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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本民觉得孙余粮很不够意思,瞪起眼看着他。孙余粮的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这是郑金桦给他的任务。
高奋进看了看张本民,又瞅瞅孙余粮,犹豫了下,道:“这都快天晌了,还得回家吃饭呢,孙余粮,你对郑金桦说,俺,俺还是下午去吧。”
“郑金桦她说,要是你现在不去,以后就,就不会给你去了。”孙余粮小声说。
“高奋进,你去吧。”嘎娃收起了图画书,“俺不怨你。”然后对孙余粮道:“俺也不怨你。”
高奋进走了,和孙余粮一溜烟瞬间就跑没了影,电视的吸引力实在太大。
张本民出了会神,提起鱼叉去东河叉鱼。
冬季河水少了很多,深的地方很少,多是浅浅一层,不及小腿肚。
一直到吃午饭,包括整个下午,毫无收获。第二天依旧,连片鱼鳞也没碰到。
张本民沮丧极了,倒拖着鱼叉一进院门就嚷起来,“河里的鱼全都死光了。”
魏春芳和童海青笑笑,说怪不得没叉到呢,原来鱼都死光了。
张本民也不答话,拱进屋里找吃的,晚上有电影,得早早去划圈占地方。
看电影时,魏春芳不愿意坐到人群中,看的是反面,人很少。童海青也不愿夹在人堆里,但也不想看反面,便在最后面站着。
张本民开始一个人坐在前面,第一部影片闪闪的红星,看得非常入真,第二部影片是外国故事片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但他满脑子还都是潘冬子勇敢无比的形象。张本民很想像潘冬子一样能大胆地去战斗,他有些坐不住,就乱跑起来,一会到魏春芳跟前,一会又到童海青旁边。
和张本民有一样活跃度的还有贾严肃,不过他的心思不在电影,而是四处嗅着鼻子,闻到有女人的香味便凑过去又挤又磨蹭,直到被喝斥离开。
最终,贾严肃看到了童海青,他没贸然上去,因为童海青站的地方很宽绰,用不着挤。“哟,是童老师啊,你冷不冷?靠一起暖和点吧。”他慢慢凑上前。
“你离远点。”童海青没好气地说。
“凭啥叫俺离远点呢,这又不是你家的地方。”贾严肃很霸道,“好地方还能都让你站了?”
童海青哼了一声,朝旁边走了两步。贾严肃立马又靠了上去,童海青喝问他想干什么。
贾严肃也哼了一声,“你管到天管到地,还能管得了俺拉屎放屁?俺觉着那块地方好就站哪儿,不但要站,而且还要做广播体操,谁在旁边碍事了,碰哪儿就哪儿,可怪不到俺。”说完伸手抓向童海青胸前。
不过还没抓到半片衣料,贾严肃脑门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眼前一黑,往后几个趔趄差点摔倒。
“谁?!”贾严肃捂着脑门,又惊又痛。
“俺!”张本民手拿一截木棒,站了出来,他学着刚刚看过的电影,道:“红军战士潘冬子!”
贾严肃缓过神来,摸着额头羞恼无比,窜上去就要打,“俺让你娘的红军战士潘冬子见鬼去!”
童海青不可能让贾严肃得逞,伸开膀子拦住他。
贾严肃抓不着张本民很是着急,索性朝童海青胸前一顿乱抓。童海青又疼又气,却也没得法子。
张本民更急,得了个空便照着贾严肃裆部一棍子就上甩过去。
贾严肃嗷叫一声,捂着腿裆缩成一团。
张本民一看兴奋了起来,多好的机会!赶紧挥起树棒“啪啪”两下又打在贾严肃头上。
“不打了,不打了。”童海青拉住了张本民。
这天夜里很不平静,电影散场后,贾严肃的爹贾学好赖上了门,直到魏春芳答应赔偿,上五天的工,全算他们家的。
第二天,年初三。
第三天,中午时分飘起了雪花,岭东大队的人很哀叹,晚上的电影怕是要泡汤。
果然,直到晚上雪还下个不停,放映员走了。“下雪也好,少看场电影没啥,地里的麦子可好着呢!”他们这么安慰失落的心。
雪断断续续持续下了三天,积雪一尺多厚。
堆雪人打雪仗,对孩子们来说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但张本民加入不到队伍当中,有郑金桦在,他只有在旁边看的份。
童海青见张本民孤单,便和他回家用竹筐扣麻雀。
饿疯了的麻雀很容易中圈套,张本民捉了很多,有的用线拴着,有的放到鸟笼子里养着。
不过这些麻雀并没有陪伴张本民多长时间,成年麻雀气性大,不吃食,没几天就全部饿死。
仅有一只未完全成年的麻雀活得长一些,直到开春。
这个时候草肥水美,生产队的工活也多了起来。学大寨搞集体劳动风头正劲,每家每户都要承担很多活计,割牛草、拾粪堆肥,总之要把各项生产活动都搞上去,比学赶超。
割牛草的活不轻松,每户按劳动力人头算,每人每天要上交五十斤。好在草多,河道里渠坡上多的是,只要肯花力气去干,没有完不成的。张本民也加入了割草行列,跟在魏春芳和童海青后头忙得不亦乐乎。
二生产队负责过磅的是队长老孙头,他对魏春芳非常苛刻,不是说斤重不足就是说割的草不好。斤重问题可以解决,大不了多割点,但要说草割得不好,那就没啥法子了。
“我看别人家也割了这种草,怎么就咱们家的不行?”童海青忍不住问。
“嘁。”老孙头不屑一顾,“人家割的草嫩,你们割的草老,牛都不爱吃,难道没听说过老牛吃嫩草?”
“那就用斤数来抵吧。”魏春芳不想跟老孙头一般见识,“我们每天多交十斤草就是。”
这事让张本民很生气,觉得老孙头太欺负人,后来想了个法子,在草框里偷偷塞了一块五六斤重的石头,这样过磅的时候能讨点巧。等过完磅提着草筐去堆草的时候,再把石头偷偷扔了。
这事魏春芳和童海青是不知道的,等她们翻草筐时,“咕咚”一声掉出个石头蛋子,着实吓了一跳。
“嘎娃,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干了。”魏春芳说得很认真,“咱们不胡来,万一要是被发现了,也许会罚我们割更多呢。”
张本民点了点头。
割牛草,张本民其实帮不上什么,就是凑热闹,他想应该干点有效的,就自个背着个小筐去拾粪。
拾粪堆肥的活其实并不累,小孩子也能干,就是脏了点。
拾粪堆肥的大多是些老头儿,贾学好因为有点痨病出不了大力,整天就背着个粪筐到处拾粪。张本民见到他就不舒服,还想着那晚他赖着要赔偿的事,于是就盘算着捉弄他一下。
快中午了,张本民老远瞅着贾学好背着大半筐牛粪从村西过来,于是连忙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跑过去,神色惊慌地说:“不,不好了,你家贾,贾严肃出事儿了!”
庄学好正高兴着呢,在地头连拣几大坨牛屎,分量足得很,正准备回生产队算工,没想到张本民说了这么个惊人的消息。“咋了?”他忙问。
“贾严肃在果树园摘桃花,被马蜂蛰了,浑身乌紫,正在大队药房里抢救呢!”张本民眼里露出惊愕的神色,这让贾学好深信不疑。“他娘的,这可咋办!”他一拍大腿,不顾痨喘,撒开丫子撵着小步疾跑而去。
由于贾学好颠跑得太快,粪筐有些半干的牛屎块儿颠簸了出来,不断滚落到他的背上。最后,他索性把粪筐朝地上一扔,不要了。
张本民呵呵笑着,把牛粪全都铲到了自己筐里,去生产队换了工分。
这件事,贾学好可没完,他又找上了门,嚷着说张本民骗了他,害他损失了一大筐牛粪,得赔偿。
不过这次贾学好并没得到好处,郑成喜骂了他个狗血喷头。
郑成喜现在对魏春芳改变了策略,不再恩威并施,只是一味讨好,同时又唆使老孙头故意刁难,以便合适时做个大善人。刚巧今天他跟收工回家,跟魏春芳走在了,经过门口时看到庄学好在嚷嚷。“学好,坐春芳家门口干啥?”他没好气地问。
“让她赔牛屎!”贾学好完全不明白郑成喜的心思,还以为可以帮腔作势,戏弄一番魏春芳。
“你个死肺痨,闲得皮痒痒是不是?赔啥牛屎?!”郑成喜一声吼。
贾学好一个哆嗦,傻愣愣地看着郑成喜,道:“郑书记,他家嘎娃说谎话骗俺,害俺损失了一筐牛屎,得让他赔。”
“嘎娃说谎话骗你?”郑成喜先是泛出个冷笑,然后猛地一沉脸,“小孩子都能骗你,那也活该!”
贾学好这下看算是清楚了事情的态势,立马灰溜溜地走了。
“春芳,以后碰到这种事就跟俺打个招呼。”郑成喜一副得逞之态,看着贾学好的背影狠狠骂道,“娘了个比的,啥么东西!”
魏春芳很为难,她知道得罪郑成喜不是好事,但又怕迁就多了会引起误会让他得寸进尺,所以态度就有点不明朗。
就是这个不明朗的态度,让郑成喜看到了无限希望,他相信只要坚持,就总有一天能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