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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妈妈搬了小杌子坐在床边,目中带着笑意,面上越发的和善慈祥,手里拿着针线活。
黎言裳见她穿针引线,笑道,“妈妈,这大过年的,你做的什么活?”
江妈妈笑了笑,提了提手上正在剪着的大红布,“刚生下来的小孩儿要先穿一件大红的小夹袄,长大后嘴巴甜会说话,这可是上次皇上赏赐给姐儿的,料子又软又轻,正好做几件小夹袄。”
黎言裳愕然,“妈妈,是不是有点早了?”
江妈妈嘻嘻笑道,“不早了,做完这些还有很多都要做呢,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多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把整块布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平整的放在布筐里。
黎言裳躺在床上歪着头,忍不住拿起小块布,只有手掌那么大小,呵呵笑道,“真小,缝起来不是比手掌还要小了?”
江妈妈斜睨她一眼,笑道,“姐儿生下来那会,剪的布料比这还小呢,那些小衣裳都是夫人亲手缝的呢。”
想起夫人缝制的那些古怪的小衣服,她眉角微蹙,手上的剪子马上转了个方向,剪出另一块形状来。
黎言裳的心软软的,似是能拧出水来,“妈妈,母亲给我做的那些小衣服还有么?”
江妈妈微微一愣,眸子转了转,“原来夫人都让人收起来放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找不到了,再后来夫人没了,老爷又接了新夫人进门,那些东西就更找不到了。”
江妈妈又笑了笑,“姐儿放心吧,夫人当年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我也照着那时的样子做几件。”
黎言裳便笑道,“谢谢妈妈了。”
她半边身子露在外面,长长的胳膊搭在床边上。
江妈妈放下手上的活计,细心的为她盖好被子,叮嘱道,“时辰还早,姐儿再睡会把,我在这里看着姐儿睡,姐儿也别想太多,只管把心放宽了,自会好起来的。俞太医不是说了么?姐儿是忧思过度,姐儿现在过的顺顺当当的,又有世子爷疼着宠着,还有什么忧愁的呢?”
黎言裳嘴角动了动,心道顺当不过是表面看来而已,不知道多少危机潜伏在看不见的地方呢。
她低低的叹息一声,整了整身子平躺在床上,微微闭了眼休息,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宝贝儿,加油,与妈妈一起努力。”
天色雾蒙蒙的,似是要下雨,冰冷的空气将团团喜气包裹起来,仿佛要把整个直接都冻结一般。
晋王府门前静悄悄的,几个小侍卫守在门口,时不时的打着哈欠。
何淑仁立在不远处望着晋王府的大门,稍稍有些犹豫。
远远的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身穿朝服的宇文晔从车上走下来。
何淑仁正要转身躲起来,却见宇文晔已抬眸朝他看过来,再藏已无意义,他索性上前,“世子爷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宫里么?”
宇文晔瞟他一眼,沉声回道,“世子妃身子不舒服,我不放心,所以先回来了。你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来拜年的吗?”
何淑仁不答反问道,“世子妃怎么了?”
宇文晔面色沉了沉,“世子妃怀有身孕,却因忧思过度,胎象不稳,需卧床休息。”
何淑仁微微一愣,看来他来的极不是时候,可是……
宇文晔见他犹豫,对他此行目的已猜出几分,遂道,“进去说吧。”
何淑仁望着他的背影,缓步跟着进了王府,一路跟着到了安书院。
宇文晔冷眸微闪,“什么事?说吧。”
这个时候,似乎也只能跟他说了,何淑仁正正神色,“梦妃有危险,如果不设法保护她,恐有性命之忧。”
宇文晔面色蓦地一冷,紧紧的盯着何淑仁,“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晚我夜探皇宫,无意间看到梦妃正在雍华宫里被人虐待,我本想再瞧得仔细些,谁知竟惊动了里头的人,只怕仝贵妃已有所警觉,先下手为强。”何淑仁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便将昨夜之行交代的清清楚楚,却已是让人心中惊涛骇浪翻滚不已。
那皇宫岂是一般人说去就去说出就出的?何淑仁说的简单,只怕也煞费了一番苦心吧?
宇文晔挑眉道,“仝贵妃虐待已被打入冷宫的梦妃,为什么?”
何淑仁冷冷一笑,“皇家的事,你比我更清楚,这个恐怕世子爷得去问那位仝贵妃了。”
宇文晔双眼微眯,射出一道危险的信号,“何淑仁,若你所说属实,梦妃只怕已凶多吉少。”
何淑仁缓缓点头,“所以还请世子爷设法护一护梦妃,世子妃那边……”
宇文晔自是清楚黎言裳若知黎言梦的情形会怎样,可她此时正有孕在身又要休养,绝不能知道这件事,遂摆手道,“我自会处置,且不可让她知道。”
又瞟了何淑仁一眼,“我马上进宫,有些事我还要去玉器行问何掌柜,还请何掌柜如实相告。”
何淑仁已知他要问什么,遂道,“世子爷,有些事我只能告诉世子妃,恕我无可奉告,时机到了,我自会告诉世子妃。”
宇文晔黑眸微沉,冷声道,“这么说,世子妃母亲的身世以及那支金钗,你都是知情的了?”
稍稍一顿,又道,“或许就连宫中那位清妃,何掌柜也是熟悉的。”
何淑仁面不改色,“无可奉告。”
宇文晔嘴角撇了撇,“何掌柜夜探皇宫,不正是要去拜访清妃娘娘吗?”
何淑仁已转身向门外走去,“世子爷还是赶紧进宫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前脚还没迈出去,就看到一个丫头带着一个老婆子风风火火的走进院子正朝这边走过来,那婆子身穿藕荷色缎子对襟棉袄,带着几分贵气。
何淑仁禁不住放慢了脚步,与她们擦肩而过,许见他是陌生人,她们并未抬头看他。
远远的他听到屋里头传来回禀声,“世子爷,公主让老奴给您送个话来,昨夜梦妃娘娘死在冷宫里。”
他身形蓦地一顿,直挺挺的僵立在原地,没想到仝贵妃下手竟是这样的快。
屋内,宇文晔脸色黑沉,幽深的眸底闪着寒光。
那老婆子正是长平公主跟前的李妈妈,她顿觉头顶上一阵强力的压势,低了低头又道,“世子爷,老奴话已带到,公主还等着奴婢回去回禀,先行告退了。”
宇文晔略一点头,“劳烦李妈妈替我谢谢姑姑,改日我定亲自去看望姑姑。”
李妈妈屈膝行礼,转身出门,经过呆怔的何淑仁身边时,忍不住抬起眼角偷瞥他两眼。
何淑仁果断返回正屋,面上气愤难当,“真是最毒妇人心,都是我害了梦妃。”
宇文晔长叹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只盼着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她知道,否则……”
何淑仁略一沉吟,道,“能否把梦妃的尸首偷出来呢?”
宇文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当皇宫是你家后院,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亏得你选在除夕夜去,正是侍卫们放松的时候,否则你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说话。”
何淑仁面色更沉,又夹带了一抹痛色,低声道,“伴君如伴虎,一入皇宫深似海,她又是怎么过的?”
他声音很低,低的仿佛只是在叹息,却清晰的传入宇文晔的耳朵。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他,锐利的目光似是要把他看穿,却只看到他低垂着头。
他忽的抬起头来,从怀里摸出一幅画来,“世子爷可否帮我看一幅画?”
说着不等宇文晔回答便径自展开那幅画,只见上头一个妙龄少女,身穿鹅黄色长袖衣衫,鹅蛋脸大眼睛,一头黑发齐齐的披在肩上,说不出的灵动秀气。
宇文晔只瞟了一眼,便已认出画中之人乃宫中清妃,心下顿时了然。
何淑仁已从他脸上看出答案,身形禁不住微微一抖,是她,真的是她,他找她等她这么多年,原以为她早已不在了,谁知竟是在天宇朝的皇宫里。
他踉跄着转身向外走,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宇文晔的声音,“我劝你还是放弃去宫中寻她的念头,这样不但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她。”
何淑仁脚下步子顿了顿,头也没回的飞奔出去。
宇文晔的心却更沉更重了,愣愣的对着空院子发呆,却见宝瓶走过来,心里咯噔一下。
宝瓶趋步走到门口,屈膝行礼,“世子爷,世子妃请您忙完去一趟霓裳院。”
宇文晔忙绕过桌子,“世子妃怎么样?是不是又吐了?”
宝瓶便道,“世子爷请放心,世子妃喝了些酸梅汤,好多了,一早上都没吐。”
宇文晔想起刚走的何淑仁,看一眼宝瓶,试探着问道,“方才你来时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宝瓶微微一愣,随即回道,“奴婢没碰到什么人,不过瞧见何掌柜急匆匆的走了。”
宇文晔便道,“等会子不要告诉世子妃何掌柜来府里的事。”
宝瓶顿时愕然,低了头小声回道,“世子爷,世子妃就是知道何掌柜来府里的事,所以才让奴婢请您去霓裳院的,许是世子妃奇怪何掌柜为何没去霓裳院反而来了安书院。”
宇文晔的心揪扯了几下,脑中各种念头已转了几转,迈步走出房门向霓裳院而去。
宝瓶却在后头暗自揣测,为什么不能告诉世子妃何掌柜来了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