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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理发店,顾拙言和庄凡心沿着树荫往回走,这是一条老街,树也都是老树,沿街的店铺也都开了十多年了。
马路对面一片旧砖墙,背后是一处免费参观的名人故居,庄凡心说:“你来榕城这么多天也没旅旅游。”
顾拙言制造机会:“我人生地不熟的,能请你当导游么?”
庄凡心警觉地想,顾拙言根本就不乐意来,恐怕也没兴趣观光,估计是在客气地配合他。“还是算了吧。”他善解人意地说,“其实榕城也没什么好逛的。”
顾拙言没想到被拒绝,毕竟感情经验为零,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经过一家卖饰品的小店,里头琳琅满目,顾宝言撇下他们就跑了进去。
顾拙言站在门口说:“挑好喊我。”
“哥哥,”顾宝言问,“买十个发卡行吗?”
顾拙言道:“你自己拎着就行。”张嘴就要十个发卡,有十个脑袋吗?他真是担忧,七八岁就这样,以后长大怎么了得?
旁边是一家便利店,门口摆着两张小桌子,顾拙言和庄凡心买了两瓶汽水边喝边等。
手机一直响,庄凡心拿出一看果然是男生群的消息,这会儿已经下午,那帮人从上午九点奋战到现在,作业写没写完不知道,反正评选出了咖啡厅最好吃的甜品。
庄凡心默默记下,以防踩雷,问:“哪一个比较难吃啊?”
齐楠:“叛徒没有资格问哈!”
庄凡心:“那你们写完作业了吗?”
齐楠:“叛徒不必管那么多吧!”
庄凡心拒绝两次聚会,落得如此下场实属活该,不单同桌不爱他,其他人更是强烈谴责,班长甚至发来长达三十秒的语音。
他吸溜着汽水想要弥补一下,偷偷瞄一眼桌对面的顾拙言,顿时灵机一动。
“好兄弟们。”庄凡心编辑道,“不积极参与集体活动是我的错,作为补偿,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关于咱们班的秘密。”
体委:“班长侵吞班费了?”
班长:“我靠,咱们班穷得叮当响好不好?”
一群人又开始吵吵,甚至还有人说班主任是二婚,庄凡心静待片刻,等大家咋呼得差不多了,他先发送一个戴墨镜的表情。
有人催促:“说吧,小叛徒。”
庄凡心爆料:“开学后我们班会加入一名转学生!”
按下发送的同时,庄凡心又看了顾拙言一眼,有种未卜先知的得意。恰好顾宝言喊他们,他揣起手机,喝完最后一点汽水。
回家路上,顾宝言听话地自己拎着袋子,并掏出一条银色的手链送给庄凡心,谢谢他带她烫发。再掏出另一条一模一样的送给顾拙言,谢谢他为她付账。
慢慢往回溜达,距离小路口几米远时,庄凡心望见小路口的榕树下站着三个男生。那三个男生十分显眼,因为全部仰着头,正聚精会神地欣赏榕树垂下的气根。
看着看着好像有些眼熟,庄凡心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时顾拙言也看见了,不禁停下脚步并脱口而出——“我操?”
其中一个男生听见声音,望过来,迟钝几秒后大叫一声:“我操!兄弟!”另外两人也齐齐看来,尖叫着——“啊!我的兄弟!”
三个人狂奔而来,叫喊声足以传到马路对面,吓的经过的车都差点追尾,跑到面前,三个人张开手臂熊抱住顾拙言,手臂交叠勒得死死的。
庄凡心退到一旁,他想起来了,这是骑马照片中的那三个男生,连奕铭、陆文和苏望。
顾拙言被抱得喘不过气来,挣开说:“你们怎么来了?!”
陆文说:“来找你啊!不然来吃潮汕牛肉锅啊!”
连奕铭抱起顾宝言,亲昵地问:“想不想我?我去,你还烫头了?”
顾宝言拎着袋子,高兴道:“我还买发卡了!”
苏望瞧一眼:“这都什么玩意儿,你哥就给戴这个?咱们去商场买好看的。”说完瞥见顾拙言手腕上的廉价手链,顿时一脸心疼,“兄弟,你这过的啥日子啊?”
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庄凡心安静地待在一旁,可他毕竟是个大活人,对方很快注意到他,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来。
陆文先开口:“哎,这位是?”
顾拙言说:“这是庄凡心,我姥爷家邻居。”他为彼此介绍,“这几个是我发小,你之前看过照片。”
庄凡心一一对上号,陆文皮肤略黑,个子高高的和顾拙言差不多,是那个乐队主唱。苏望很瘦,脸颊上有一对酒窝,连奕铭打扮得比较轻熟,像大学生。
他礼貌地笑着,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陆文先一步跨来揽住他的肩膀,老熟人似的说:“小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看你面相就是个好人,你一定挺关照顾拙言的。”
苏望来另一边搂住庄凡心,道:“友邻,大热天的,你们这是出去玩儿了?”
一左一右夹击着,庄凡心不太敢动,回答:“去理发了……”
顾拙言将陆文和苏望搡开,光天化日跟不良少年打劫似的,半挡住庄凡心,他问点实际的:“晚上住哪儿?”
苏望说:“我们订酒店了,把妹妹送回家,你跟我们走。”
一行人拐进小路口,顾拙言送顾宝言回家,其他三人在庄凡心家门口等着。庄凡心打开门,进去之前说:“我回家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连奕铭把庄凡心从头看到脚,视线在那双球鞋上停留一瞬,说:“要不跟我们一起出去吧?”
庄凡心感觉到对方在打量他,他不认生,也还算开朗热情
,但此刻在自己家门口滋生出一些局促,说:“我不打扰了。”
“嗨呦。”陆文笑起来,“你怎么那么客气。”
正愁怎么解决当前的局面时,顾拙言过来了,连奕铭和陆文便停止纠缠,几个人朝外走,苏望经过庄凡心的时候扔下幽幽一句:“你挺乖的啊。”
庄凡心一梗,啥意思?
他进门锁门,听见外面拖着长音叫唤,典型的男生起哄。
起什么哄呢?顾拙言的朋友怎么那么奇怪?
几个奇怪的人到达酒店,大套房,宽敞得足够他们造一场。进入房间一关门,顾拙言正要换拖鞋,却被三面埋伏式紧紧抱住。
原来在户外影响情绪发泄,此刻才终于能痛快地释放一番,三个人抱着顾拙言又哭又喊:好想你啊!你一走就是二十多天啊!干什么大事都三缺一啦!
顾拙言挣开:“我他妈没死!”
这几个人也没真哭,热乎够了,陆文扭脸就去叫吃的,苏望进浴室冲凉,连奕铭溜达一圈,蹲下敲敲地板,走到客厅角落用指尖一抹,仿佛职业病犯了。
顾拙言落座沙发:“这还没继承你家的酒店呢,就这么专业了?”
“谬赞。”连奕铭反身靠住边柜,抱肘问,“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啊?我们还以为走几天就得了,谁成想后天开学,你他妈还不回去。”
顾拙言说:“回什么,转学手续已经办完,校卡都到手了。”
“我操!不是吧!”陆文一声哀嚎,“你爸也太狠了吧!”
连奕铭装得很懂:“是薛阿姨比较狠,因为他和顾伯伯闹得水火不容,极不利于家庭和谐,所以薛阿姨把他发配到这个绿化很牛逼的地方。”
顾拙言听得乐了,边笑边问:“你们偷偷来的?”
后天开学,陆文说去苏望家过夜,苏望说去连奕铭家过夜,连奕铭说去陆文家过夜,汇合后打飞的来到榕城,明天下午再飞回去,比麦比乌斯圈还无懈可击。
这工夫苏望冲完澡出来,人齐了,三个人交换眼色,动手把顾拙言按在沙发上,一左一右加上头顶,三方会审。
顾拙言大喇喇地坐着,说:“顺便给我捏捏肩。”
“操,好的顾先生。”还真给捏,陆文手下用力,“你来这儿都一个月了,为什么不反抗呢?难道真要一直待着?”
顾拙言说:“请问我怎么反抗?”
连奕铭还是那句话:“我让你跳海你怎么不跳啊?这边也挺方便的。”
“滚你的吧。”顾拙言说,“我又不能和我爸脱离父子关系,何况我还得花他的钱。再说了,根本矛盾不是转学与否,也不是我在哪儿,是我性取向为男这回事儿。”
苏望说:“是挺让人为难的。”
既然回家的希望实在渺茫,那这个议题暂不讨论,过。陆文捏肩的力度加重些,话锋一转,腔调一软:“那个姓庄的小邻居……你们挺熟的?”
顾拙言说:“开学以后就是同班同学。”
“这么有缘分?!”连奕铭啧啧两声,“之前让我买最新款的球鞋给你寄来,我还纳闷儿小几号给谁穿,原来就是给他啊。”
苏望补充:“今天还陪伴理发,我爸都不陪我妈理发。”
三个人阴阳怪气,企图制造一点喜闻乐见的绯闻,顾拙言倒也配合,全程没否定,还乐在其中地点了点头。
陆文愣道:“我操,你真搞上人家了?”
连奕铭有点发怵:“我单知道你出柜利索,没想到你搞对象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你不会哪天去国外闪婚吧?”
“那什么,”苏望小心地问,“你不会秒射吧?”
顾拙言服了这仨人的傻逼浓度,自觉动嘴没用,需要动手。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三个人的钳制,一把将连奕铭从背后扽到沙发上,连上那俩,直接从沙发这头揍到了那头。
不枉他是学校击剑部的部长,一阵子没练,现在权当活动活动筋骨。最终,那三人哀嚎不断,纷纷滚落在地毯上。
顾拙言停手,去冰箱里拿了一罐黑啤,居高临下地坐在沙发中央喝酒。苏望虽然瘦,却是第一个爬起来的,顽强道:“那你倒是说清楚啊!”
顾拙言先澄清最要紧的:“我自己试过,我不秒射。”
然后再说别的,他和庄凡心怎么变熟,庄凡心如何帮他的忙,现阶段二人处在哪种关系,这些全都没说。
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追他。”
三人同时屏息,又同时松一口气。没人知道他们这段时间承受着多大的心理负担,好兄弟骤然出柜,他们表面上理解支持,背地里都怀疑顾拙言对自己有意思。
连奕铭表态道:“我支持你!”
“我也是!”陆文说,“虽然我们只待一天……”
苏望道:“回去远程支持你!”
顾拙言冷笑一声,指望这三个等于自绝于爱情。
不过他也没想过爱情,因为勾搭庄凡心是为了刺激他爸妈。他没透露这个想法,一来信不过这几个人的破嘴,二来他怕勾搭失败,到时候跌面儿。
毕竟今天邀请庄凡心当导游惨遭拒绝,还挺打击自信的。
顾拙言摸出手机,忽然想再试一试,便发消息问:“我朋友想在榕城转转,你明天方便陪我们一起吗?”
为了显得动人,附加挤眼泪表情,看着娘们儿唧唧的。
很快,庄凡心回复:“好啊。”
顾拙言盯着那俩字,没发觉自己笑得傻逼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