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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脚印很秀气,一看就是女人的。师傅蹲下,细看那些黑线,竟然在动。
“套住了。”
师傅拿着出个黑色的袋子,跑面袋子一样,黑色的,有可能是自己染的,师傅拿出来,我看到手被染上了黑色,师傅一罩,然后收袋子口,扎上。
“收拾一下,把白灰,黑线什么的,收拾好了,扔到大门外就行了,我回去了。”
我们愣愣的看着师傅走,那黑色的袋子竟然一鼓一鼓的,像是装着什么活的东西一样,可是我们没有看到,分明没有看到,我父亲都看傻了。
白洁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动。
我们回房间,父亲说。
“送她回去。”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就是再晚,也要把白洁送回去。
“叔,我害怕。”
白洁的意思不想走,父亲瞪了我一眼。
“没事,我送你回去。”
送白洁的时候,不管怎么样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就毛了,一跑起来,竟然听到后面有人追我,也是跑。我猛的站住,脚步声就没有了,我想,师傅那招儿可能没好使,这会惹上大祸了。
我又是一阵狂跑,冲进院子门,父亲站在院子里。
“你跑什么?”
“别提了,师傅的那招有可能没管用,有人追我,我看不到人。”
“你心里作用,睡一觉就好了。”
父亲是不相信的。
上班,白洁的眼睛通红,显然也是没睡好。
我们刚进炼化间,师傅就来了,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出来。
“昨天喝多了,袋子划了一个洞。”
我闭上眼睛,明白了,那意思就是说,抓到袋子里的那个东西跑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说呢,就是人们常说的鬼,其实是一种守灵,灵魂的灵。”
“跑了怎么办?”
“再抓就费点劲儿,这不是问题,就是告诉你一声,不用害怕,她现在只是跟着你,并做不出来什么,不过我也就奇怪了,她怎么会跟上你呢?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着,突然想起来,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运尸体的时候,是一个女人,年纪跟我差不多,冷不丁的一看,吓了我一跳,有点像我的同学,可是化过妆之后,就不是那么好认,当时只是认为长得有点像罢了。
我说了这件事,师傅看了我一眼。
“下班后到大来饭店,我等你。”
师傅走了,我发现最近师傅有点怪怪的。
伊河一直就生气,师傅不认他当徒弟,只是带着,这也是我不理解的事情。
我问过师傅,他差点没踢我,所以,以后也不敢问,伊河让我问,我也不敢问,伊河也不敢问师傅,听说伊河被师傅抽过两个嘴巴子,就是因为问这事,我不相信,都是胡说的,师傅是一个有修养的人,不会轻易打谁嘴巴子,只有对徒弟会这样做,他认为,徒弟就是儿子。
我下班后,和白洁去了大来饭店。大来饭店在这个年代,就像五星级饭店一样,往那儿一坐,就是范儿,钱,身份,地位。
我拉着白洁的手,师傅给的那块手表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戴上了。
我们进去,师傅已经在了,坐下,师傅就点菜,根本就不问我和白洁,不问我,我是徒弟,听师傅的,白洁如果按理来说,是我的徒弟,我师傅就是她师爷,更不用问了,这个年代,师傅比爹都大。
师傅点了六个菜,白洁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这一顿饭,得十块钱,师傅有钱。
我们喝酒,白洁也喝点。
“你的那个同学,你空了去看看,看看她活着没有。”
师傅突然提到这个,到是吓了我一跳,我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这就去,就在后面的三层楼。”
我的这个同学原来说是大地主呀,还是资本家的,我们那些同学中,就她家住楼,非常穿得也是最漂亮,她有一双皮鞋,总是很亮,我们当时学校的老师都没有几个穿皮鞋的,就是有,那也不是皮的,是革的,人家是纯纯的皮鞋,亮得可以照到人。
我下楼,往后面走,大楼是四层的楼,后面就是她家,我去过她家四次,也是唯一去过她家的一个同学。
那个时候,她就是对我好,我家三个儿子,别看我爹有文化,但是赚得很少,所以穷得跟鬼一样,可是她就是对我好,给我拿吃的,有的时候还把他哥的衣服给我拿来,反正就是对我好。
我再次走上这栋楼,已经是破败了,我顺着黑暗的楼梯往上走,她家住三楼,这一层,两家,都是她家的。
我敲门,半天,一个老人出来,我还是认出来了,那是郝非的父亲。
“我是郝非的同学,柯左。”
显然,老人已经不记得我了,他反应很慢了,不像我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时候,一个帅男人,可是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我觉得有点奇怪。
“你就是那个小时候来过我们家的那个小男孩子吧?”
我点头,他竟然想起来了。
“进来吧!”
家里显然已经是败落了,我坐下,依然是当年的沙发,有些塌陷了。那个年代谁家能有沙发呢?有一个靠背椅子,就牛bI坏了。
老人进一个房间,那是郝非的,她让进去过,一会儿老人出来了,拿着一个日记本子。
“这是给你的。”
我十分的吃惊。
“郝非死了,她死之前告诉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你一定会来的。”
我愣在那儿,这什么意思?老人没有留我,说累了,他要睡了。
我拿着日记本出来,想了半天,装到里杯的兜里,不能让白洁看到,虽然我和郝非没有什么,女人都小心眼。
我回去,坐下,看了一眼师傅说。
“人死了,我确定,烧的那个就是郝非。”
我说完,感觉想哭,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郝非呢?那么年轻就死了,她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心有点乱。
“果然是,果然是。”
师傅没有再说什么,白洁问。
“那怎么办?”
“这事让我想想,想想。”
那天师傅回家,我和白洁去了她家,说婚事的事情,她家里人都同意。
我回家,钻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打开日记,上面就是照片,黑白的,那个年代,没有谁能照得起照片,而且还那么大,她冲我纯纯的笑着,依然是那么阳光,她喜欢笑,尤其是对我,我们拉过手,我拉着她跑,她总是在放学后,在学校外面等我,然后我们去学校很远的地方,那块是草地,让我拉着她跑,有的时候让我背着她跑,她说我跑起来跟风一样,最后,我真的就跟风一样,学校跑赛,我真的就跟风一样,没有一个人能追上我。
我眼泪流出来了,小学毕业后,她就转走了,说去更好的学校去了。我们没有再见过面,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像风一样的跑了,郝非把我的速度带走了。
那年几年我感觉到了孤单。
日记是记录了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她几乎每篇都说我是一个像风一样的男子,男子?竟然用男子来形容我,说我迟早有一天能带她飞上天空,她坚信。
我往下是看不下去了,我真后悔,那天烧的是她,我抱她的时候,心就难受,那天心情不好,我就没有意识到,会是她,我捂着脸哭起来。
第二天,我去那片草场,那里已经开了地,杂乱无章,往里的野花,绿草,也不会再长出来了,我摇头,离开了,这里是我和郝非呆得最多的日子,充满了欢乐的时光,我们总是躺在草地上,她枕在我的身上,看着天空,那天空中的云,总是变幻着,她随时就能看出来,那是一只鹰,一只鸟,一条蛇,她指点之后,我才能看出来,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天空上的云,云卷云舒的。
我去了火葬场,师傅在外面坐着,伊河在里面忙着,看来今天烧的人不多。
“师傅,放过她。”
师傅愣在那里,半天才说。
“她爱你,一直就是,没变过,只有不变的爱,才会有跟着你的脚步声,她不会伤害你,但是会跟着你,一直,也许会跟你一生。但是,她会伤害白洁。”
我给师傅点上烟,蹲在一边。
“如果做,她会怎么样?”
“灵气,确实是很有灵气,一般人也不会这样,如果再把她装到黑袋子里,然后放到一个罐子里,封口,埋到地下,千年万年的,不轮回,不转生,就这样。”
“不要,太黑了,她害怕黑。”
师傅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此刻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不这样做,白洁会被缠上的,失去了本性,那么白洁也不是白洁本人了,就像人的性情大变一样,一个人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是被灵附上了,灵借生,就这样。”
“那会怎么样?”
“白洁就不是白洁了,只是白洁的身体,她就是郝非,这不公平。”
师傅站起来进去了,我坐在椅子上,抽烟,哭声起来,惊天动地的,我习惯了这种哭声,最初的时候,我受不了,现在有的时候,就像听不到一样。
我抽了几根烟后,走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这个决定。
我不知道师傅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我想也许会有。
我又转到了郝非家的楼下,我想知道更多,但是我觉得没必要了,有白洁,那样是不公平的。
那天我喝多了,父亲背我回家的,他照顾了我一夜。
早晨起来,今天是劳动节,人们脸上有着喜悦,路上处处有干活的人,收拾卫生。
我进办公室,白洁脸色不好。
“你没睡好?”
“不是,师傅,我做梦了,一夜,有一个女孩子,缠着我,跟在我身后面哭,不停的哭,我问她为什么哭,她也不说话。”
我汗下来了。
“没事。”
白洁看了一眼挂在窗户那儿的头骨,不高兴。
今天只有三个死者。
“三个全开。”
我想早点晚事,炉子点上之后,场长进来了,看了我一眼说。
“出来。”
我出去,看出来场长不太高兴。
“什么事?”
“你开三个炉子,浪费。”
“我想开四个,如果你是介绍,我也不嫌麻烦,不过第四个炉子就得烧你了。”
场长脸都绿了。
“柯左,别以为我怕你师傅,我也怕你。”
场长气得背着手走了。
我进去,运尸体,然后一一的放进去。
白洁拿着钎子站在一边看着,我又点上烟,这段时间有点控制不住,烟抽得有点多。
那天,下班之后,我去找师傅,没有找到,师傅没在家里,我回家,大哥二哥都来了。
“过节,一起吃个饭,把白洁叫来。”
大哥说。
“算了,她累了。”
大哥看了我眼说。
“既然要成为一家人,我们也拦不住你,也让我们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她跟我过日子,不是跟你们过日子,你们看有什么用?何况也是一个烧死人的,身上有死人味儿,你们不喜欢。”
我的话让父亲不太高兴。
“那是你大哥,我死了,长兄为父。”
“对不起,没心情。”
我开门要出去,二嫂就拉住了我。
“小左,大过节的,别。”
我回自己的房间,郝非的日记我就锁在那个小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