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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侯爷,”林克浩坐下首,气呼呼直喘粗气,“咱们大军脸面,都叫那位谢大人丢了!”
“怎么了,克浩?”看到林克浩紧绷小脸,高岳难得起了逗弄心思,“今儿个去了一趟居元关,有什么感受啊?咱们风流倜傥林小将军,准是迷倒一大片大姑娘小媳妇儿吧?”
“侯爷您又取笑末将。”林克浩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容,“还大姑娘小媳妇儿呢,末将都要被人骂死了。”
“谢荟?”容文翰放下手中茶杯,神情中隐隐带上些冷意,令得周身儒雅清贵气质之外,添了些肃杀之气。
“就是那个谢大人。”想起居元关事,林克浩就是一阵堵得慌,“……抢了人家一匹玉雪狮子骢不说,还打了那对儿爷孙一顿,末将怕谢大人再惹事,只得跟着赶了回来。”
“玉雪狮子骢?”高岳愣了一下,爱武之人一向稀罕宝刀或者好马,听说竟有一匹玉雪狮子骢被抢了过来,不由大感兴趣,“真是玉雪狮子骢,你没看错?那样价值连城宝马良驹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所有?你确定真是一对儿贫苦爷孙俩?”
“是啊。”林克浩认真回想一下,也觉得有些奇怪,那对儿爷孙穿着,实不像是能用得起这般宝马良驹人啊!
“自作孽,不可活。”容文翰语气平淡,林克浩听得却是一乐,谢荟不知道,他们这些经常跟大帅身边人可清楚,大帅说道谁语气越淡,说明那个人就越该倒霉了!
“大帅,侯爷,末将告退。”
“你去吧。”容文翰颔首,并未多做挽留。
林克浩知道,大帅定是还有要事要和侯爷商量,忙行了个礼,这才走出帐外。
走了一段儿距离,林克浩忽然站住,瞧着一个漆黑角落:
“谁?出来!”
躲那里刘陶吓了一跳,忙步上前,给林克浩磕了个头道:
“刘陶见过林将军。”
“刘陶?”林克浩这才看清来人,倒也认识,却是伙房里刘陶,紧绷神经这才松弛下来,“是你啊,起来吧。这么鬼鬼祟祟做什么?”
刘陶却不起来,又磕了一个头道:
“将军,实是小人有事相求。”
“有事?”林克浩愣了一下,摆摆手道,“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刘陶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苦着脸道:“将军见谅,刚才特使派人来吩咐说,要喝鲜鱼汤,您说这天寒地冻,我们上哪儿去弄啊?”
“真他妈不是东西!”联想到下午事,林克浩脸色愈发难看,“我们这是大营,他以为这是他们谢家开酒楼吗!”
只是这位谢大人目前是奉皇命而来,还真不敢得罪他。
虽是恨得牙根痒痒,可容帅和侯爷没有发话,林克浩也不敢和他对上,只得憋气道:
“我哪里还有前儿一兄弟送来两条腌制咸鱼,一直没舍得吃,你拿走吧!”
“是,谢谢林将军。”刘陶大喜,忙跟着林克浩往营帐而去,路上又小心说了自己爹受伤事儿。
林克浩一愣:“今天下午那老人是你爹爹?他现哪里?”
听刘陶说就藏自己帐里,林克浩明显皱了下眉头:
“刘陶你这事有些鲁莽。怎么不先来跟我商量一下?”
自己瞧着那谢荟一帮手下,每天营中贼眉鼠眼,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刘陶吓了一跳,诺诺道:“将军,实是那位小兄弟伤太重了——”
“算了。”林克浩摆摆手,“带进来就带进来吧。你赶紧回去安排一下,我这就领着军医去瞧一下。”
两人刚离开,营帐后面便转出一个人来,瞧着两人背影一阵冷笑,转身就往和帅帐并列谢荟帐中而去。
“把陌生人领进了大营?”谢荟倏地坐了起来。
“可不是,大人。”那随从一脸谄笑,“小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大人,您看——”
谢荟冷笑一声:
“你下去,安排一下人手!”
这么多天,自己这个特使可真是受够了!
本以为如此荣耀身份,终于可以摆摆谱了,而且既然是大捷,少不得肯定还能分不少油水。
没想到无论自己明示暗示,容文翰都是一副装傻充愣、丝毫听不懂样子!既然刮不了多少油水,那就赶紧回上京好吧,可容文翰倒好,照样慢腾腾,也不说不走,就是这样半死不活拖着!这么多天了,天知道自己有多憋屈!
容文翰还罢了,自己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要动容家家主,自是毫无可能,可包括高岳内那些四肢发达武夫又是怎么回事儿?特别是那个林克浩,名为保护自己,看着是监视自己还差不多,处处给自己难堪!
今天,自己就先拿这小子立立威!那容文翰不是宠爱这个林克浩吗?自己今天就偏要打他脸!
“跟着他们,什么时候看到林克浩领着人进去了,就马上回来禀报。”
刘栓和李虎护着霁云焦急帐中等待着,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刘陶终于回来了。
“刘大哥,怎么样?”李虎轻声道。
刘陶点了点头:
“林将军已经答应了,很就会带人过来。”
“谢谢刘大哥,大恩不言谢,李虎替少爷给大哥磕头——”李虎说着就要跪下。
“别——”刘陶忙拦住,刚要吩咐李虎准备一下,外面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刘陶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去,却是林克浩正带了军医掀开帐幔进来。
李虎怔怔看着走前面英伟少年将军,慢慢起身,颤着声道:
“克浩大哥,真,是你吗?”
林克浩一愣,看了一眼李虎,隐约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李虎终于能够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当年领着他们一群娃儿四处乞讨林克浩,红着眼睛又上前一步:
“大哥,我是李虎,佢里,李虎啊——”
“啊?”林克浩脸色瞬间大变,猛地上前一步,把李虎拉到灯影下,上上下下打量着,一下攥住李虎肩头,“小虎子,真是你?都长这么高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大哥。”李虎狠狠抹了把眼泪,“林老爹还活着,没有死,详细情形我待会儿再告诉你,你先让人救救我家少爷。”
林克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说什么,我爹还活着?”
“是。”李虎重重点了下头,又指了指床上依旧昏迷霁云,“能救出林老爹他们,多亏了我家少爷。克浩大哥,我家少爷真是好人,你点让军医救救他好不好?”
“你家少爷?”林克浩这才看到床上还躺着个十来岁孩子,红着眼睛道,“所以你就跟他身边?好,知恩图报,小虎子是个汉子!你放心,这位小少爷可是咱们佢里大恩人,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他!”
军医已经上前,把霁云翻过来,查看背部伤口,越看脸色越是沉重,良久,终于起身,冲林克浩一拱手:
“林将军,这孩子身中剧毒,好毒素已经被人吸出了些,只是这毒太过霸道,留体内虽不过两分,目前却仍是已然扩散至四肢,好五脏六腑尚无大碍,我目前所做,也只能是控制毒素不再蔓延,若想完全清除,还须服用产自西岐雪山之顶冰晶雪莲……”
“冰晶雪莲?”林克浩愣了一下,“便只有西岐有吗?”
“是啊——”那军医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这雪莲花生长西岐极寒雪山之巅,听说每隔百年才会有一次花期!不过属下倒是记得,六年前,西岐曾经进贡宫中四朵雪莲,以这孩子伤势,服用两片花瓣应该就足以肃清余毒。”
李虎和林克浩一听却是心一下凉了半截,别说两瓣,就是一点雪莲渣,他们又能去哪里寻来?
“克浩大哥,”送走那名军医,李虎含着泪道,“您能不能再多找几个军医来,还有再帮忙打听一下,咱们大营中可有姓容将军?”
“姓容将军?”林克浩愣了一下,“阿虎找姓容将军做什么?”
“我家少爷爹,也军营中。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少爷爹。”李虎哽咽着道,“没想到却路上被人伏击,少爷当时说,是有要事要找老爷,而且,说不定少爷爹可以救少爷呢?”
“你们少爷爹也大营中?”林克浩也很是吃惊,可整个大营里,除了大帅,自己再没有听说第二个姓容人啊!而且私下里自己也听高侯爷说过,大帅膝下并无儿子啊!
想了想道:“阿虎可知道你家老爷名讳?”
李虎黯然摇了摇头:“少爷并未说起过。”
林克浩沉吟半晌,拍了拍李虎肩膀:“阿虎放心。只要毒素不再蔓延,好歹这小少爷没有性命之忧,等回到上京,大哥不要任何封赏,只向陛下讨两瓣雪莲,想来陛下仁慈,应该能准大哥所求!我再回去打探一下,看有没有其他姓容将士。”
说着,起身就要走,哪知刚拉开营帐,就被人挡住去路:
“林克浩,你身为我大楚将军,不思杀敌报国,怎么竟私通奸细?”
林克浩抬头,却是谢荟,正带了他那班随从堵营帐外。
“谢大人,如此深半夜,大人不帐中安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谢荟冷冷一笑,“林克浩,你到现还装傻?”
说着,一挥手,“把林克浩和这帐里奸细全都拿下!”
“谢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没想到谢荟竟然一上来就直接给自己安了这么个罪名,林克浩大怒,一脚踹倒两个扑上来随从,“你明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奸细——”
“林克浩——”没想到林克浩竟敢反抗,谢荟顿时大怒,厉声道,“林克浩若不束手就擒,就把这帐内所有人格杀勿论!”
“你——”林克浩慢慢垂下双手,愤然道,“没想到谢大人竟是如此卑鄙无耻之辈!”
这帮子随从固然人多,可要想对付自己,也得费一番功夫,只是身后阿虎他们,均是老弱伤病,真打起来,怕是凶多吉少!
营帐外面忽然人影一闪,却是那刚刚离开军医,正拿了包药物折返,看到帐中情形不由大吃一惊,沉吟片刻,转身就往中间帅帐而去。
“抓了克浩?”容文翰本已准本安歇,听了军医禀报也很是出乎意料,当即让侍卫唤起高岳,一行人急匆匆往刘陶营帐而来。
“林克浩——”谢荟笑吟吟看着乖乖被绑林克浩,心里得意至极,上前一步,阴□,“怎么,心里不服?”
说着,抬脚就朝林克浩腹部狠狠踹了过去:
“你们这些下贱庶民,也敢爷面前摆谱,我呸!”
林克浩身子猛地一歪,却是恨恨吐了一口唾沫。
“哟,不服气不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林克浩还是这般桀骜不驯,谢荟气拿起根鞭子兜头盖脸朝着林克浩就抽了过去,“爷今天就让你记住,什么人是你永远也不能得罪!”
鞭子抽林克浩脸上,刷带起一溜血痕。
“大哥——”
“林将军——”
李虎和刘陶想去护住林克浩,却被随从狠狠推倒地。
“咦,这床上还有一个!”又一个侍从忽然道,说着上前解开帐幔,正露出里面昏睡霁云。
“都拉出来,我们走!”谢荟冷笑一声,吩咐道。
“是。”那随从上前拽住霁云脚就朝床下拉,霁云噗通一声就栽倒地,顿时有鲜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放开我家少爷——”李虎疯了一般推开抓着他人,扑上去就想扶霁云,却被身后人拽住头发拉了回来。
“你们干什么?”林克浩大怒,“谢荟,你要对付我就管来,对付个小孩子做什么?”
没想到对这个小孩子出手,这些人反应会如此大。谢荟只觉很有意思,一指那个随从道:
“把他给我拖过来,我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竟让咱们林大将军都护这么紧!”
“谢荟,我和你拼了!”眼见那随从竟真倒拖着霁云向前,林克浩气简直要疯了,使全身力气去撞旁边抓着自己人,谢荟只看得哈哈大笑。
正值一片混乱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冷声音:“你们这是做什么?”
谢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就站了起来:
“容公——”
话音未落,容文翰和高岳一前一后走入营帐。
“大帅——”林克浩噗通一声跪倒,红着眼睛道,“大帅瞧瞧那小少爷怎么样了?”
“什么小少爷?”谢荟寒着脸道,“这明明是祈梁国奸细!”
“你胡说!”李虎也跟着跪倒,哭着道,“求大帅救救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不是奸细,我家少爷是来找爹——”
容文翰眼睛慢慢扫过来,那拖着霁云随从吓了一跳,手一松,霁云咚一声摔地上。
剧烈疼痛让霁云脑子微微清醒了些,吃力张开眼,入眼却正是容文翰挺拔身材,温润眉眼,两滴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淌下:
“爹——”
自己是做梦吗,竟然梦到了爹爹!
容文翰身子猛一踉跄,不敢置信瞧着地上半死不活霁云,颤颤上前两步,一把抱住地上小人儿:
“你方才说,什么?”
“爹——”霁云眼中泪流急,用全身力气低低说了一句,“云儿,好想你——”
头一歪,便再次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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