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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其实有些话雁奴没说,他想说的是,外祖父如此这般急着怂恿群臣早立东宫,其实算计的也是为郑家好。只是,他心中也明白,外祖父这也是在为他筹谋做打算,这样的话由他口中说出,不免就要寒他老人家的心了。
雁奴点到为止,有所保留。
外祖父再说什么,他会笑着听着。但他的立场和态度却是十分坚定的,外祖父的话,他全然不会往心里去。
没有人会比他更渴望一家团聚着好好过日子,家中有阿父,有阿母,也有兄弟姐妹。就和寻常百姓人家一样,兄友弟恭,和睦相亲。
他从小就没有阿母陪伴,阿父虽说爱他、护他,但总归也忙的。如今好不易一切尘埃落定了,他曾经向往的日子来了,他不愿这样的安稳被任何人打破。
当不当太子,日后能不能问鼎天下……这些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若日后父皇真传位于凤凰,他想,他会尊重父皇的决定,并且竭力辅佐凤凰。
“你要知道,外祖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郑国公嘴皮都磨破了,却不见面前少年有半分动容,只能改变策略,打感情牌说,“想想你亲生母亲吧,她当初宁舍弃性命也要护得你一命,她不是为了让你去给别的女子当儿子的。”
因从小有父亲的提点,即便雁奴记忆中并没有母亲的身影,但母亲在他心中,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见提及阿母,雁奴忙正色道:“母亲不仅给我生命,还为了我舍弃了她自己的生命。这点不必外祖父说,我和父皇一样都不会忘。”
见终于提到了重点,郑国公轻哼一声,用又爱又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雁奴。
“你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蕙心又是你生母,外祖父知道你定不会忘。”说起重情重义,郑国公不免又想到从前,想到从前那个重情重义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如今的新帝。
他不敢背后妄议帝王,只能说:“若是当年你母亲死里逃生,留有一命在的话。如今,也就不是这番光景了。圣人也是重情义之人,可他却偏偏爱上了徐家的义女。”
雁奴懂外祖父言外之意,但他还是那句话。
“阿母虽是徐家义女,但却和徐家人并不亲厚。再说,阿母是明辨是非之人,外祖父大不必如此忧虑。”老人家年纪也大了,雁奴望着他老人家满头华发的样子,心中也有不忍,也关心说,“您老人家为国为民操劳大半辈子,如今儿孙有出息,也该早早颐养天年了。”
“你看我皇祖父,如今这日子过得叫一个潇洒。前几日我才去给他老人家请过安,他精神面貌是越发好了。”
郑国公却说:“臣何德何能,能跟太上皇陛下比。”
雁奴无奈,只能说:“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郑国公却朝着雁奴一拜,故意行大礼说:“臣恭送魏亲王。”
雁奴知道外祖父心中有气,他也不和他计较,只亲自将人扶起,而后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这才离开。
一回到太极宫,雁奴直接去了徐杏那里。
徐杏诞下小凤凰,不仅圣人高兴,雁奴这个做兄长的也很高兴。日日过来请安时总会多呆上一会儿,然后趁小凤凰吃饱喝足难得醒着的时候,他去逗凤凰玩。
这是他的亲弟弟,是与他血脉相连之人,是比灵鹤弟弟更亲的弟弟。
他们身上,都同样流着父皇的血。
他是他最喜欢的杏娘阿母生的孩子。
雁奴从未把外祖父的话放在心上,如今瞧见弟弟这番可爱模样,更是坚定自己的决心。
没有什么是比一家和睦更重要的。
雁奴是嫡长子,是圣人的第一个孩子,又与圣人有共患难的情分……圣人虽说十分喜欢嫡幼子,但却也从不会有了幼子就忘记长子。
在他心中,两个儿子都是一样的。
雁奴如今大了,能为父皇分担了。如今,圣人早不拿雁奴当孩子看,很多时候,父子二人独处时,圣人会和他谈及许多朝政上的事,当然也会在他跟前提起郑家。
这日圣人在两仪殿忙完政务,往栖凤宫来时,恰好撞上雁奴。
父子二人一起围着小凤凰瞅了一会儿,之后小凤凰被抱去徐杏身边睡觉后,圣人则让雁奴陪他去御花园走走。
“你外祖父又把你叫去了?”李邺知道,父子之间若不能坦诚相待的话,日后必生嫌隙。
他不仅仅是君王,更是雁奴的阿父。他们父子之间,是没什么不能谈的。
雁奴笑:“真是没什么能瞒得住阿父的。”他点头,“可能是当年的徐家大娘几次三番害过儿臣的缘故,外祖父近来心思总有些重。”
李邺说:“为父念你母亲之情,这些年来,一直对郑家颇多照拂。可能是对他们太好了,如今但凡稍稍不好一些,在郑国公眼中,便就是不够重情义,忘本。但为父如今身为帝王,要,要各方权衡,若外戚做大了,对你我父子,对朝堂,对天下百姓,甚至是对郑家……都没有好处。”
“所谓树大招风,也就是这个意思。”
雁奴非常能体会自己父亲的良苦用心,他点头说:“父亲说的这些,孩儿都懂的。”又说,“一切皆以天下苍生为重,日后不论父皇做出何种决定,孩儿心中皆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孩儿是父皇亲自教养长大的,父皇身上的品质,孩儿也有。”
李邺伸过手去,揽过儿子的肩,父子二人并肩同行。
“不论何时,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若心里有什么想法,都要和为父说。有什么问题和困难,我们一家人一起解决。”
“父皇放心,孩儿定会的。”
凤凰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时隔多年后的第一个。所以,新帝对凤凰的疼爱,都是体现在各方各面的。
一出生就封他楚亲王,给他取小名叫凤凰……如今的满月酒,更是在宫里大办。
徐杏还在月子中,凤凰的满月酒,是贵太妃协同另外三位太妃一起筹办的。到了这日,不仅是皇室宗亲,朝中许多大臣也前来赴宴祝贺。
圣人这个嫡幼子的满月酒,可谓是办得举国同庆。
徐杏如今贵为皇后,又亲自育有一子,更是独得圣人宠爱。凭徐杏如今的尊贵,内外命妇中,自然是无不巴结她,讨好她。
到栖凤宫来拜见的内外命妇一拨又一拨,自然,其中也包括如今徐国公的夫人程氏。
徐盛恭夫妇遭了贬斥后不久,圣人便下旨让徐家嫡出长子徐执继任。如今,徐执带着嫡长子驻守在外,国公夫人程氏则带着长女和幼子留在京中。
父亲母亲惹了圣怒,虽说圣人明言不准他夫妇二人接济,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徐执也做不到真正对他二老不管不顾。
留妻儿在京中,至少也算是对二老的一个照拂。
徐杏和徐家的这个长嫂程氏走得不亲,平时她从不召见程氏。倒是程氏,几乎是月月入宫来拜见。
徐杏知道这个嫂子心中的想法,但她每回入宫来也不开口,徐杏也就当作不知道。
这日傍晚,待栖凤宫内诸人散去后,程氏过来了。
“臣妇拜见皇后。”程氏一来就规规矩矩笑着请安。
徐杏还卧坐在床上,瞧见程氏来了,她命人看座。
然后问:“到了开宴的时辰了,你怎么没去?”
程氏谢了赐坐后才坐下,然后恭敬答徐杏话道:“想着这会儿你这里清静,便过来陪陪你。”程氏似有话说,目光闪烁,几次都欲言又止。
徐杏知道,她憋了那么久,今日怕是要说了。
徐杏也不想打哑谜卖关子,见如此,便说:“嫂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程氏这才勉强笑着看过去,她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此刻倒是十分拘束。
“臣妇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但,二老毕竟上了年纪,就这样一直住在外边,名声不好。皇后殿下宅心仁厚,不若不与他们计较了?”程氏知道可能希望不大,所以问得小心翼翼。
徐杏说:“我回来后,得知了此事,记得有命贺姑姑拿了五百两给他二老。五百两,够普通人家过十几二十年不错的日子了。如今他们也就是住的院子略小一些,不能再如往常一样日日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而已,这样的日子,又有何不好?”
徐杏知道太子这么做是为了她,当初徐妙莲生母在扬州一事,太子有暗中把消息透露给这二位。但这二位知道权当不知道,并没想过要为她做些什么。
太子回来后,就生气了。
其实当时秦王叛乱后东宫论罪行罚,她的这位生父是有大过的。只是太子念在徐执一心忠于朝廷,多少也念了些她的面子,这才对那位前徐国公手下留了情面。
但他又惹怒了太子,太子自然就想翻他曾攀附过秦王的旧账。
说起来,也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他有过狼子野心,也存过害东宫的想法,他并不冤枉。
她回京后差贺姑姑送了五百两银子去,也算是念着当年他二老给她的那点血脉之情。
再多的,她做不到,也不想做。
程氏笑得尴尬,但还是说:“皇后殿下,他二老对不住您,我和国公皆心中有数。对此,我们也很无奈。可毕竟血浓于水,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就算心中再有气和怨,他们也的确吃了这几年苦头,也挨了这些年白眼,是不是也……够了?”
见徐杏垂眸不语,程氏以为有希望,便继续说:“婆母从小没吃过一丝半点的苦,如今竟是把一辈子的苦都吃了。我每回去看她,她都哭,哭得我心都软了。还有二郎。他再怎么说,也是你亲二兄,如今却老大的年纪娶不到媳妇,再这样耽误下去,他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徐杏微撇唇,露出一丝冷笑来。
“这么说,徐夫人觉得如今他们遭遇的这些,竟都是我的错了?”徐杏问她,“是我让姨父投秦王反东宫的吗?”
程氏大惊,忙跪了下来。
“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请皇后恕罪。”
徐杏垂眸睇着跪在地上的人,语气冷漠:“我和二老的那些恩恩怨怨,就不提了,毕竟我也不想一直活在过去的仇恨和不平中走不出来。只是有一点还望徐夫人明白。若不是圣人念及我身上流的终究是徐家的血,你以为,你的夫君如今还能如此身居高位要职?你还能做这个国公夫人?”
“就只一个连坐之罪,就够你们夫妻受的!”
“姨父做过什么,他自己心中最清楚。便是如今,圣人对他也算是手下留情了。我和圣人更是没有对不起你们徐家!”
徐杏难得动怒,便程氏是贵女出身,如今又是国公夫人,也是心中惧怕。
“是,殿下训斥得是,是臣妇糊涂了。”程氏告罪。
徐杏则又说:“至于徐家二郎的婚事……难道,他如今还想着要择一个贵女婚配吗?凭他的才貌,在市井人家选个好姑娘,该是不难吧?”
程氏说:“臣妇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望殿下放心,臣妇知道该如何做了。”
徐杏这才缓了缓语气道:“既如此,你便起来吧。”
“多谢皇后殿下。”程氏软着腿慢慢站了起来。
徐杏又说:“圣人爱惜徐国公为将之才也是真,你夫妇二人只管好好过日子就是。不必再多事,自也不必担心什么。只要徐国公一心为国,圣人自会论功行赏。”
“是。”程氏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