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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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苏晚枕自山上下来,山半腰是他开辟出的平地,四周藤萝密布,白霜覆盖枝叶,脚下积雪深厚。风雪已经,乌压压的天空卷着层层乌云,一个时候后,还有一场雪。苍梧山终年大雪寒风,寒冷刺骨。他初初上山,懵懵懂懂神智未开,常常冷的半夜睡不着觉,浑身哆嗦,他那位已经飞升的师尊是个实打实的冰山冷性子,也不管他,熬过筑基,等他学会剑术后走上无情剑道,寻常的寒气也奈何不得。就这么跌跌撞撞活了下来,那个时候缩在阴冷的山洞,总想着烤鸭烤肉饿的饥肠辘辘,等到辟谷,对口腹之欲反而淡了去。作为凡人的喜好渐渐消失,连面瘫也越来越像师尊。

    他估摸着,再过个几年连感情都没了。

    山腰平地里有几株秧头秧脑的灵草灵药,还有几株黄黄的小白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个半山腰的山洞,就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仙长的洞府。

    苍梧山为剑阁禁地,山腰以上外人不得进入,他真心觉得,跟那些生长在红旗下蓬勃向上的孩子穿越后改造世界发明水泥玻璃美食药材走上人生巅峰的穿越者一比,自己这个修真修到大乘的穿越者真心弱爆了。出门会迷路,还好有神识,做出来的饭菜半生不熟堪比生化病毒,山下酒肆饭菜也不咋地,妄想弄个仙家府邸,结果他懒,洞府常年堆积灰尘肮脏不堪后来被他一剑劈成两截,点化个童子结果受不了苍梧寂寞跟人私奔。

    还能有比他跟悲惨的?

    说好霸气侧漏虎躯一震小弟都来呢?

    伤心断肠各种纠结!

    拿了铁锅出来捧了雪放入,手指一弹,锅下面升起无根之火熊熊燃烧,水煮开,拔两根白菜放进去,放点盐又放点油,开了之后拿筷子夹起,那滋味……

    他默默的加大火力,火焰窜起燃烧成青白,将铁锅融化的渣都不剩,里面的白菜叶子自然也是渣都不剩。

    果然做饭是作死的行为。

    愚蠢的白菜!

    苏晚枕抬头望山顶,据说住脚是个上得厅堂的男人?

    摇头,不能为了一顿饭把命搭上!

    远离猪脚,珍爱生命。

    他前脚离开山顶,后脚飞来一只白鸟,鸟吐出一块冰晶,晶中传出掌门讯息,苏晚枕用力将他捏碎,收徒什么的,就当没看见!半夜,夜空中飘起雪,苍梧山的雪常年不化,又经常下雪不见天日不分四季,雪积累数丈,雪下是结结实实的冰晶,山顶是苍梧最冷的地方,另一边阴影处的山腰隐藏着剑阁禁地,但凡修炼到剑道者可入剑阁寻找本命之剑,剑阁为剑修,每一个剑修走一条剑道,禁地之中,剑道无数,前人千锤百炼打磨出无上剑道,人人走的路都不同,由同一条剑道走出不同的道路,比如他师傅的无情流年之道,他的无情寒冰剑道,剑道中冰天雪地不见春风,足以一窥心境,无欲无情,等他心境变化,剑道也会随之变化。

    不会一成不变。

    他没有走上巅峰的野心,安安静静等待飞升,仙界中剑阁前辈组建的势力庞大,自成一脉,每百年具有一代七位峰主飞升,剑修实力强悍,更何况是修炼剑道的剑修?故而逍遥自在。飞升之后也有人罩着,过个几十万年天人五衰,再度轮回便是。他毫不在意生死,岁月悠悠,活的久了,容易寂寞,生死枯荣交替才是正理。心境一动,四周气势一泻,竟有百花盛开冰雪融化之感,他眉头一皱,驱散心境,冰雪重新凝聚,不见绿意,修炼冰雪肃杀之道就好,旁的他懒得去管。

    雪到半夜,翻身上山。

    山顶一处大石盘膝坐下,脚步一顿,雪深处两人蜷缩一团躲在避风的地方,眉头紧皱似乎睡的不安稳,唯有身下垫着一处兽皮取暖,脸色发青发白。

    还不肯离开?

    他摇摇头,一点半空,不见光芒,波纹动荡,空气中层层划开,无形的结界笼罩,那些飘落的雪花蹭蹭他的脸颊,安安静静分散两边,让开大石,唯有一缕寒风不肯离去,氤氲在广袖口呼呼作响。他正欲驱赶,又怕这两人过得太舒坦赖在此处不肯离开,便放下手指,任由寒风凌虐,肆意吹拂,没有雪意寒冷唯有风他们好过一些,可还是难受。苏晚枕仁至义尽,盘腿坐下,淬炼剑意,风雪缠绕,冰晶光芒缠绕着风,没入他的体内。银发飞扬,眉眼轻垂,心静无波。他忽然睁开眼,丝丝缕缕的香味自旁边传来,久久不散,若有若无的勾引着他。

    唐逸不知从哪儿寻到木材在木材上生火,拿了肉干用小刀划开,掏出粗瓶子在肉干上抹上蜂蜜。野生蜂蜜透着一股青草的香味,甜甜蜜蜜,火一烤,油脂溢出,香味扑鼻。

    苏晚枕眉头一动,闭目不言。

    好香啊……

    (ˉ﹃ˉ)

    脚步声响起,第一份食物取用最鲜嫩的地方,拿干荷叶裹好唐逸捧到他面前,眼神干净,低声道:“晚辈自己做的肉干,前辈要是不嫌弃就用一些。”

    他若不是主角……

    晚枕心头一叹,眉眼冷漠:“我等已辟谷,汝自行食用。”

    后面那小子咀嚼的嘎吱作响,好想揍他!

    龙傲天叼着肉,眼珠子一转,扯下咬过的那块,颠颠过来,嘻嘻一笑:“前辈不嫌弃晚辈的肉也给您。”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呢?晚枕道:“汝何名?”

    “小子龙傲天!”

    他瞬间虎躯一震,传说中qd男主?

    目光一转,唐逸原本神色暗淡,感受到他的目光忽然精神一阵,道:“我叫唐逸。”

    好吧,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两货是谁,一个古修真男主唐逸,一个异世大陆兽人战歌男主龙傲天,就是会前前后后推火车的那个,一首高山上迷倒无数兽人妹子鬼哭狼嚎称霸天下的。不对,这是……走错片场了?

    无论如何,一个男主他不愿意收,两个更加不愿。

    有一句万能的话:“你心不诚,与我无缘,下山去吧。”

    山下师兄无数,你们若是下山,便有好归宿,我等孽缘也就此断了,从此再无相干,任尔前世今生都与我再无交集。心境一动,他眉头一皱,人拂去风雪,消失在山顶。龙傲天把肉塞回嘴里,吧唧吧唧:“唐逸,你要不下山?”他平日里不正经,但此时似笑非笑,一双眸子冷光四射,唐逸回望,清清澈澈干干净净的眼睛冷漠无情:“下山?你怎地不下?别将你我捆绑一处。”再说,他已经找到仙人的弱点。他看着空无一处的平地,微微一笑,势在必得。一眼所见,便成执念,千山万水千难万险,纵使前途艰苦,也不改其志不掩其心,万死不悔,唐逸骨子里刻着固执与坚毅,他相信,一个肯救人的修真者他的心,绝对还是热的,哪怕只有一点热血,他就有把握!

    一道白光落于山腰,席卷药田,最后几根白菜被拔出洗干净扔进锅里,放油煎烤,最后出来一团黑漆漆不见真相的东西。仙人一般的人立于原地久久沉默不语,手一翻,最后一个锅轰成渣化为飞灰。

    他果然还是个厨房渣。

    山中无岁月,一晃三日。

    罕见的一点阳光自昏昏沉沉云后探出头,洒落雪山之上,整座山寂静无声,一声猛兽嘶吼,呼啸山林,沉眠雪地的动物纷纷苏醒,行走林间,白色猛兽与雪地冰枝融为一体,四处飞奔捕猎隐藏林间饥肠辘辘的小兽,在它背上少年神采飞扬,骄傲肆意,遇见大型野兽,一声长啸,似兽非兽的怒吼,那兽竟然脚软匍匐在地,呜咽颤抖,少年一跃而起,五指成爪,一抓而下,野兽开膛破肚,血流半地凝结成惊心动魄的血色冰晶。白兽不满猎物被抢,一脑袋将拎着猎物得意洋洋的少年掀翻在地,低吼一声。

    少年淬不及防摔倒在雪地里,吃了一嘴的雪,嘴巴里满是血腥味,呸呸道:“几天不见你性子野了?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不想白兽一甩尾巴,又甩了他一脸雪,慢吞吞走开。

    无视之。

    龙傲天气炸肺,这年头连坐骑都这么叼,搁现代你丫就是关动物园一辈子被研究的命知不?

    不懂事儿的!

    龙傲天长啸一声,声波动荡,大地颤抖,脚下用力,与大地缔结契约的战士发出咆哮,山体动荡,无数飞禽走兽狂奔而出形成野兽的狂流,树木拦腰而断,少年哈哈一笑,脚下发力,人随着兽流狂奔起来,身躯矫健,蜜色肌肉流畅有力,汗珠顺着手臂滑落在雪地上砸出个小洞,兽蹄践踏大地,泥土雪水混成污浊的颜色,他在兽群中肆意狩猎心仪的猎物,肥美的兔子,矫健的羚羊。

    他高高跃起,人如大鸟,在奔跑的猛虎背上一踩而过,他比飞鸟更轻盈比斑羚更矫健,人在半空一拧腰身,腾空倒挂,两手握住羚羊的双角,手臂用力轰隆一声将半人高的壮年羚羊掀翻在地,五指并拢,手掌如刀,一掌下去,羚羊呜咽一声,垂头没了生气。他嘿嘿一笑,扛起羚羊,朝着兽潮长啸一身,片刻功夫,兽潮散的干干净净,他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猎物。

    一身狼狈。

    头发凌乱,手臂上鲜血凝结,裤子上靴子上混合着雪与血。

    阳光只出来片刻功夫又散了去,零零碎碎的小雪飘落,覆盖住方才一场兽潮带来的狼藉,苍梧山天与地,上下一线,重复寂静,白茫茫一片。

    靴子踩在雪地里嘎吱作响,一些地方用力过大便凝固成冰。

    一缕似有似无的暗香。

    他脚下一顿,起了猛虎嗅蔷薇之意,转角走过白茫茫披挂冰霜银装素裹的树,树木接着树木,光秃秃的树枝凋零寂寥。

    风声卷起雪抹,白色广袖翻飞,水蓝色镶边流转水光,生机勃勃清浅安宁。银色发丝被风一吹,遮住半张容颜,唯有苍白的嘴角缓缓靠近枝头上含苞欲放的红梅时,张扬的艳色铺天盖地而来,龙傲天心头一跳,猛然紧缩,他几乎无法呼吸,傻乎乎的看着置身冰天雪地中宛若冰雕玉琢的仙人近乎爱怜的亲吻一朵半开的花。白的透明,红的艳丽,交织在一起,截然相反的冲撞美丽惑人,不由想这双嘴唇若是染上朱红该是何等美丽。

    “彭。”

    他看着看着肩头一松,羚羊在地上砸出好大声响。

    那人慢慢抬起头望过来,一双眸子冷若冰霜静若寒潭,冰水兜头泼下,龙傲天一激灵,那人便没了踪影。

    地上的羊,漫天的雪,枝头的花,雪中的幽香。

    梦幻消散。

    唯有那人冷清的目光在心头久久无法抹去。

    扑通扑通。

    心跳加速,眼里锋利明亮,他与唐逸都是一路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尘,野兽扑食一般窥探等候时机。

    一个会怜惜在冰天雪地里艰辛开放的红梅的修真者,其实心肠软着呢。

    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