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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妍所处的位置是靠近观景台边缘的一座角亭,角亭最外面有半人高的栏杆。角亭正中有一座半圆形硝石镶玉花鸟屏风,推她的人就藏在屏风后面。
看她走近,屏风后面的人出来,从她后背下手,狠命推了她一把。她身体突然往前一倾,站立不稳,身体就撞开角亭外面的栏杆,向假山下面摔去。
假山有三四层楼高,山体微微倾斜,表面上有尖厉的怪石突出。人从假山上不小心滑下去,肯定会被怪石碰伤,摔一个头破血流,毁容破相。若是被人有意推下去,最轻也会摔得折胳膊断腿,极有可能摔得没了命。
沈妍的身体在向下飞的时候,她下意识尖叫出声,大脑已经反映过来了,也知道摔下去的后果。她想伸手抓一块石头,想增加一些阻力,可她试了几次都没抓住。身体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到达地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她不敢再想。
就在她身体要摔到地面的时候,一袭白衫飞跃而至,两脚勾住一块巨石,两手抓住她的衣服,轻轻松松就提住了她的身体,顺势把她搂在怀里。
沈妍因恐惧而狂跳的心脏终于慢下了半拍,她感觉到身体悬在半空,很急促地喘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清抱住她的人,她又一次大惊失色,尖叫出声。
“你怕我对你……”沐元澈皱眉苦笑,双手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石头――”
沐元澈双脚勾住的那块石头摇摇欲坠,当他意识到的时候,石头就要匍匐卧倒了。那块石头很大,若是掉下来,就会不偏不歪,砸到他们俩身上。
情急之下,沐元澈松开沈妍,反身一脚,把巨石踹离了原来落下的轨道。石头太重,他用力过猛,身体落地时扭伤了脚,疼得他直咧嘴。
沈妍被沐元澈抓住时,身体距离地面只有三尺,她以平躺的姿势落地,没摔伤,臀背被尖且硬的石头碴子硌得很痛,刚落到地面,她的身体就弹起来了。
她站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又拍打身上的草尘,检查身体。她除了手腕上蹭破了一块,渗出血迹,臀背硌得很疼之外,其它地方没有受伤。她掐了几片刺儿菜的嫩叶,揉碎了涂到手腕上,止血消毒,又用手帕包扎好伤口。
“你伤到哪儿?”沈妍看到沐元澈坐到地上,一动不动,慌忙询问。
沐元澈痛苦万分地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说:“我的腿断了。”
“哪条腿?”沈妍很害怕,沐元澈为救她摔断了腿,她会自责内疚,而且慧宁公主也不会放过她,还不知道会因这件事掀起多大的风浪。
“两条腿都……”沐元澈话没说完,就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沈妍又惊又急,赶紧跌跌撞撞过来,握住他的手,给他诊脉。他的脉搏强劲而有力,就是有点燥,无大碍,沈妍这才放下心。接着又给他检查两条腿。他腿上除了有几处青肿、擦破了皮,并没有重伤,是不是摔折了骨头,她也看不出来。
“澈儿、澈儿,你醒醒,到底哪里疼?快告诉我。”沈妍不通骨科,怕他摔伤了骨头,耽误了救治,就想弄醒他。她摇了摇沐元澈的胳膊,见他没反映,又掐向他的人中穴,见他的脸色慢慢变红,她也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啊――疼……”沐元澈突然抓住沈妍的手,长叹一声,脸上布满强烈的挫败感,“你还名医呢,原来是半吊子,我还以为你知道用人工呼吸救昏倒的人呢。”
“人工呼吸?”沈妍明白了,难怪他说昏倒就昏倒,折腾半天也不醒,原来因由在此,“我不知道人工呼吸能救昏倒的人,但我知道针刺能救。”
沈妍的身心骤然放松,紧张的情绪消失,她浑身的力气好象被抽空一样,坐到地上,拿出几根银针冲沐元澈瞪眼比划。此时情景,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们小时候,还有在金州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心中都没有琐事隔阂,一切自然。
来到京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有那日被他拥抱激吻,沈妍每每想起,就觉得很尴尬。这次见面,两人别扭了一会儿,只说了几句话,就又顺畅如初了。
沐元澈看到银针,一下子跳起来,捂着脚蹦了几下,趁沈妍不注意,把她推倒在地,高大有身体罩在她身上,“妍儿,我告诉你一个救人的妙法。”
“你离我远点儿。”沈妍两手挡住脸,缩了缩身体,试图用胳膊推开他。
她的潜意识里并不排斥沐元澈,甚至与他相处时,心里还有一点点欣喜和悸动。但她深知自己的情况,她是有婚约的人,不能再与其他男人亲密。即使活了两辈子,思想不保守,能与男人正常接触,但她有为人的原则与根本。
“妍儿,嘴对嘴吹气真能救昏倒的人,水萧藤说的,他说这叫人工呼吸,花朝国的大夫都知道,你是医者,这救人的妙法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沈妍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强忍笑容,郑重其事点了点头,说:“这人工呼吸果然是妙法,我记住了,以后有人昏倒,我就给他嘴对嘴吹气,我……”
“不许――”沐元澈的身体朝她压近,扯开她的手,一本正经说:“你还要记住,人工呼吸不是跟谁都能用的,比如你跟我能用,跟别人就不能。”
“那可不行,医者父母心,有救人的妙法当然跟谁都要用,不能藏私。”沈妍继续装傻充愣,不时紧咬嘴唇,只怕自己一时忍不住,笑出声。
沐元澈深深注视沈妍,知道她在装傻,轻哼一声,说:“你以后要跟别人用也行,可你现在还不会,我要教会你,跟别人用的时候不要忘记我。”
“你……”沈妍刚说出一个字,嘴就被两片火热的唇堵得严严实实了。
就在霎那间,沈妍很想告诉他,你这不是人工呼吸,你这是热吻。
反映过来,沈妍又羞又急,想推开他,身体却被他紧紧箍住,丝毫也挣脱不开。她身上现在唯一能反抗的部位就是牙齿,除非咬住他的舌头,就再无它法了。
此法在她脑海刚生成,还没附诸实施,她的牙齿也被牙齿固定了,悲哀呀!
“妍儿、妍儿,你在哪呀?”萧水葳急切的喊声传来。
“姑娘、姑娘,有谁看到了,我们姑娘是该摔到这里吗?”
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交织着轻声抽咽和哀叹,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沐元澈刚尝到一点滋味,听到声音,好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身体腾得一下跃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张开四肢,僵化身体,准备装昏。沈妍舔着嘴唇缓了一口气,理了理头发,赶紧坐起来,捂着自己的手腕,脸上神情故作痛楚慌乱。
从她被人推下来到现在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了,这才有人来找她。这说明那人对她行凶时,周围根本没人,可见那个人计划安排得很周到。
观景台地势高,上面风也大,栏杆断裂声和她的喊叫声也没人注意。估计是白芷黄芪到观景台上找她,没见到人,这才发现栏杆断裂,可能有人摔下去了。
对她下毒手的人是谁,此时她不想劳神思虑,先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再说。只要她还活着,阴谋就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愁此仇不能报。
沈妍咬牙暗哼一声,声音故作微弱,“来人、快来人,我在这里,在……”
白芷黄芪和萧水葳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项云珠、福阳郡主和兴阳县主等几位名门闺秀。她们刚到,桂嬷嬷和两个太监也带几个婆子朝这边赶来了。
“姑娘、姑娘,您哪里受伤了?快告诉奴婢。”
沈妍冲众人晃了晃手,又摇了摇头,“我、我没事,沈伯爷救了我,他……”
“伯爷、伯爷……”桂嬷嬷等人见沐元澈昏倒了,都慌了神。
中年太监吩咐小太监和婆子,“赶紧去叫大夫,再让人抬一顶小轿来。”
白芷黄芪把沈妍扶起来,萧水葳挽住她的手,询问受伤的情况。沈妍装出腿拐的样子,咧了咧嘴,挣扎着活动了几下,表示自己的身体无大碍。
桂嬷嬷让两个婆子把沈妍抬到假山角下的凉亭里,嘱咐萧水葳等人先不要往外说,免得惊扰了客人。轿子抬来,她又让人把沐元澈抬到角房里,找大夫救治。
“澈哥哥、澈哥哥,他……”福阳郡主见沐元澈昏倒了,又着急又担心,只是有桂嬷嬷在场,她不敢表现出来。桂嬷嬷让她们离开,她实在忍不住,才出声。
“郡主快别这样,老身粗通医术,知道伯爷并没有受重伤。”桂嬷嬷给婆子使了眼色,立刻有几个婆子拥簇着沈妍主仆、萧水葳等人离开。
坐到凉亭里,沈妍稍稍休息了一下,就想上观景台。她想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推下来的,查看了现场,才能推断出谁是谋害她的真凶。
萧水葳等人找来,她就装成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想看看某些人的表情。是萧水葳让她来观景台,但萧水葳的表情自然真切,决不可能是对她下毒手的人。
项云珠问了沈妍几句,也没多说,脸上的表情很淡,就象她在项家对沈妍态度一样。兴阳郡主一直低着头,嘱咐了沈妍几句,就到人群里说话了。
从一见到沈妍,福阳郡主对她怒目而视,也不哼声,好象跟她有很大的仇怨一样。沈妍知道福阳郡主暗恋沐元澈,怨恨她也是因沐元澈而起,对她下毒手也在情理之中。但沈妍不敢确定是福阳郡主要害她,有时候不能只信表面所见。
福阳郡主身份高贵,也很娇纵,极有可能恣意妄为。但杜家是书香名门,对她也有一定的教养,做为娇小姐,又在承恩伯府,她也不敢做得太过份。
来承恩伯府赴宴的名门闺秀也有十几人,除了萧水葳、项云珠、福阳郡主和兴阳县主,其他人跟她不过是见面点头微笑的交情,根本没说几句话。
但她不敢肯定与她没有交集的人就不害她,人心一直隔了肚皮,谁能看得透?再说,这些人的关系错综复杂,谁敢说她不认识的人就不会生出害她之心。
沈妍向众人道了谢,又说:“我没事了,去换件衣服,你们去玩吧!”
……
水榭中,残羹剩菜已经撤下,换成了果品茶饮,贵妇贵女们围坐说笑。
中间最大的亭台里,四面垂下轻纱布幔,给人一种请勿打扰的提示。慧宁公主和慧平公主坐在亭台正中,里面没有下人,二人都亲手斟茶剥果。
“皇姐,我们家福阳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她的才情样貌无须说,品性你也很清楚。”慧平公主笑了笑,又说:“就让她给你做儿媳妇,就跟在我身边一样。”
“福阳也十六了,确实该说亲了。”慧宁公主慢饮香茗,就没有下文了。
“皇姐该不是看不上我们福阳吧?”
慧宁公主没出声,剥了一粒葡萄塞进嘴里,一脸“你说对了”的神情。其实慧宁公主不是看不上福阳,而是想起以前的事就堵心,不能轻易答应这门婚事。
两年前,慧宁公主就有意给沐元澈求聘福阳,还请皇后做中人保媒。可那时沐元澈只是沈承荣的养子,世子之位都名不正、言不顺,也没有体面的差事。慧平公主就以福阳年纪小为由婉拒了,反过来又积极为福阳打听其他名门公子。
沐元澈毫不在意,他本来就不喜欢福阳,可慧宁公主却耿耿于怀。去年,沐元澈立下大功,得了厚赏,慧平公主又想促成这门亲事,可慧宁公主却变了态度。
“我们家福阳哪不好?”慧平公主脸酸了,眼底闪过不愤之色。
“不是福阳不好,儿女姻亲不光看他们自己,还要考虑许多问题。”慧宁公主轻叹一声,说:“当年,澈儿的父亲为救我而死,我就发过誓要把他好好养大成人,让他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现在天下太平,也不需要他再去征战沙场,我就想让他娶妻生子。他父亲就留下他这一脉单传,我就想让他子孙满堂。
我早想好了,要给他娶一个妻子,再纳十房八房妾室。每人一年给我生一个孙子或孙女,不出三五年,这院子里就能站满了孙子,想想都高兴。福阳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我怕她象你一样,自己生不出儿子,也不让别人生。杜驸马也不想断子绝孙,可她惹不起你,这些年,你光打死他怀孕的妾室也有五六个了吧?”
“你……这……”慧平公主满脸羞愧气恼之色,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慧宁公主促侠一笑,又说:“澈儿今年虚岁刚二十,相士说他杀戮太重,让他过了弱冠之年再娶妻纳妾生子。皇室宗亲的名门贵女不少,能做他妻子的人选很多,我要慢慢观察。能给他做妾的女孩我挑了六七个了,都是小吏的女儿,嫡庶都有。等他娶妻之后,我就做主给他抬进来,要是妻子是个宽容的,让先抬进来更好。本宫容不下善妒之人,不管是妻是妾,敢出妖蛾子,可没好日子过。”
慧平公主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慧宁公主的话。这些年,她给福阳初选了七八家名门公子,忖度来、思量去,觉得还是沐元澈最合适。
承恩伯府不是几代人混居的大家族,事相对会很少,沈承荣又是养父,不可能对沐元澈干涉过多。再说沐元澈有爵位、有本事,才貌自不必说,他又有独立的府邸。最关键的一点是福阳喜欢,她就认准沐元澈了,别人一概不考虑。
可听慧宁公主这么说,慧平公主就挠了头,意识到此事难办。纳十房八房妾室是闹着玩的吗?这么多人分一个男人,那要费多少心思,使多少手段。她深知慧宁公主疼爱儿子,也是说到做到之人,这个决定没人能改变。
“皇姐,这……唉!其实纳妾也不是大事,只是没必要纳那么多。再说,重礼数的人家哪有妻没进门,就先让妾进门的?顶多是抬几个通房丫头。”
慧宁公主刚要开口,就有太监隔着纱帘禀报说松阳郡主带家人来请安。
“请进来。”
慧平公主很不高兴,“她们来干什么?有什么光彩的?还到处炫耀。”
“人家来请安,我哪有不见的道理?”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慧平公主突然双眼放光,“安姨娘说沈驸马和汪夫人那个女儿是徐家外室庶子的童养媳,徐家外室庶子接到京城六七年了,我也没听说。今天听安姨娘说起,我本想仔细问问,这么多人打岔,就把这事给忘了。”
慧宁公主眼底闪过冷笑,说:“我以前也没听说,新近才知道,松阳来请安另外有事要说,本宫不想跟徐家二房有太多交结,还是不知道为好。”
松阳郡主带徐瑞月、徐瑞云、武氏母女、刘氏母女、徐慕绣和安纹进来给慧宁公主和慧平公主请安。礼毕,慧宁公主赐座,松阳郡主坐下了,徐瑞云也想坐,被徐瑞云扯住了。徐家一堆人就全部立在松阳郡主身后,安纹则伫立在慧宁公主身后。松阳郡主怕慧宁公主嫌乱,就让武氏母女、刘氏母女和徐慕绣出去了。
“有事?”慧宁公主问松阳郡主,连称呼都省略了。
松阳郡主叹了口气,拉过徐瑞云,以家常语气对慧宁公主说:“你云表妹在南疆呆了几年,身体都垮掉了,我就想来跟你说说,先不让她去寺庙修行,让她在府里调养一段日子。等调养好了,我想给她找个妥善的去处,不能……”
慧平公主狠啐一口,打断松阳郡主的话,“什么是妥善的去处?难道还想让她改嫁吗?静海侯的嫡次女跟她同一天回京,第二天就去了寺庙,她在武烈侯府呆了多长时间了?看皇后的面子,没人提这件事,你们倒装起傻来了。她打扮得那么漂亮,又梳了未嫁女的发式,还来赴宴,有什么心思?谁看不出来?”
御亲王是慧平公主一母所出的亲哥哥,御亲王夺嫡时,慧平公主受杜家祖训限制,不敢助力。毕竟血脉相连,她心中倾向御亲王,只是御亲王势败,她顾及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杜氏一族的清誉,不敢有半点表示。今天,她看到徐瑞云的装扮,就憋了一肚子气,正好松阳郡主母女撞到了枪口上,她不发泄才怪。
“皇姐,你是护国公主,皇后一直病病歪歪,这皇亲女眷的事你也该管管。”
慧宁公主讥诮一笑,反问:“你说我应该怎么管?”
徐瑞云跪下,低声抽泣,说:“妾确实身体不好,只是强撑一口气,不想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求二位公主明鉴。妾今天主要是来给公主请安,赴宴只是顺便之事。给公主请安装扮得衣饰不整,那岂不是有违礼数,对公主不敬。”
慧平公主咬牙冷哼,“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是牙尖嘴厉。”
“那就先让她在府里调养一段日子吧!等有人问起,本宫会有答复。”慧宁公主微微一笑,又说:“在府中要以静养为主,断不可生出别的心思,丢了皇家的脸面。千万别惹出是非,到时候带累了整个武烈侯府,也落了皇后的脸面。”
“多谢公主教诲,妾谨记在心。”徐瑞云恭敬行礼,心中却有另一番打算。
“谨记就好,本宫和慧平还有事,你们请便吧!”
松阳郡主微笑道谢,又说:“沈驸马和汪夫人的女儿是……”
慧宁公主面露厌倦,挥了挥手,说:“今天安姨娘当着这么多人已经把话都说明了,事情不出一两天就会在京城传开,我们多说无益,顺其自然吧!”
“是,公主。”松阳郡主偷偷瞪了安纹一眼,不敢多说,就带人施礼告退了。
中年太监匆匆进来,附到慧宁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慧宁公主轻哼一声,脸色变得很难看,没理会众人,就跟着太监出去了。
众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顾忌慧宁公主的脾气,不敢打听,只是私下悄声议论。有几个女孩回来,悄悄说明情况,众人都唏嘘不已。
有管事嬷嬷过来恭敬送客,众人不敢久留,都带着疑问和猜测离开了。
……
沈妍等人坐到山角下的凉亭里,丫头给沈妍重新包扎了伤口,萧水葳等人安慰她,并仔细询问当时的情况。沈妍不想因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她只说自己绊了一下,失足摔下去,被沐元澈所救,其它事一概没提。
“妍儿,真对不起,我只是想叫你到观景台看风景。”萧水葳连声道歉,确实是她让丫头去叫沈妍,沈妍虽说受伤不重,虚惊一场,她也很自责。
“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你不必自责。”确定是萧水葳派丫头来叫她,沈妍松了口气,不是别人早就设下的陷阱,事情查起来也就不困难了。
沈妍等人正坐在凉亭说话,就有丫头来传话,说承恩伯府送客了。在凉亭里坐的几位贵女都准备去找家人各自回去,互相闲话几句,就离开了凉亭。
萧水葳跟沈妍约定明天到项家看她,又嘱咐了她几句,也走了。项云珠神色淡淡,和沈妍说了一声,就跟兴阳县主回元信侯府了。
福阳郡主坐在凉亭外的雕栏上,和几个丫头喂鱼嘻戏。看到凉亭里只剩了沈妍主仆,她才进到凉亭,也不说话,狠狠瞪了沈妍一眼,甩袖子就走了。
沈妍挑嘴冷哼,“我们去观景台上看看。”
“姑娘,您能走吗?您的手受伤了。”
“我的手受伤了,跟走路有关系吗?”沈妍扶着白芷的手往观景台上走,一路走上去,就跟她们说了掉下去的真实情况,吓得两丫头脸色苍白。
“是谁那么恶毒?竟然下这样的毒手。”白芷噼哩叭啦骂了一通,才舒服了。
黄芪想了想,说:“白芷,咱们采红花草的时候,是不是看到纹姑娘和三姑奶奶下来?我好象听到纹姑娘还骂了咱们一句,三姑奶奶还笑了呢。”
“对,是她们,她们下来,咱们上去,就没找到姑娘。”
安纹和徐瑞云都恨她,可她们敢在承恩伯府下毒手,置她于死地吗?沈妍微微摇头,安纹没脑子,或许做了出来,但徐瑞云绝对不会鲁莽行事。承恩伯府不是徐家,临时安排哪有那么周全?一旦事情败露,闹不好会把武烈侯牵连进去。
沈妍上了观景台,沿了原来的路线走了一圈,并结合当时的情况,脑海里仍没有明确的思路。屏风距离栏杆有三尺远,那人藏在屏风后,摸准位置,才下了毒手。那人是临时决定,可见恨极了她,若没目击者,想知道是谁很难。
两个丫头上到观景台,叫沈妍主仆下去,说是桂嬷嬷有请。沈妍见桂嬷嬷坐在凉亭里,就过去说明从观景台摔落的情况,没隐瞒半个字。
桂嬷嬷很客气,微笑说:“老身就不留姑娘久坐了,这件事公主会给姑娘一个交待。姑娘别忘了答应孝敬公主几匹缭绫,老身三日后去取,会告诉姑娘真相。”
“多谢嬷嬷,告辞。”
至于桂嬷嬷要给的真相是不是真的,沈妍认为没必要多想。恨她的人就那么几个,哪一个都有对她下毒手的动机,到底是谁,她不得而知。要说真有胆子在承恩伯府害她的人,那就是福阳郡主,可慧宁公主会让福阳郡主担责任吗?
坐进马车,沈妍小吃一惊,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马车里摆放着火龙果、山竹、金芒果等七八筐鲜果,还有十几盒子御膳房特制的点心,堆得满满当当。收获不小,两千两银子没白花,慧宁公主能做到礼上往来,总体还不错。
沈承荣欠的银子没要到,也没来得及跟沈承荣说沈蕴的事。这两件大事要写进她新近的计划,另找机会处理,决不能便宜了沈承荣。
沈妍掀开车帘,见天色还早,说:“白芷,去济真堂。”
归真答应给她培训一些人手,不知道现在进展如何,她要去看看。按施工进度,城北那座宅院大概再过半个月就能完全修缮好,人手要提前到位。
她还要抽时间,亲自购买原料,调制工具,试验生产。诸事安排妥善,她还要亲自培训生产,到时候,她就要从项家搬出来,住进大宅了。
她们的马车停到济真堂的后院,她打算从后门进去,先去找归真。她刚掀开白色珠帘进来,就看到一张热情而夸张的笑脸,惊得她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跟我来。”金财神很亲切地挽住她的手,语气极尽能事的温柔。
“男女授受不亲。”沈妍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有事快说,我要找归先生。”
“到那边会客厅,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沈妍不相信他的鬼话,但对他的惊喜很好奇,只好先跟他进了会客厅。
会客厅正中有一张长形案台,类似于沈妍前世的谈判桌,适用于多人在一起谈生意。此时,案台上摆放着八个大锦盒,四个小锦盒,都是红木制造,很精致。
“锦盒里装的都是什么?”
金财神笑脸张扬,故作神秘说:“打开看看,我保证你喜欢。”
沈妍对好东西的免疫力太低,很想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又怕金财神给她设陷阱,说不定锦盒里会蹿出一只怪兽来,吓破她的胆。
“你打开。”今天被人下毒手,差点折胳膊断腿丢小命,沈妍现在异常小心。
“真是个吃货。”金财神冷冷瞥了沈妍一眼,把十几个锦盒挨个打开。
看到锦盒里的东西,沈妍一声尖叫,眼底无数颗星星,正大放异彩。
八个大锦盒里装有八匹缭绫布料,都是今年最新上市的织法和花样。色泽亮丽纯正,缂有金银丝图案,捏在手里,如轻羽棉纱一样滑润舒适。每一匹缭绫根据样式大概可以做四五套衣服,可重量也就是有一两斤重。
四个小锦盒里都是钗环步摇、花钿坠饰,件件都是赤金美玉制造而成,精雕细刻,名贵精致。这些头面首饰的样式都很新颖,估计是金家首饰坊的新货色。
“这都是送给我的?”沈妍有些不敢置信,但眼底却流露出浓郁的欣喜。
“不是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吗?我说到做到。”金财神挑起眼角睃视沈妍,他很喜欢看沈妍贪婪的眼神,只有这样,他才确信自己还能控制她。
“痛快点,说吧!有什么事求我,别耍花枪。”沈妍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满案的名贵布料和首饰,轻哼一声,说:“提前说好,求婚你就免开尊口,我不答应。”
金财神趴到案台上,近距离看着沈妍,很认真地说:“向观音菩萨发誓,我就没看上你。上次是长辈里逼我成亲,我觉得跟你交情不错,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你。现在没人逼我了,你跪在地上,哭着喊着求我娶你,我都不答应。就你这副模样,除非藏在灶台里,带你出去,我还有脸见人吗?我一世英名岂不……”
“住嘴――”沈妍抓起案台上的镇纸,就向金财神砸去。
沈妍深知她和金财神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交结,但保持一定距离接触令人很舒适,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做为青春飞扬的女孩,即使有婚约,也有一个怀春梦。金财神的话已经对她构成了侮辱,她恨极了,就下了重手。
金财神上回被萧水葳揍惨了,现在防备性极高,尤其对于喜欢动手动脚的沈妍。镇纸砸来,他头一偏,扇子一挡,一把金箔纸精制而成的扇子就这么毁了。
“你这个吃货、蠢货、恶妇、妒妇、弃妇、毒妇,你你你……”
沈妍抓起镇纸,又冲他比划了几下,“说正事,听到没有?”
金财神瞪了沈妍一眼,安静下来,“其实你挺聪明的,知道我有事。”
“那不是废话吗?你哪次送我东西不是有事?我凭白得过你的东西吗?”
她答应孝敬慧宁公主几匹缭绫,正琢磨找金财神帮她弄几匹,就有缭绫送上门来了。省得她再开口求人,就看金财神会给她出什么难题了。
这些年,她跟金财神相处很和悦,合作得很愉快。金财神不会吝啬钱财,也习惯用钱财肯定一个人的价值,只要对他还有用,财物都是小意思。
金财神又拿来一把折扇,轻轻敲了敲沈妍的头,说:“从下个月起,每月以金半两的名义到济真堂坐诊三天,初定每旬最后一天,我会让人提前做宣传。另外,从下月起,你临时接任济真堂总管事半年,我闷坏了,想到处去玩玩。”
沈妍瞪了他一眼,没马上答应,她也考虑一番。以金半两的名义坐诊、打理济真堂的事务都不是难事,关键她住进项家,每次找什么样的借口出来。项家虽说对她禁锢不严,可她也不能随便出门,每次必须有充分的理由。
“我考虑几天再答复你。”
“还用考虑几天?你真是个吃货。”
沈妍呲了呲牙,拍响案台,吼道:“我当然要考虑几天,我每次做事之前都要有详细的计划,跟你一样吗?你真是二货,这都不懂吗?”
金财神蔑哼一声,冲她翻了几个大白眼,说:“我还有一件事。”
“直说。”沈妍对他冷言冷语,对他送的首饰和布料可是满腔热情。
“听说你要开生产间,让归真给你训练人手,你要做什么?”
沈妍拿出一只金步摇插在头上,很不客气地说:“关你P事。”
金财神一把从沈妍头上扯下金步摇,又把那十几个锦盒全部揽在怀里,怒视沈妍。他深知沈妍财迷成精,他就不信沈妍能舍掉这些东西而不答复他。
僵持了一会儿,沈妍败下阵来,乖乖回答:“做卫生巾、药用精油和化妆品。”
“能赚钱吗?”这是金财神最关心的问题。
“废话。”
金财神很满意,轻哼一声,说:“我要入股,五五分成。”
“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大东家,背靠金家这棵大树,你会省去好多麻烦。”
沈妍要开制作卫生巾、药用精油和化妆品的生产间,就想独立经营,不想跟金家掺在一起。可她自己经营,还要面临苛捐杂税、店铺销售等诸多问题,都不容易解决。若跟金财神合股,这些都不是难题,可她的利润要减少一半。
背靠大树好乘凉,跟金财神合作,等于挂靠金家。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那些想打秋风的人,畏惧金家的势力,也不敢做得太放肆。跟金家合作,换成她前世的叫法,那就是中外合资企业,政府肯定会开绿灯、给面子。
钱可以少赚一些,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轻松快乐,她可不想天天烦事缠身。权衡利弊,她认为跟金家合作也有方便可取,但不能轻轻松松答应金财神。
“我考虑考虑,过几天一并答复你。”
金财神笑脸花开,“好,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也没什么大事需要你做。”沈妍猥琐一笑,又说:“卫生巾缺一个形象代言人,就是缺一个做宣传的人,那次你把卫生巾贴到嘴上的样子很独特,我想……”
“啊――”
一声怪叫传来,一个暴怒的物体呲牙咧嘴冲沈妍扑来。沈妍躲闪不及,两只柔嫩的香肩遭秧了。一双大手抓住她的肩,摇得她浑身颤抖,飘飘欲坠了。
白芷和黄芪听到怪叫声,冲进来招架,费了好大力气,总算把金财神拉开了。
“疯――子――”沈妍微弱地喘了一口气,又笑出了声。
“你、你侮辱我,你……”金财神还要折腾沈妍,被金珠金玉劝走了。
跟金财神扯皮耽误的时间太长,沈妍见天色不早,没跟归真细谈,就准备回去。反正她过几天要答复金财神,一并再说也不晚,她也需要好好考虑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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