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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粮必赚?”张家小姐对商业上的事完全不懂,两眼一抹黑。
朱元璋笑道:“小姐,您想想,今年白水河断流了,十里八乡的粮田,大多数都会颗粒无收……到了秋天,粮食收不上来,百姓们的存粮吃光,市面上的粮价就会开始飞一般地向上涨。”
“哦,原来是这样啊,有理!”张家小姐应道:“那咱们要怎么赚钱?”
“很简单!”朱元璋摊手道:“花光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买粮食,然后坐看粮价飞涨……等粮价涨到最高点时,咱们把粮食搬出去卖掉,就可以赚许多钱了。”
“哦!原来经商就是这样经啊!”张小姐有点小兴奋。
朱元璋微笑道:“小姐,咱们家大少爷就是经营米行的,他现在肯定就在做着同样的事,您不妨写封信问问他这事儿是否可行。如果您利用这件事赚了大钱,在马家就扬眉吐气了,二少爷那个只知道花钱,不知道赚钱的窝囊废和您一比,自\ 然就被比了下去。”
张小姐听到这里,再无疑惑,赶紧吩咐贴身丫鬟道:“快给我准备文房四宝,我要给大伯写封信,问问他的意见……”
不一会儿,张小姐就用秀丽娟巧的小字写了封家书,是写给大少爷马智雄的,信里先报了平安,说马家老宅一切安好,然后又问他屯粮赚钱是否可行。
数rì之后,大少爷的回信到了,随着回信一起到的,居然还有他那十五名刀手,这些刀手是保护着一辆运银子的大车回来的。多年经营米庄的大少爷一听说弟媳要屯粮赚钱,立即举双手双脚赞成。今年大旱,可不是白水一个地方大旱,整个陕*西现在都旱得看不到几滴水,大少爷的米庄也正在疯狂买入粮食,坐看粮价飞涨。
但是他单在西安府买粮,是买不到许多粮的,因为西安府不止马家这一家米庄,还有许多厉害的大商人坐镇,大伙儿抢粮食正抢得头破血流。正在这关键时候,张家小姐的一封家书到来,主动要求屯粮赚钱。
马智雄转念一想:对啊!我们马家在白水还有一份基业,让留守在白水的弟媳帮着屯粮,岂不是事半功倍!
马智雄一向豪爽大方,以前打赏朱元璋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他一旦决定了让弟媳帮着屯粮,就毫不迟疑地拨了五千两银子,装在大马车里,让十五名刀手押送回马家老院里来,交给了张家小姐,并且嘱咐她大胆收粮,别管价格,只管拼命吃进。
十五名刀手将银子和大少爷的回信送到之后,就返回西安去了,留下张家小姐,瞧着一大车银子直发楞。
女人这种生物,尤其是没有什么阅历的女人,就算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也是千头万绪,不知如何下手,这种情况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身边的男人求助。
结果朱元璋又被张家小姐请到了自己的小楼里:“朱管事……你前些天说的那件事……屯粮赚钱的事儿,我写信问过大伯了,他果然极力赞成,还派人送了五千两银子过来,叫我不必顾虑价格,只要有粮就买……”
张家小姐眨了眨大眼睛,苦恼地道:“我是很想买啦,但是现在看着这么多银子,我又傻眼了,这粮食要怎么个买法?到哪里去买?”
朱元璋心中暗笑:本来想借着马家的名义,用衫家那里抢来的钱买粮,没想到马智雄这人如此豪爽,居然主动送钱来给我买粮……这些买来的粮食全屯在马家里,等我秋赋起义的时候,就顺手收入囊中笑纳了。
他对着张家小姐认认真真地道:“小姐,您的苦恼,就是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苦恼,买粮的事,您只管交给我来办……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张家小姐大喜:“那就拜托你了……对了,你可得记好账目,将来我要把账目交给大伯过目,以免他们怀疑我贪污家里的银子。”
“这是理所当然!”朱元璋笑着告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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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粮行动很快就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朱元璋手里现在银钱颇足。马智雄送来了五千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买很多粮食,而且王二那里还有几袋子从衫家抢来的金银细软,如果全部折算成银子,也有五六千两。
在大明朝,购买能让一个士兵吃饱的军粮,一年只需要大约五两银子就足够,如果想给他们再制点战袍、兵器一类的东西,差不多一年需要十两银子。如果想让士兵吃好点,穿暖点,再娶个媳妇什么的,生活过得幸福点,二十两银子绰绰有余。
现在朱元璋手里捏着接近一万两银子,如果用十两银子的标准,可以供两千人过半年。虽然对于发展一只军队来说,这样的人数略显不足,但也基本够用,揭竿起义时如果再从县仓里抢点,就可以供给更多的人,过更长的rì子了。
在朱元璋的暗中cāo纵下,王二和三十五名心腹,频频出现在各个市集上,以马家的名义买走所有能买到的粮食。
白天,朱元璋就在书房里记账,用马家的银两买来的粮食,单独记在一个账簿上,秋叶每天都会来帮他磨墨,辅纸。晚上,万籁俱寂之时,朱元璋就在秘室里另记一个账簿,这是记录王二那里的钱买的粮食,两笔钱的账必须分开记。马家这个账簿要用来给张家小姐一个交待,而王二那笔账的账簿,要用来给自己的手下们一个交待。
有些穿越小说里写,首领拿了钱随意乱花,只要小恩小惠给手下就行了……其实这样写的是根本不懂人心。和你一起起义造反的兄弟,如果你只给他小恩小惠,自己大手大脚乱花钱,真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人心么?
不!你肯定会被手下们抛弃!
真正的首领,在起义之初,就应该懂得所有的银钱都公有化,让每一个手下都看到首领的大公无私,让他们由衷地敬佩这样的首领。
想要贪污?可以!想要大手大脚的花钱?也可以!想要骑在曾经称兄道弟,一起吃苦耐劳的兄弟头上?也可以!但不能是在刚开始,而是必须等你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军队,足够强大的实力之时,才可以超脱于别人之上。
朱元璋深深地了解人xìng中的这一面,所以他绝不可能做一本糊涂账,他要让所有的手下都了解每一个铜板的流向,以示他没有从中贪污一文钱,以示:“我们是平等的,我们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
那些跟随他一起造反起义的年轻人,才会无怨无悔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在密室里记好账之后,他会将账簿也收存在密室里。这个密室还是很安全的,平常不可能会有人进来,秋叶虽然天天来他家里打扫,但是在他的严令下,柔顺听话的秋叶从来不会进这个屋子。
就在朱元璋一伙人积极屯粮的同时,白水的情况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旱灾的影响,正在恐怖地蔓延……咱们不妨来看一段史料,了解一下当时的旱灾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马懋才,天启五年(1625年)进士。历任湖厂副兵备道、礼部郎中、西蜀参议等职。敢直言,为民请命。崇祯元年时,他奉命入陕调查,沿途见闻写成《备陈大饥疏》,现摘抄如下:
“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rì则腹胀下坠而死。民有不甘于食石以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有司亦不能禁治。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曰:‘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最可悯者,如安塞城西有粪场一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
“更可异者,童穉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更无踪影。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数rì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于是,死者枕藉,臭气薰天。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然臣犹有说焉。国初每十户编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今之里甲寥落,户口萧条,已不复如其初矣。况当九死一生之际,即不蠲不减,民亦有呼之而不应者。官司束于功令之严,不得不严为催科。如一户止有一二人,势必令此一二人而赔一户之钱粮;一甲止有一二户,势必令此一二户而赔一甲之钱粮。等而上之,一里一县无不皆然。则见在之民止有抱恨而逃,飘流异地,栖泊无依,恒产既亡,怀资易尽,梦断乡关之路,魂消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而为盗者乎!此处逃亡于彼,彼处复逃之于此,转相逃则转相为盗。此盗之所以遍秦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