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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太后那副样子,陶君兰顿时就觉得心都紧了一下。刚想追问忽然又反应过来应该先给皇帝行礼。不过,还没等他行礼,李邺便是已经开了口:“可让太医看过了?”
这就算是无礼了。皇帝几乎是立刻就看了过来。不过从面上却是看不出情绪来。
陶君兰忙拽了李邺一下,李邺这才低头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妾陶氏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陶君兰也跟着行礼,随后才轻声问道:“不知太后情况如何了?可请了太医看过?”
皇帝自然是不会吱声的。回话的是跪在榻边照顾太后的张嬷嬷:“太医看过了,说是可能伤了骨头,有些震荡。所以太后这才一直没醒过来。情况有些严重,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一片静默。随后就听见李邺情绪有些激动道:“什么?”
太后素来疼爱李邺,祖孙感情也是一直极好。所以如今太后这般,李邺情绪激动也是并不奇怪。
陶君兰下意识的想去伸手握住李邺的手,以求能给予他一点儿安慰和依靠。不过刚动了动手指,就反映过来皇帝还在跟前,便是只得又收了回来。
怕李邺情绪激动下说出什么让皇帝不痛快的话来,陶君兰忙道:“太后福泽深厚,自是不会有事儿的。该是多请几个太医一同会诊才是。”一个太医拿不出法子,多请几个人总能拿出一个法子。不管是敷药还是针灸,总会有法子。宫中太医不行,宫外还有大夫。
皇帝终于是出了声:“太后必会无事的。”语气里却是透着一股子深深的疲倦和悔意。显然,太后这般也不是皇帝想见到的,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如何。
而李邺,则是一声不吭,兀自上前去看太后。
陶君兰见他这样,心里便是有些担忧和心疼。太后这般,显然李邺心里也是不好受。
宝船太监见皇帝终于开口,心中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上前躬身询问:“皇上您看是不是先将外头清理一番?”
谷道人暴毙而亡,如今尸身都还在那儿摆着。虽说死相不算太恐怖,可是到底摆个尸体在那儿也不好看不吉利不是?尤其是如今人来人往的,也不合适不是?
宝船太监觉得过了这么久,如今再提起应该也是水到渠成了。可没想到皇帝却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事情都还没弄明白,自然是先别动。”
宝船太监顿时愣住。额上甚至见了汗:皇上这意思,竟是还要追究?可太后都这般了,还怎么追究下去?而且,太后既都承认了,又还有什么需要追究的?难不成还要让太后偿命?或者惩罚太后?
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所以宝船太监只能低头退到一边去。
皇帝看向了张嬷嬷,然后言道:“一个道士死了也就死了。只是为了这个事情却是闹到这个地步,总要有人要担责任才是。朕不怪太后,只是给太后出主意的人却是不能轻饶。嬷嬷成日不离太后身边,想来是什么都知道的。”
这意思,便是总要有个人要来担了这个责任。太后自然是不可能来担当这个责任的,所以只能是给太后出主意的人。
张嬷嬷自然是知道事情严重性的——此时不管说是谁,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为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太后,皇帝便是能轻易惩罚。
所以,张嬷嬷只是摇头断然道:“这是太后的意思,老奴绝不敢有半句假话。这的确是太后的意思,并不曾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
皇帝却是显然不信,挺直了背脊沉默坐在椅子上,盯着张嬷嬷不开口。
张嬷嬷跪了下来。
屋里一片死寂。皇帝一直不开口,张嬷嬷自然也只能一直跪着。
陶君兰心里为张嬷嬷捏了一把汗:张嬷嬷年岁不小了,这般跪着着实是受不住的。而看皇帝这幅架势,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不过,这也的确是太后自己的意思,的确是没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事实上,大约也没有谁敢在这个事情上煽风点火罢?
很显然,皇帝不过是想找个能发泄怒气的人罢了。对着太后他不能如何,可对着别人就不一样了。所以,不管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他是打算找这么一个人出来就是了。
说白了,就是迁怒和发泄。
可他是皇帝,谁敢说个不字?他要找,就只能找,他不信,那么张嬷嬷也只能跪着,直到他信位置。
或者说,没从张嬷嬷那儿得到满意的回答,他没将张嬷嬷如何,已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了。换个人,估摸着这会子已不可能再跪在那儿了。
李邺很快就坐不住了,出声替张嬷嬷求情道:“张嬷嬷是太后最看重的人,也是照顾太后多年的老人,如今太后这般,若张嬷嬷再有个什么,那谁来照顾太后?还请父皇网开一面,先让张嬷嬷起来罢。就是太后醒了,想必也是不想看见张嬷嬷这般的。”
皇帝收回落在张嬷嬷身上的目光,看住了李邺。
李邺微微垂头,神色却是再坦然不过。
“说起来,朕心里还有个疑问。”皇帝徐徐言道,声音平淡:“太后居于深宫,这毒药是哪里来的?端亲王,你可知晓?”
这是怀疑李邺了。陶君兰顿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只觉得不好。
李邺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不过比起陶君兰来,他却是一脸坦然:“父皇说的极是,想来毒药不是宫里的。毕竟太后如今蜗居寿康宫,也并不出门。太医们更是不可能给太后配置毒药。想来是从宫外流传进来的罢。”
皇帝勾了勾唇角,然后示意宝船太监:“宝船,你去查一查,太后最近都见了些什么人。”
许宝船只能应下。
陶君兰抿了抿唇。太后最近只见过她和陶芯兰这两个进宫的女眷。所以,最后查出来的也只会是她和陶芯兰。也就是说,最后皇帝肯定会怀疑她,或者说是李邺。
而此时,陶君兰也是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的确,太后足不出户,这种毒药显然是不可能从宫里得到的。所以药肯定是宫外流进来的。可最关键的是,到底是谁给太后带了药?显然,不是她。
所以……只剩下了陶芯兰。
若是太后拜托陶芯兰,陶芯兰肯定是不会拒绝太后的。而且以陶芯兰的性格来说,只怕她还很乐意才是。
陶君兰心里微微沉了一下。然后便是下意识的想:决不能让皇帝怀疑到陶芯兰身上。否则,陶芯兰就危险了。盛怒之下的皇帝,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惩罚。
纵然看在陈家的面上开恩一回,可是陶芯兰哪里又经得起折腾?她还怀着孕呢。
陶君兰迅速的在心里分析犹豫了一下,然后便是做出了决定。歉然的看了李邺一眼,她便是跪下了,然后涩然道:“回禀皇上,此事儿不用查了,药是妾从宫外带给太后的。”
既然都清楚药是从宫外流进来的,那么查出来自然也是迟早的事情。要想保全陶芯兰,自然是只能有人自己顶上去。
毕竟最近进宫见了太后的人,就只有她和陶芯兰。她不顶上去,谁要顶上去?
只但愿皇帝别叫她太难堪才好。
当然,认下这个事情,她也不真的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她心里模糊有个想法,若是操作得好了,说不得这件事情就能这么抹过去。
可若处置得不好——她虽然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险,甚至可能因为李邺的缘故什么事儿也没有。可是影响也是十分大的,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李邺。让皇帝怀疑这根本就是李邺的意思。
可是她如今哪里还有别的选择?陶芯兰是必须保的。哪怕是可能危及李邺,她也是只能硬着头皮揽下这件事情。
皇帝的目光移了过来,落在了她的身上。
陶君兰觉得自己已经感觉到了皇帝眼神里的冰寒冷厉。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刀刃就贴在肌肤上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陶君兰静静的跪着,背上的冷汗却是一点点的湿润了里衣。
“很好。”皇帝居然没勃然大怒,反而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却是让人忍不住轻轻的打了一个寒噤。
陶君兰更是直觉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了。
果然随后皇帝便是狠狠一拍椅子的扶手,抓起茶盅便是险些砸下去,虽说最终不知为何没砸下来,可他却还是怒声冷笑道;“好,很好!朕还不知道,这李家的儿孙是越来越厉害了!就是李家的妇人,也一个个也越来越能耐了!毒药,好一包毒药!”
李邺也是站不住了,只能顺势跪下。口中只道:“父皇息怒。”至于其他的话,却是并无一句多余的。
陶君兰拿不准李邺会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可她却是不敢看李邺,只能低头跪着。等着皇帝的最终审判。
不过好在,皇帝到底是如同她预料的那般给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陶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