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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萧和平同志昨儿收保证书的时候才刚说过一句话“除了这事,其他都听你的”。
除了黑市的事,其他全听宋恩礼的。
宋恩礼很容易就把人给撵软卧车厢去了,从县城到省城差不多就是午饭点,宋恩礼怕他饿着,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拿了个饭盒出来给他,里面装了二三十个煎饺和俩煮鸡蛋,都是早上出门前准备的,还热乎着。
萧和平一走,坐她对面的杨超英立马好险的顺着胸口,“差点没把我吓死,姐夫看起来好严肃啊。”
“他这人就那样,我娘说是小时候让大风刮瘫了脸,你当他不存在就好。”宋恩礼另外拿了个饭盒出来,“没吃早饭吧你,给。”
杨超英不好意思的笑笑,“还真是。”
饭盒盖子一打开,整整齐齐的三列白胖饺子叫杨超英瞠目,“红旗姐你们家大清早的吃饺子啊!还是特精粉的!”
“哪儿能,这不是你姐夫今天去参加啥抗洪救灾表彰大会嘛,我做来奖励他的。”就怕太显眼,宋恩礼特地拿的这饭盒蒸饺,还是素馅儿的,其实她包裹里还有一饭盒油煎的猪肉饺子。
杨超英听说是给萧和平的,立马把饭盒盖上推回去,“这我不能吃红旗姐,这是姐夫的。”
“我刚给了他一饭盒了,这是多的,我刚学的和面,你也尝尝味道,回头凉了就没那么香了。”宋恩礼把饭盒打开直接放她面前。
杨超英吞了吞口水,到底没再抵挡得住饺子的诱惑,就没继续跟她客气。
虽说她家条件还算过去,可这么香的特精粉饺子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家里逢年过节家里包次饺子她妈为了省粮,总是把三等面里掺上大量的玉米面,饺子包出来黄不黄黑不黑的,白菜油渣馅儿,不过就那样也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而宋恩礼这个则是美味中的美味,一口咬下去,面皮精弹爽滑,虽然是素馅儿的,但里面青菜野蘑菇用猪油拌过,比软塌塌的白菜油渣馅儿更香,香得她嚼都不愿细嚼,一口气连吞好几个。
“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香的饺子呢,红旗姐你这手艺姐夫真是有福气。”杨超英吃了个半饱就没好意思继续吃下去,正准备把盖子盖回去,突然摇摇晃晃跑过来一约莫四五岁穿着破旧开裆裤的小男孩,脏兮兮的爪子在一下伸到饭盒里。
“咣当”一声,饭盒打翻在地,小男孩直接趴在地上吃了起来。
“嘿,这是谁家的娃!”杨超英气急,俯身去捡那饭盒,把掉在地上的饺子捡起来往里装,小男孩看她抢食,扒着她胳膊上去就是一口!
“啊——”杨超英吃痛,下意识把那小男孩甩开,小男孩一下跌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哪个小逼崽子欺负我们家娃儿!”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疯跑过来,补得面目全非的老土布罩衫下一双木瓜左甩右甩,一下把杨超英推回座位上,撸起袖子,“小婊子你找死呢!”
宋恩礼挡到杨超英跟前,虽然看上去比对方纤细,但气势上却是一点不弱,“你这人没毛病吧,你家孩子上来就拿我们饭盒里的饺子吃,还把我朋友给咬伤,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好上来就恶人先告状,是觉得火车上没有乘警还是咋地!”
只可惜对方压根听不明白啥乘警不乘警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娃儿被人欺负了。
中年妇女看看宋恩礼的衣着,骂骂咧咧的把自家摔倒在地的娃拎起来,顺势在地上捡了几个饺子揣自己兜里,“吃你几个饺子咋了,咱人民群众要团结知道不,还是城里人呢,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我看你们这俩赔钱货就是眼红我儿子是个男娃,缺了大德了,生儿子没屁眼!”
宋恩礼听她说话就想起一人来,这臭不要脸莫名其妙的思维逻辑简直与郑艳丽如出一辙!
这年头果然盛产奇葩。
“咋回事咋回事?”乘务长与乘警很快赶到。
中年妇女也搞不清楚这些穿着制服的人到底是干啥的,只瞧着挺了不得的样子,立马抱着孩子就开始哭了起来,“这俩小婊子打我的娃,她们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啊,主席同志都说劳动人民最光荣,可怜我八辈儿老贫农却遭人白眼……”
“你骂谁婊子?”杨超英气得从座位上弹起来,抄起小桌上的饭盒就欲往她头上砸,得亏宋恩礼拦得及时。
宋恩礼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乘警乘务长讲了一遍,顺便把杨超英被咬伤的胳膊撸到众人面前,“大伙儿刚才都看着呢,谁是谁非群众的眼睛雪亮,别跟我说孩子小不懂事,当娘的早干啥去了?我告诉你,今天这饺子和这医药费你必须得赔!”
中年妇女听说要赔钱,抱着娃直挺挺往过道一躺,鼻涕泡吹得老大,“哎呦我的天内,没天理了啊,这年头真是不给咱劳动人民活路了啊……”
“干啥呢这是。”着中山装的高个中年男人端着搪瓷茶缸从那边餐车回软卧,正好被挡了道儿。
乘务长认识这位省城的大人物,当下叫乘警把地上给母子俩拖开给人让道,微笑道:“一点小事,打扰严书记了。”
严朝宗点点头,目光快速在那个穿蓝白条子汗衫的小姑娘侧脸上掠过,心下一喜,“是你。”
宋恩礼这才扭头把注意力分点给他,见是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回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不是肉联厂的那个大叔吗?真巧。”
“是啊,真巧。”如果仔细听,一定会发现这沉稳的男声中带着几分明显的欢喜。
她还记得他!
自从那次在肉联厂见过这姑娘两次后,严朝宗就再也没在其他地方见过她,后来肉联厂的杨有禄会错意跑去给人安排工作,还把人那点家事翻了个底儿掉,因此被他训了一通。
可是凭心而论,严朝宗心里是想见她的。
这种渴望已经许多年未曾有过。
然而这姑娘同他打过招呼后便继续转过头对乘警说话去了,半点念想都没留给他。
乘务长瞧着不大对劲,低声问他,“严书记认识这姑娘?”
严朝宗笑笑,“一小朋友。”
这词的意思很有深意。
首先严朝宗年纪摆在这儿,他今年四十岁,而这姑娘看上去撑死也就十七八,所以一开始乘务长猜测这姑娘是他亲戚或者朋友的孩子,但如果那样的话,严朝宗会明说,而不是用“小朋友”这么个模棱两可的词。
小朋友,那是用来被疼爱的朋友,更亲密。
乘务长那是一心奔首长专列去的明白人,首长们乘坐专列南下“公干”,免不了就有些猫猫腻腻在里面,要是连这都整不明白她这辈子怕是没机会登专列了。
“好,严书记放心,这事我会看着处理。”
严朝宗又笑,用手指点点她,但没说话。
乘务长很快让乘警把母子俩先带下去,等到省城了直接送公安,反正本来就是母子俩不好,她也不必担心别人说啥闲话。
宋恩礼回头,见严朝宗还在,赶紧给他让道,“不好意思大叔,挡你路了。”
“没事。”他端着茶缸从她身旁擦过,那股淡淡的香味一直熨到他心里,严朝宗想想又回头,“对了,上回肉联厂送了锦旗到你们部队宿舍,你咋不在?”
“锦旗?”
“嗯,奖励你见义勇为,肉联厂还给你安排了个工作。”
宋恩礼眼睛瞪得更大,水汪汪的好像一只无辜的鹿。
严朝宗顿时心就柔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