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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佑帝见庄晔走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庄晔耸肩,凑过去和淳佑帝一起看起匣子里的其他东西来。
压在图纸下面的,是厚厚的一沓银票、地契、店铺房契等物,总价值几乎超出一百万两,这对身为一个王朝皇帝的淳佑帝来说,自然算不得多,但是这相当于意外收入的一笔钱财,对于正想大展拳脚治国治世却受制于国库不丰的淳佑帝来说,或许可以算得上是天降横财?
薛筠的事情,淳佑帝也不是半点不知端倪。淳佑帝登基之前,自己不能有丝毫惹眼的动作,却仍借着庄晔的手,在江南部下了暗探,尤其关注的便是甄家。
甄家在江南,那简直就像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薛家和其有所联系,甚至于曾给甄家——也相当于是给忠善亲王庄晟——为数不少的钱财贿赂,变相地助长了庄晟夺嫡的势力。对于淳佑帝来说,薛筠此举,自然是饶不得的,他也正想着迟早要收拾了薛家。
不过薛筠此人,倒还算有几分眼色,自从淳佑帝登基之后,就逐渐地斩断了和甄家的联系,为此还被甄家下了好几次的绊子,损失不少。不仅如此,甄家还派了人暗杀过薛筠,不过没有得手。这些事情,淳佑帝通过暗探,也已知晓,所以便看着薛家和甄家狗咬狗,暂时没有动静。
如今薛筠接着冯木之的事情递来了投名状,淳佑帝也没有不接的道理。
再看薛筠随匣子附上的信件时,淳佑帝便保持了几分好心情。薛筠所书,自然不过是官面文章,说自家是被甄家胁迫,不得已才提供的贿赂,不过在他意识到甄家有心助三皇子夺嫡后,便不再向甄家提供银两了,因此而被甄家迫害,生命饱受威胁。为此他一直觉得颇为煎熬:一面是君臣大义,一面却又担心遭到甄家报复而不敢揭发他们。但终究是抵不过对皇上的忠诚之心,决议向淳佑帝认错悔罪——不求淳佑帝原谅他的过错,但求不祸及子女家人便于心足矣。随信附上的银票、地契、店铺房契等物,是薛家上缴国库之用,也是为他犯下的过错赎罪。
淳佑帝看过信,冷笑一声,薛筠所言是真是假,他倒是已经不那么在意了,若是他没有猜错,看薛筠信中的意思,怕是会选择自杀以谢罪的。若是可以做出薛筠被甄家所害的假象,那些为庄晟效力的人,说不得就会人心浮动了,对庄晟也是个打击。如此一来,薛筠曾经是否真的倒向过甄家,倒向过三皇子庄晟,看在薛筠“及时悔悟”、且上缴国库这许多财产的份上,便也没有那么叫人愤怒了。
薛筠一死,薛家便只剩下孤儿寡母三人,能否保下薛家剩下的百万家私还犹未可知,且看薛筠信中所言,自然会约束他们不再和甄家有过多牵扯。若是如此,淳佑帝又何必做个赶尽杀绝之人?当然,若是薛家孤儿寡母拎不清楚,仍和甄家来往,那他也是不介意将甄家剩余的资财纳入国库所有的。
淳佑帝和庄晔计议已定,便连夜派了暗探往江南薛家而去,一为接冯木之入京,其二就是为了让薛筠的死像甄家所为。
薛家母女在贾府又住了几日,终于忍不住打点行装赶回金陵去,却在半路上,就接到了薛筠的死讯,薛姨妈当场便晕了过去。
当母女俩哭哭啼啼地回到金陵的时候,薛筠的灵堂已经在甄家的帮助下,由薛筠长子薛蟠布置妥当了。
甄家来得太快太巧,让很多有心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薛筠之死本就突然且蹊跷,甄家存有不小的嫌疑,偏生他们在江南顺遂得太久,自觉此时与他们无关,又觊觎薛家万贯家私,便急匆匆地上门来“帮忙”了。
便是隐在暗处的暗探,也不由得感叹甄家人的短视愚蠢,不过这却叫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分外顺利,回京之后又能请赏了。
薛家母女得知薛筠的噩耗,又连夜赶路,早已经是疲惫不堪,见甄家人帮忙将薛筠的后世料理得妥帖,心下也是感激的,一时之间倒是没有想到什么疑惑的地方。
薛姨妈尤其知晓甄家有人在,对她们母子三人是多么重要的依仗,薛筠一死,薛家宗族的其他人,怕是无一不想来分他们家的家私的,他们孤儿寡母的,只怕斗不过他们。而有了甄家人在场,想必族人们也不至于太过分。
薛姨妈所料倒是没错,甄家人确实震慑住了薛氏其他的族人,但是甄家人本身就是一匹喂不熟的饿狼,又早对薛筠不满,如今所图不仅仅是想要从薛家孤儿寡母身上刮下一层油,甚至是想要扒皮抽骨的。
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与其拿大半的家财填进甄家,还不如拿出一半家财分给族人,还能落个好,偏生他们早已经是引狼入室,如今也奈何不得甄家人。薛姨妈在看了薛筠叫薛蟠藏起的留给她的信后,心底越发觉得后悔,这甄家才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凶手,他们却报不得仇。
薛筠去世的消息,自然也是送了信去京城的,王家和贾家都相继派了人过来,可在这江南,他们一时半会儿还真拿甄家无法。王家如今的家主是王子腾,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兄长,如今在忠敏亲王庄晞的府上任长史,正三品的官职儿,而且还十分受庄晞重用。
庄晞是个不问时事的性子,平日里与兄弟之间也没什么相争的,倒是难得的平和,便是淳佑帝,也十分看重他的办事能力,是除了庄晔之外,昔日皇子之中最受淳佑帝重用的一个。
可王子腾到底不能亲至,不过是派了自己的儿子王子朋前来,与贾家派来的贾琏一道,却也完全奈何不得甄家人,也不敢在江南得罪了甄家人,所以他们的到来不过让甄家收敛几分,却不能阻止他们继续将薛家当成肥肉来啃。
正当甄家人即将要啃去薛家大半的底子去的时候,却是意外来客搅和了计划。
来的人是诚恪亲王一家子,亲王、王妃、世子和世子妃一个都不拉,庄晔是奉了皇命南下查看长江防洪堤坝,顺便求了恩典,带着一家老小下江南游玩来了,还能顺道去扬州,让黛玉见一见父母亲人。
庄晔一家不过是在金陵落脚,顺便游玩一番,与薛筠的后事那是半点儿也无关系,更不可能上门吊唁,但只要他们还在这个城里,甄家人便只能束手束脚,很多手段不敢随意使出来。
薛宝钗从中看出了转机,又联想到那个交到了黛玉手中的匣子,猜测诚恪亲王一家会在这个时间,这么巧在金陵落脚,说不得就是父亲临死前的安排起了效果,便劝薛姨妈趁着甄家人不敢乱动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薛家在金陵的铺子田庄,然后打点行礼,直接雇艘大船到京城的宅子中定居。天子脚下,总要比在金陵甄家人眼皮子底下安全一些。至于实在是来不及处置的铺子或田庄,便随着甄家和薛氏族人争去,也省得彻底惹恼了他们。
薛姨妈将信将疑,试探着卖了几个铺子,发现甄家人果真不敢阻挠,便全按了薛宝钗的话去做。虽则一时匆忙,铺子田庄大多都是低价卖了,可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能有人敢在甄家的压力之下买他们的铺子,就该觉得庆幸了。
事实上事情并没有那般简单,买下薛家铺子和田庄的,其实都是淳佑帝和庄晔安排的人,否则一般的商户,哪里敢触甄家的眉头?这金陵可是甄家人的地盘,诚恪亲王也不可能永远都留在金陵,他们早晚会被甄家人报复。
甄家人自然也知道这些买铺子的人有问题,可如今淳佑帝稳坐皇位,他们就算有太大的胆子也不敢明着和皇帝对着干,暗中下点绊子倒还是可以的。
于是薛家人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将大多数的店铺和田庄出了手,然后规整了一大船的行礼,搬家离了金陵,去了京城,甚至顾不得京城的宅子还没有叫人修整过。
薛家的船一靠了岸,王家和贾家的下人们早已得了消息,都等候在了码头上。
薛家在京城的宅子多年不住,一时之间也住不得人,薛家母子便只能选是去王家住着,还是去贾家住着。若按着薛姨妈的想法,自然是想去贾家的,王子腾作为兄长,自小与她们姐妹不亲,她还是有些怵他的,而且贾家她们也住过一段时间了,总要熟悉一些。最重要的是,贾家至少还牵系着诚恪亲王府,她们这次能逃过一难,全仗了诚恪亲王,她便总觉得,若能和诚恪亲王府有点儿关系,总能震慑想要害他们家的人一二,毕竟在这京城里,甄家还是有点儿势力的——虽然不及在江南一带的影响力,更何况还有忠善亲王庄晟和宫里的甄贵太妃,哪一个对薛家来说,都是无法抵抗的势力。
不过还是薛宝钗劝阻了薛姨妈,说回了京城哪有不回娘家住着,却要去旁人家住着的?王夫人虽则和薛姨妈是姐妹,可那毕竟是贾府,王夫人甚至还算不得是贾府的女主人呢。更何况,薛宝钗冷眼看着,贾家似乎并不与诚恪亲王府十分亲近,这京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若是如此,她们住在贾家,又如何能够震慑得住三王爷忠善亲王?倒不如还是去王家住着,一来是薛姨妈自己的娘家,住着名正言顺,二来,不管怎么说,王子腾还是朝廷命官,又有忠敏亲王的关系在,忠善亲王总不能这样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们薛家出手吧?没有利益的事情,该当是很少有人去做的。
薛姨妈思来想去,还是跟贾家的人说了一声,然后跟着王家的马车去了王家。她若是在王家派人来接的时候还执意要去贾府住,这不是打自己兄长的脸么?得罪了兄长和嫂子,对自家可也没什么好处。
薛家家财颇丰,虽则他们走的时候,很多大件笨重的东西,都留给了族人,却仍有十数辆马车的行礼,排了一条长龙,咕噜着进了王府的门。薛姨妈也知这东西进了王家的门,只怕是必要留下一些的,可自家没人住着,将东西都放回去,她也不可能放得下心。只得自己在心中宽慰自己,就当花钱做人情了,他们薛家在京城根基浅,有了娘家的帮衬,只要能立住脚跟,凭着薛家在京里的铺子,未必没有重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