一次出行正好偶遇了那位周姑娘,惊为天人,我拗不过他,所以对周宗主提过一次,遭到婉拒后就不敢再提这回事了,谁知道这孽畜居然念念不忘,死缠烂打。”
越千秋见钱谦荣分明撇清,他心头一松,可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不觉还是流露了出来。
“我还以为,钱少宗主要和我抢青梅竹马呢。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见钱谦荣脸上浮现出了非常微妙的表情,越千秋只当没瞧见,笑眯眯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份请柬。
“我今天前来拜访,还想求钱宗主通融一个方便。腊月二十五,我在石头城玄刀堂给舍妹过生日。能不能请贵派十八岁以下的年轻弟子给我去捧个场?”
见钱谦荣分明愣住了,越千秋就诚恳地解释道:“我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舍妹认祖归宗没多久,这是她第一次和我一块过生日,所以我只得厚着脸皮邀约了。不过我只希望能让舍妹见识一下各派英杰,贺礼是绝对不收的,还请钱宗主给年轻人一个广结朋友的机会。”
钱谦荣顿时愣住了,想到自己的儿子钱若华已经超过了岁数,他又是如释重负,又是暗暗可惜,却立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眼见自己的最大目的在今天的最后一站五行宗也顺利达成,越千秋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
五行宗能有钱若华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其他各派当然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好鸟。他想开武英馆,那是为了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小圈子,可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的。既然如此,借着给诺诺过生日,好好近距离接触一下各派年轻弟子,然后筛选筛选,何乐而不为?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讨好那个小丫头……他是在干私活,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