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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宏被这个耳光打蒙了,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他不甘失落伸手还了眼前这女人一耳光,嘴里还骂骂咧咧:“你这个表子,还敢打我……。”
周崇怒着又回了他一个耳光,方宏这次还了她两个耳光,接紧着二人扑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乱咬。周崇一口咬住方宏背上的一块肉不放,疼得方宏大叫。
几分钟后二人分开,二人从地上爬起来,房间里一片狼藉。
方宏指着周崇骂:“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方宏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地上还留着不知是他身上还是她身上流出的几道血痕,在窗户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事后方宏在厂里保安老刘的住处呆了三天,手机关闭,班也不上。
本来老刘建议带些人去灭了肥肠,反正呆在这地方的穷人也没什么出路,趁机将这个事无限放大,最好引起全国人民的注意,走回当初开国的路线。
方宏没那么大野心,他感觉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对周崇的名声不好,他要独自处理。
前两次方宏跑横岗去不但没见到肥肠老板的人,还被他的两个保镖赶了出来。
第三次去的时候方宏带着几个装满汽油的啤酒瓶,他直接冲进了肥肠的办公室。
肥肠当时吓得脸都青了,之前他的保镖跟他说有个家伙这两天要见他,他还以为是哪个离职的员工因为没有结到最后一个月工资,来吵着要工资的。
这种事情肥肠见得多了,知道怎么处理,随便叫保安轰走两次就可以完事。
直到肥肠看到方宏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面前,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肥肠听到眼前的方宏是为了周崇的事而来,不仅好气又好笑,他轻描淡写地说:“这种不识时务的货,我早把她开除了,要人不要到这里来找。”
方宏先是一愣,随后他才想到自己来了这地方三趟,居然都没看到周崇,要是周崇真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她早该雍容华贵地出现在这个高档的写字楼里。
从写字楼退出来,方宏听见肥肠在后面骂了一句傻x。
打开手机,方宏发现有周崇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八条她发的短信,短信上把那晚以及之后挤火车回深圳的事说得清清楚楚。
看完短信后的方宏心痛万分,急急地回到的住处,不幸发现周崇已不在。
方宏傻傻地呆在房间里一个下午,到天黑的时候终于听到一个钥匙开锁的声音。
门被打开的时候,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方宏的面前。
方宏压住自己的情绪看着风扑尘尘地周崇说:“你去哪里了?”
周崇说:“我去找你啊。”
这时方宏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她说:“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
这三天周崇为了找方宏,脚都磨破了,她先是从认识的人那里打听,但方宏决心躲起来,又有谁能找得到他。
她不死心,她甚至还通知了负责这片区的警察,希望他们能帮忙找,只要方宏能明白,周崇这时就算做什么她都认为是值得的。
2001年的深圳与1985年的深圳不一样,2001年的深圳有一个女童音轻轻地在唱《明天会更好》:“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着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让昨日脸上的泪痕,随记忆风干了。
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候鸟出现它的影迹。
带来远处的饥荒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
玉山白雪飘零,燃烧少年的心。
使真情熔化成音符,倾诉遥远的祝福。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为明天献出虔诚的祈祷。
谁能不顾自己的家园,抛开记忆中的童年。
谁能忍心看他昨日的忧愁,带走我们的笑容。
青春不解红尘,胭脂沾染了灰。
让久违不见的泪水,滋润了你的面容。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为明天献出虔诚的祈祷。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着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
日出唤醒清晨,大地光彩重生。
让和风拂出的音响,谱成生命的乐章。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
2001年的深圳不是1985年的深圳,1985年的深圳你只要兜里揣着几十块钱经过若干时间以后很可能会辉煌腾达,很可能会一夜暴户;1985年的深圳你只要会摆地摊,若干时间以后很可能是一家大型企业的老总;1985年的深圳你只要有股票这个概念,你只要把钱投进去,出来都是成倍的增长。2001年的深圳已基本回归平静,辉煌的早已辉煌,只留下一大堆等着圈地的投机分子;2001年的深圳即便你是股票专业的出身,你也会发现你可能永远看不懂那些歪歪扭扭的曲线;2001年的深圳你要是个摆地摊的,你就可能永远是个摆地摊的;2001年的深圳你要是兜里揣着些零钱跟家乡人说出来下海经商,那么你就可能真的要下海了; 2001年的深圳很多高档酒店里灯火辉煌,酒会上的人有商界的,政界的,演艺界的等等,他们三成一群,衣着光鲜,举指优雅,手里的香槟杯光滑而透亮,但这么些人当中却没有你。
在方宏租得这个廉价房子的前后左右,楼上楼下住着很多职业不一的人,有工人,业务员,有农民工,有收破烂的,有摆地摊的,有搞艺术的等等。
他们有的怀才不遇,有的忍辱负重,有的养家糊口,有的放荡不羁,但只要一回到住处,他们便会把房间门关得紧紧的,不到第二天要出门的时候绝对不会开门。
他们几乎对所有事情都露出沉默的表情,哪怕有人莫名其妙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冷静地像行尸走肉一样,不过谁要是不小心惹到了他们,哪怕是芝麻绿豆,他们都可能跟你拼命。
所有的人仿佛都在压抑地等待着一个机会,看到电视里的莺歌燕舞,看到广告里林志玲千娇百媚的倩影,所有人都感觉这些东西离自己很近,也只有等到第二天醒来之时露出的那种失落与沮丧,他们才深刻地明白,其它很多东西都与自己无关。
资本主义原本是一种原始资本积累的过程,人类要想进步,要想发展,生产力要想提高,原始的资本积累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过程。
本身资本主义并没有错,方宏所在的工厂错就错在它引进资本主义的时候只把资本主义的弊端引了进来,并不断上纲上线,资本主义榨取剩余价值时刻在发生,但资本主义概念下的福利与各类保障却一项都没有,工厂仿佛永远在进行原始的资本积累。
2002年方宏所在的工厂工资制度被严防死堵,没有任何漏洞寻找,这种操作方式哪怕是一个人一天干足二十四个小时,也只够维持一家人温饱。在工友的怂恿下,方宏一次次把仓库多余的存货当二手卖掉,得到的回报就跟工厂管后勤的几个人分掉。
当方宏第八次操作这事之时,无意中把一批客户暂时寄存的货给卖了。这事很引起工厂总部的重视,严查之下,总部派过来的人查到是方宏等人做了手脚。
方宏见事情败露,索性全部承认,说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交待了所有事实经过。
结果是方宏被刑拘一个星期,罚款五万。
等方宏出来,工厂早已把他开除。
交完罚款,方宏仿佛又回到了两年之前刚到深圳被人骗光了钱的日子,他变得一穷二白。
方宏当时的女朋友周崇心疼不已,她其实早就发觉方宏不对劲,自己因为之前得罪老板失去了工作,本来生活上会更加拮据,方宏却经常给她买这买那的。
周崇追问了几次,方宏不说自己在干什么,只说工厂提高了员工待遇,周崇那会刚从江西老家出来才半年多,以为只要表现好工厂真的就会加工资,她不知道要工厂加工资的机率跟买福利彩票中头奖的机率差不多,便没有细细追问,于是方宏出事了。
方宏说:“我现在又什么都没有了。”
当时周崇紧紧地抱着他说:“你不是还有我吗?”
方宏从小就养成了个不愿意妥协的性格,小的时候有一次和邻居玩台球,那会左邻右舍的人都认为玩台球是不务正业,是毒害少年的体力鸦片,所以每次看到自家的孩子在玩,哪怕是免费的,各个家庭的掌门人都会倾巢而出,来的时候手里不是鞭子就是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