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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逮的这人正是交响乐团的丘鼓手。
老丘人壮,能吃,业余爱好碳水化合物,每天早上必嗉一斤羊肉米线。碳水化合物吃多了,血糖一上去就嗜睡。
天气正热,演员们要保护嗓子都不开空调,丘鼓手穿得单薄,就一件两股筋跨栏背心和一条山东大裤衩。
他老人家也不注意,大裤衩里不着内裤,躺尸一样瘫在沙发上,难免春光外泻。、
看到老丘被汪淼的手机拍个不停尤自不知,旁边的宋田心生怜悯,踢了他两脚:“丘秋,醒醒,醒醒!”
丘鼓手迷糊地睁开眼:“怎么了?”
宋田:“你轮胎露出来了。”
汪淼板着脸:“你上班时间睡觉,严重违反劳动纪律,等着被罚款吧!”
罚款是不可能罚款的,大伙儿都是吃财政饭的,不管你是姓蒋还是姓汪,都不行。
那么,就扣福利。
汪副主任就下了个通知给办公室,让韩路停发丘鼓手的劳保,计有洗衣粉两袋、肥皂一条、洗面奶一瓶、线手套两双、防晒套状一件……至于水果,肯定也没有。
韩路只能执行。
丘鼓手怒了,别了菜刀冲进办公室:“韩路呢,他什么意思?”
韩路今天出门办事不在,就一个妇女留守。
那位阿姨指指桌上的处罚决定:“自己看,如果还不服气,我打电话请韩主任回来,你们去后山单练,韩主任好象会空手入白刃,丘秋你肯定打不过他。”
小韩主任战斗力在中心排名第一,以前到外地演出的时候,可是亲手打跑过流氓的,颇有袍哥人家风采。
丘鼓手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顿时怯了。
看了看桌上的通知,又说了几句,才道:“原来是一场误会,但这事办公室得给我个说法。”
那位阿姨:“出门左拐第二间就是汪副主任办公室,你可以向他提出自己的诉求。”
“言之有理。”
很快,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丘鼓手愤怒的长啸:“有种别跑,站住,站住!”
然后是杨光的声音:“干什么,还反了你,真是乱七八糟的!”
是的,丘鼓手简直是胡来,还有那汪淼才来单位不几天,就弄出这么多事,杨光真的怒了。
有杨主任在,一场流血事件才得以避免。
丘鼓手一鼓做气再而竭三而衰,他也没有再让汪淼见血的想法。
但这事却不算完,当天下午,老丘就和他老婆一道,搬了全套的大鼓小鼓上得楼来,架在走廊里,敲得惊天动地,还扯着嗓子吼:“一人饮酒我独醉,错把佳人成双对……”
他婆娘也是妙人,做古代巾帼英雄打扮,又唱:“风满天,雪满天,金瓯缺不圆。英雄泪,岂等闲得见,今日洒向中原。三尺剑,锋芒敛,如今归去也,恨对谁言?”
得,她在演梁红玉,骂汪淼是奸邪。
市文化中心的演员都穷,每月每季度的劳保很能解决一些生活上的问题,现在被停发,那可是要老命了,丘鼓手两口子自然要火拼汪蒋匪帮。
有了老丘带头,众人一看,这热闹不错啊。也有样学样,都穿上戏装,带上乐器,来到办公区演起来唱起来。
生旦净未丑,从妲己纣王到三国英豪,再到薛仁贵,杨乃武和小白菜,上下五千年的舞台戏剧形象都齐活儿了。
前头“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刚落,接着就是“杜鹃啼血猿哀鸣。”
川剧京剧,二黄,西皮流水,两百多条嗓子唱得山为之摧,水为之涸。
交响乐团不甘人后,也演起来,专挑吵闹的曲目,比如维瓦尔弟的《四季》,贝多芬的《悲怆》。
负责业务的宋青山被吵得实在受不了,跑出来一看,好家伙,实在是太挤了。
你想啊,整个单位有两百多号人马,却只有一大一小两个排练室。这么多人挤不下怎么办,都跑走廊上来。
一时间,走漏水泄不通,全是身着七彩斑斓服装,背插靠旗的英雄好汉。
宋青山大怒:“你们在搞个屁啊?”
忽有演员做胡旋舞,头上的翎子就抽到他眼上。
宋青山:“你这个颤翎子,滚回家去!”
那演员:“我可不敢走,人汪主任说了,每个人都必须来单位坐班,不然扣的福利算谁的?”
“滚!”宋青山一脚踢过去,将扮吕布那哥们儿踹了个驴打滚,自然是再战不成三英,更别说打败貂禅。
吕布:“这可是你让我回家去的。”
“滚滚滚。”宋青山:“汪淼乱弹琴!”
老宋很生气,韩路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办公室被老婆陶桃和丁喃语占领了。
世界上最惨的事情是老婆和你在一个单位,还同处一间办公室。
陶桃在训斥丁喃语。
丁喃语正在做每日功课——发音练习。
这事韩路天天看陶桃做,早就审美疲劳,说声你们自便,就埋头在电脑前写材料。
发音练习和体育比赛一样实现要做适当的热身,也就是运动,好让身体充分得到血液支持,以免造成损害。
于是,二女就在办公室里做了一套体操。
丁喃语平板身材,实在没啥可看。倒是陶桃生孩子之后,长胖了些,更是美得不可方物。虽然韩路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每次都觉得看不够。
其实,小丁也是邻家小美女一个,但和陶桃站在一起,轻易就被她的光彩给压住。韩路不觉得暗子摇头:这师生二人,陶桃反到像是主角啊!
热身之后,就是练气,打嘟是其中一项,但更花时间的是呼吸。快呼慢吸,三秒吸气,十秒呼气;三秒吸气二十秒呼气;三秒吸气三十秒呼气三次;慢吸快呼:十秒吸气,三秒呼气;二十秒吸气,三秒呼气;三十秒吸气,三秒呼气三次……如此反复。
丁喃语是铁肺,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日日这么练。但陶桃的呼吸法强度大,时间长,到最后她竟有点撑不住。
韩路本以为:呼吸嘛,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人活着就要呼吸,与生俱来的本能。以前看陶桃练习的时候也不觉得吃力,但此刻的丁喃语却一脸通红,额上全是汗水,节奏竟有些乱了。
陶桃却生气,呵斥:“你怎么搞的,这呼吸法都简单呀,就累成这样。”
“不是……老师……我……”
“先蓄气,蓄气懂不懂,你的肺你的丹田就是一个桶,空气就是水,要一点点朝里面装。先把废气排出去……对对对,就这样。使劲吸,要有饱涨的感觉。停!”
丁喃语愕然:“老师,我什么地方没做对?”
“什么地方没做对,你都是独立扛戏的人了,这种事还有问我?”陶桃怒喝:“你小学毕业就开始学习,学了十多年,气息天天练,还问我,你这么多年干什么吃的?”
丁喃语有点害怕,一张脸涨得通红,竟有点口吃:“我我我。”
陶桃又反练骂韩路:“你是笨蛋吗,没看到喃语满头汗水,纸巾。”
韩路:“我不是在写材料吗?”
“等下写。”
“好吧……”
接过韩路递过去的纸巾,陶桃难得地一脸慈祥,温柔地帮小丁把汗水擦了,道:“你出气的时候不要急,想象一下你的身体就是一副充气的皮囊,全身上下要同时用力朝中心收缩。对对对,就是肋骨处收缩。慢,慢,慢,对对对对,要让气像细水长流般慢慢呼出,很好!”
丁喃语受到老师的鼓励,胆子大了点:“老师,你说我都懂,也做得了,每天都练的。我今天主要是紧张……还有,老师,这练习我自己回家做,不用你天天带着我……好不好。”
陶桃忽然生气,猛地把手中的纸巾扔地上,骂:“回家自己做?你们这些小姑娘最不自觉了,我能相信你吗?怎么,嫌这种基本练习枯燥,你想唱戏,唱大戏。是啊,这种练习哪有张口就唱来得过瘾。不过,只要我做你老师一天,这种基本功你就别想躲。最烦你们这种好高务远的,出去,你给我出去,今天不练了!”
说着,就粗暴地将脸色因为害怕而变得发白的丁喃语撵了出去。
韩路看不过去:“姐,不要这么苛刻。还有,丁喃语好歹现在已经是台柱子,角儿腕儿,是老板,你把小丁当孩子一样训,人不要面子吗?”
“小韩你住口。”陶桃开始骂韩路:“什么老板,什么角儿腕儿,就她现在的水准,当得起吗?是是是,基础练习是烦,但万丈高楼从地起。别说她,任何一个功成名就的艺术家,这基本功不每天都得练。老刘的胡琴拉得好吧,人每天都得练一小时音阶,不枯燥吗?”
“可你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你看人小丁都委屈了。”
“她委屈,她委屈什么?是,她今天可能会讨厌我,但以后肯定会感谢我的。”说着说着,陶桃情绪激动了,浑身都在发颤。
韩路:“姐,你精神状态不对,快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陶桃一呆,猛地醒悟,喃喃道:“我好象是有点不对劲。”
不过,只片刻,她又开始发作,骂韩路,说我刚才这么激动撵丁喃语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今天的练习都还没有做完。
韩路也委屈了,嘀咕:“我敢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