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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程羌就差没直接刹车了,“小裴亲了谁?”
“不小心的,哎呀小裴又不是gay。”顾不上和自家经纪人解释太多,得到第一手新鲜热乎瓜的凌一直接将裴听颂私聊的这段话转发到了除裴听颂以外的五人群,群名[锄强扶弱抵制团霸(5)]
[破折号本号:转发消息]
[破折号本号:兄弟们我带着快乐源泉来了!]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jpg]
[破折号本号:而且他亲的绝对是个男的,我敢堵上我下辈子的身高!这种慌得一批的语气绝对是不小心亲到男的了!]
[翻花手国家一级表演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母胎单身饥不择食]
[破折号本号:话说小裴是真的没谈过恋爱啊,长那么帅,国外难道不好这口?]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怎么可能。我跟他聊过,他觉得谈恋爱没意思浪费时间,青春期中二小孩儿的想法你们不懂的……]
[破折号本号:卧槽,那这不会是小霸王初吻吧!]
[翻花手国家一级表演者:等等,让我捋一捋,小裴这几天一直跑行程,昨天不是还在录逃出生天?他哪儿来的时间见朋友?还亲了人家……]
[居家必备好队长:小文跟我说,小裴昨晚和觉夏一起在他公寓睡的。]
[破折号本号:草]
[翻花手国家一级表演者:???]
[你火哥还是你火哥:wow]
[破折号本号:完了我应该发四人群的……现在撤回来不及了吧。]
半天收不到凌一的回复,裴听颂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趁着方觉夏出去煮粥的间隙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卡团第一大佬:你怎么不吭声了?我着急给我朋友说呢。]
戳了一下还真收到了回复。
[破折号本号:能做朋友。朋友就是要亲亲热热,多亲几下都没事,放心吧啊。]
是吗??
裴听颂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结果方觉夏端着粥进来了,“你怎么还不休息?今天是你唯一可以休息的机会。明天还有新代言发布会。”
把手机锁了屏,裴听颂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并且试图转移注意力,“那什么,你的手机刚刚一直在震动。”
方觉夏嗯了一声,坐到床边,似乎是没打算看手机。
他端起那碗粘稠的白粥,用汤匙翻搅着,热汽像云一样翻涌。窗帘的缝隙透出一竖条阳光,正好照在方觉夏的脸上,深棕色的头发闪着金色光泽,细白的皮肤愈发透亮,素颜眼眶的毛细血管透出一点点青色,绞丝似的,又薄又浅,尾巴勾住了红色胎记。
裴听颂想到那株白色的洋桔梗,也像这样,阳光剥开了皮肤,鲜活的筋脉从雪白的伤口里透出来。
“趁热把这个吃了。”方觉夏把碗递到裴听颂面前,抬眼看向他。
匆忙撇开眼神,裴听颂差一点就要伸手接了,忽然想到不对,想到了每次凌一跑行程在车上看的那些偶像剧。那里面的男主角生病了,女主角都是一口一口喂粥的,根本不用人动手。
见他这样要端不端的,方觉夏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不想吃?”
裴听颂心一横,咳嗽个没完,拿出超出偶像派的演技假装虚弱,“我抬不起手……”
方觉夏觉得奇怪,“烧得这么厉害吗?”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去摸裴听颂的额头。
裴听颂眼看着他把碗放下,感觉一切偏离了他的设想,可又没法说什么。
总不能直接跟方觉夏说,你喂我喝吧。
“按理说吃了药该退烧的……也没有体温计。”方觉夏眉头拧起,思索了一会儿,“要不还是去医院吧?你起来多套几件衣服,我们去医院。”
哎?
“不用,不用我不去医院。”裴听颂知道自己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我这么大人了就感冒而已没必要去医院。”
“可大可小的。你额头都是虚汗。”方觉夏想拽他起来,可裴听颂死活都不干,“我吃点东西睡一觉就好了,真不用去医院。”
听他这么说,方觉夏也没有别的办法,想想还有点愧疚,要是昨天他不是只围了一个浴巾而是给他好好穿上衣服,裴听颂也不至于生病了。
“那你还是吃点这个,虽然没什么味道,但你家除了米也没别的了。”方觉夏搅了搅粥,舀起来一勺,递到他嘴边,嘴里习惯性接下去,“下次再……”
说到一半,方觉夏忽然顿住,不再继续说了,连送到他嘴边的手都停住。
下次?哪有什么下次,难不成还真的要给裴听颂做饭。
裴听颂看他顿住不说了,故意提醒似的,“下次怎么?下次会给我做好吃的吗?上次阿姨还让你给我炒饭。”粥都送到嘴边,裴听颂说完便凑上去,哪知道下一刻方觉夏冷落在一边的手机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响起来。
“谁找我……”方觉夏自言自语将碗搁下,绕到床的另一边拿起手机。
只差一毫米就吃到粥了,裴听颂气得直接端起来,扒了两大口。
想他裴听颂叱咤风云二十年,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混世魔王,居然跟一碗粥玩儿了这么久的推拉,真是笑死了。
“醒了?”方觉夏站在床边接通电话,脸色似乎变了,声音也压低很多,“……外公醒了就好,我就……我不去了吧,免得他看到我又……”
裴听颂看向他,总觉得他有心事。
“嗯。”方觉夏低垂着头,“我现在也挺忙的,我过不去,妈你好好照顾他。明天?明天也有工作……”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挂了电话。背对着裴听颂坐在床边,想起刚刚一直震动的消息,于是低头检查了一下。本来锁屏界面的的确确有好多条微信消息的,可一点进去又没有了,只有一个群解散的公告。
“怎么突然解散了……”
裴听颂握拳在嘴边咳嗽,哑着嗓子问,“什么解散了?”
“一个群。”想想这个群里没有裴听颂,方觉夏也不打算多说了,免得叫他知道他们背地里开一个群更生气,“没什么事。”
“有吧?”裴听颂试探性地问,“刚刚是阿姨给你打电话吗?”
方觉夏点点头,但没说更多。
裴听颂记得上次方觉夏的妈妈来北京就是因为外公的病,听刚刚的电话好像也还是那件事,心里多少有了个底,只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方觉夏刚刚的表情,好像挺难过的。
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让裴听颂根本不习惯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就是直来直去,随心所欲。但他也知道,方觉夏是个不愿意让别人干涉他私事的人,他连被污蔑潜规则都懒得解释。
方觉夏望了一眼动过的粥,“再吃点?吃东西才能好得快。”
谁知裴听颂却难受得歪倒在他手边,声音虚得能飘起来,“好难受啊方觉夏……我一咽东西就疼,浑身骨头疼。”
“怎么这么严重?”方觉夏皱起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一下他的后颈,确实挺烫,“那怎么办呢?”
裴听颂俨然一副快要升天的样子,“我觉得我还是去医院吧……”
看着裴听颂这病恹恹的样子,方觉夏连重话都不敢说,“刚刚我就说去医院,你非不去。现在更难受了吧?”他叹口气,起身拉开衣柜,“有没有高领毛衣,借我一件。”
“啊?有吧……你找一下。”
他不能多想,一想就能回忆起自己咬上方觉夏喉结的禽兽行径。
方觉夏背对着他在衣柜中一件件翻找着,找出件墨绿色高领毛衣,取了下来。他心里只揣了遮住伤口这一件事,顾不上其他,干脆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睡衣。
偏巧这时候歪在床上装死的裴听颂抬眼瞅了一眼。他原本只是想看看方觉夏挑了哪件,可没想到一副莹白的身子撞进眼里,随着套毛衣的动作,背肌牵扯着后腰的线条,如同一件流动的瓷器。
衣柜里的镜子反射着方觉夏精瘦的腰身,他的腹部肌肉并非成块,而是流畅平坦的川型,柔韧细白。
他飞快地撇过眼神。
怎么会有腰这么细的男人。
“我穿这件了。”方觉夏转过来,扯了扯偏大的衣摆,望着他眼睛,“没关系吧。”
裴听颂抬了抬眼,嗯了一声。
方觉夏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多好听的话,拾起睡衣准备去把裤子也换上,早点带他去看病,“我回去之后……”
“送你了。”
他动作一滞,听见裴听颂在他身后说,“你穿很好看。”
方觉夏转过来看他,可裴听颂却翻了个身背对他,补了一句,“我自己买的。”
他总是这么古怪。方觉夏告诉自己要学着习惯,裴听颂就是和别的小男生不太一样,所以他也没有立刻拒绝他,说些不用了我会还给你之类的场面话。
“你也赶紧换一下衣服,要实在不舒服不想换就套个厚点的卫衣,裹个厚外套就行。”
“不。”裴听颂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是绝不认输的倔强表情,“酷盖不可以随随便便穿出门。”
方觉夏终于被逗笑了,“好的酷盖。”
草草收拾了一番,方觉夏不顾裴听颂的强烈反对,给他裹了个巨大的棉服,本来个儿就高,再套上个大棉服。
“我看起来就像一堵墙。”
真不愧是学文的,方觉夏在心里感叹,这比喻用的出神入化。
“外面风大,多穿点好。”方觉夏扶着他上了车,自己绕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他拿出手机导航,自言自语,“我先看看最近的医院是哪里……”
“哎等等。”裴听颂拿走他的手机,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附近的医院都不好,而且人特别多,我不想被拍到。你先开出去,开出去。”
方觉夏看了看他,想着病人为大,于是照他说的先开出小区,上了路。
“那你想去哪儿呢?”
裴听颂长长地嗯了一声,眼珠子转过来又转过去,整个人都缩在了他的kingsize棉服里,最后清了清嗓子,超级小声地开了口,“我想去你外公看病的医院……”
方觉夏猛地把车刹住,停在路边看向他,一言不发。
裴听颂赶紧从棉服里钻出来,着急忙慌地解释,“不是,那什么,你看你外公那么老远来北京看病,那选的医院肯定特别好是不是,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才突然要看医生的。”方觉夏深吸了一口气,车窗外的阳光照得他眯起了眼,“你其实没那么难受。”
“难受!”裴听颂拉住方觉夏的一只手放在他头上,“你摸,还是烫的。我真的难受。”他的话说得太急,一下子呛着,猛地咳个不停,肺都快咳出来了,还不撒手。
方觉夏面冷心软,看裴听颂咳成这样,明天工作肯定扛不住,他抽出自己的手,把给他带的保温杯拧开递过去,重新发动了车子,“没有下次。”
接过水杯,咳到脸红的裴听颂喝了口水,顺了顺气,觉得自己这一呛来得太是时候。
方觉夏外公住院的那间医院和这里离得不算太远,二十分钟车程。裴听颂确实也很难受,没他演得夸张但还发着烧,车子一开起来他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哪怕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他都做了个梦。
梦里面他回到了小时候,推着外公的轮椅在小花园里晒太阳,两个人一起安安静静地看书,爬山虎又绿了一个春天,快要攀上他房间的后窗。
然后他忽然间听到有人叫他,梦里的阳光像是大片大片软刀子,将视野里的景象切割成破碎的形状,他看不清来人,只觉得声音熟悉,清清冷冷的,又透着一点柔软的温热。
他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是梦中声音的主人。
“带好口罩。”方觉夏帮他将外套穿好,拉链拉到最顶,帽子也套好。微凉的手伸到他脸侧,手背贴了贴,确认体温。
“这么快就到了。”裴听颂的嗓子哑得更厉害了,刚睡醒,整个人有点头重脚轻。他又偏不让方觉夏扶,好像怕别人看到笑话他似的,“我自己能走。”
方觉夏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忍不住笑起来。
裴听颂四处打量了一下,凑近方觉夏,“这是你外公在的医院吗?”
方觉夏点点头,“我们去挂号吧。”
“哎等等。”裴听颂抓住他的胳膊,“你去看你外公,我自己挂号就行。”
方觉夏盯着他不说话。裴听颂又说,“真的我真能自己看病,你快去吧。是不是应该在住院部?”
“我们去挂号。”
“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我说的不是中文吗?”裴听颂抓住他,“来都来了你不会真的不去吧?”
周围人来人往,方觉夏不想在这里引人注目,只能把他拽到人少一点的地方,看着裴听颂的眼睛说,“他不想见我,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早春的风吹散了方觉夏的额发,露出他眼角红色的胎记。
裴听颂没想到会是这样,可方觉夏的眼神明明就是软的,像水一样。
他帮方觉夏压了压帽檐,遮住最好辨认的那个印记。
“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见你,但我知道你想见他。”
方觉夏就这么望着他,眼神里的水波颤了颤,然后忽然间撇过头去。医院里的玉兰花开了,雪堆一样冷冷的白,可春风一吹,它们就软下来,晃动心思。
最后他还是被裴听颂拖去了住院部。对照着手机里妈妈很早就发给他的病房号,两个人终于找到位置。他之前就打了很多钱给妈妈,又托大学同学的关系把外公安排到这家私立医院,想让他住vip病房,但看样子没成,这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单人病房,一扇明亮的大窗户,窗外是摇晃的玉兰。
床上躺着个老人,歪着头似乎是睡着了。方觉夏的妈妈轻手轻脚地取下他鼻梁上的老花镜,又抽走他的报纸。
折腾半天,裴听颂一身的虚汗。隔着病房门上的窗户瞄着里面的情况,又侧头看了看方觉夏的表情,见他似乎是有点想要临阵脱逃的架势,便立刻推开了病房大门。两手握住方觉夏的肩膀,把他推到前面。
方觉夏的妈妈抬起头,愣了一下。看见自己的儿子忽然间出现在门口,又瞧见好久不见的小裴歪着脑袋冲她笑,用口型喊着阿姨。
惊喜中的惊喜。
事到临头,方觉夏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对着自己的母亲笑了一下,然后站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外公。
他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鼻孔插着细细的管子,胸口一起一伏,还有这轻微的鼾声。
方觉夏看向母亲,用气声低声问,“手术成功吗?”
母亲点点头,“挺好的,刚刚还说要吃苹果,我还没来得及削呢,自己看着报纸就睡着了。”
裴听颂摁着方觉夏坐下来,自己跑去方妈妈的旁边坐着。方妈妈看着他,“你怎么穿这么多,脑门上都是虚汗,生病了?”
裴听颂点头,“感冒了。”说完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笑眼。
窗外玉兰花的影子倒映在外公的病床上,光影婆娑。方觉夏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眼睛望着外公,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这样的场面已经好过他的预期,他能这么安静地来探望他,外公也不会发脾气赶他走。
算下来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眼前熟睡的人好像老了好多,头发变得花白,连眉毛都染了白。方觉夏从未想象过这个人渐渐老去的感觉,在他的记忆力,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挺着笔直的腰板,严肃而认真,无论站在哪儿,都像是站在三尺讲台上。
他拿起搁在床边的苹果和水果刀,动手削起苹果。锋利的刀刃嵌进果肉里,一点点旋着推进,红色的果皮一圈一圈落下来,像小时候坐过的滑梯。
外公家的小区有一个儿童乐园,里面就有一个红色滑梯。他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回去,外公总是不让他坐,也不让他趴在窗台看,说如果把腿摔坏了,家里又得天翻地覆地闹一场。
如果他乖乖做完一套奥数卷子,外公就会板着脸领他出去,陪他玩半个小时的滑梯。他不会像别的家长那样蹲在下面接住他,他总是背着手站在下面,看着自己一遍遍地往上爬,再开心地滑下来。
半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时间一到,他就会走。
小小的方觉夏从滑梯上滑下来,就追着外公的背影,跌跌撞撞地往前赶,直到伸手可以够到外公的手指头,才气喘吁吁地慢下脚步,和他一起回家。
苹果皮落了一膝盖,方觉夏拾起来,和完整的果肉一起搁在桌子上,起身给他晾了一杯子水,走到裴听颂那边,打断了他和自己妈妈的唇语交流。
“走了。”
“这么快?”裴听颂看了一眼方妈妈,对方好像已经心满意足,脸上带着微笑,“去吧。”方妈妈抬起头对方觉夏说,“乖,你带小裴去输个液。”
方觉夏点头,没多说什么,拉着裴听颂离开了病房。他一路上都沉默着,给他挂了号,领着他去看医生,然后带着他去输液。私立医院环境好,工作日的人比想象中少很多,他们找了个没有人的注射室,坐在里面打点滴。
折腾了一上午,使命达成之前,裴听颂还挺有精神,可一从住院部出来,他的症状就差了很多,头晕眼花,护士小姐戳针的时候,他瞄了一眼,感觉一个针头变成了十个。
“输了液会好一点。”方觉夏挨着他坐着,在他咳嗽的时候拍了拍他的后背。
裴听颂靠在椅子背上,望了望点滴瓶里的透明药水,又扭头看向他,“我也想吃苹果了。”
方觉夏眨眨眼,“那你刚刚不说。”
对视了十秒,裴听颂笑出来,“骗你的,不想吃。”他用那只没有打吊针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嗓子疼。”
这个动作让方觉夏想起自己的喉咙,于是拽了拽毛衣的领子,低头看着自己的球鞋尖,又瞟了眼裴听颂无措的一双长腿,收回来,又伸出去。
“你……”裴听颂终于开口,语气是很少见的不确定,“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方觉夏拧开保温杯,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后重新拧紧。温热的水流顺着发涩的喉咙淌下去,整个身子都暖起来。说实话,看到外公安好地躺在病床上,长久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好像终于搬开了。
裴听颂是很古怪,不太懂得都市人不过问、不了解、不关心的社交礼节。无论如何,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做成,和自己是完全相反的人。
可某种程度上,方觉夏又有点感激。感激他拼命造出一个台阶,拖着他下去,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他没有回答刚刚裴听颂的问题,而是望着前面的白色墙壁开口。
“我外公是一个很保守的人,外婆在我出生前就走了,我妈是他唯一的孩子。”
裴听颂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方觉夏竟然会对他说起自己的家庭。
“我妈上大学前都没有离开过他,后来去广州读大学,遇到我的……”方觉夏迟疑了一下,“父亲。外公不允许他们在一起,他觉得像我爸那样的舞蹈演员,很不靠谱,而且他不愿意我妈离开他,去那么远的南方。他们大吵了一架,我妈偷偷坐上火车离开山东,和我爸领了证。”
裴听颂静静地听着,以他的成长背景,理解这种颇具国内特色的两代冲突有些困难,但对他来说,私奔好像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可浪漫往往都要付出代价。
“我出生之后,我妈才回去。一开始他不愿意见我们,我妈说她站在家门口,一直打电话一直打电话,他一个都没接,也不开门。再后来我长大了一点,他好像也妥协了一些,再回去他就愿意见了,还给我收拾出一间小房间,偶尔还会给我补习功课。”方觉夏低着头,语速很慢,说话声音也很低,“我外公是数学老师,教了一辈子书。他说我比我妈聪明,对数字很敏感,是个好苗子。”
故事似乎再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方觉夏语气里的失落却掩藏不住。
“后来呢?”裴听颂问。
方觉夏吸了口气,“后来就只剩下我和我妈,外公让我们回他那儿去。偏偏……”
裴听颂看着他的侧脸。
“偏偏我也喜欢跳舞,我想跳舞,我留在了广州学舞蹈。”
“他很失望。我和我爸是一样的人。”
就是这简单到无法再凝练的几句话,让裴听颂看到了方觉夏的童年缩影。他心里好像有千言万语,可这千言万语又都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想吃苹果吗?”方觉夏似乎起身要走,“我去给你买点。”
“不想吃。”裴听颂拽住他的手臂,让他没办法走,“我说了我开玩笑的。”
“好吧。”方觉夏坐回位置上,望向那雪白的墙。
忽然间,他被裴听颂侧着身子抱住。横在他眼前的是牵扯着透明输液管的手臂,环过他的脖颈,搂住他。
“我好难受……”他哑着嗓子,语气却是软的,“借我抱一下。”
裴听颂的头缩在方觉夏肩窝,像只生了病的大型犬那样,蹭一蹭,再紧紧抱住。方觉夏不忍心推开他,于是在心里说服自己,朋友的话,抱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吧。
心里的小时钟滴答滴答转着,配合着吊瓶里下坠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他心头滑去,痒痒的,像春雨后叶子尖尖落下来的一滴晨露,不偏不倚落在他肩头。
“方觉夏。”沉默维持了一分半,裴听颂又闷着声音开口。
方觉夏把头靠在他头上,当做回应,顺便也等待着他的下文。骨与骨亲密地贴靠在一起,传达出低烧后的暖热声音,“你不是说,对待不在乎的人你都不会有任何情绪吗?这种脾气总是有根据的,你外公一定也和你一样。”
他说话时的热汽喷洒在侧颈,小心翼翼地染湿了柔软毛衣。
“他就是因为爱你,才会对你生闷气。”
方觉夏有些发愣,心里的小时钟每一秒都拖长,一倍,甚至两倍那么长。
“而且你没有错,你一点也没有浪费自己的天分……”
头昏昏沉沉,好像生病的人是他一样。裴听颂口中的每个字传导过来,都遗留一场绵长的震动。
“你本来就属于舞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