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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一眼万年
“是谁让你来找我的?”梁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朝凌双问道,“华容县的璇玑村,五十年前就已经被红卫兵给屠村了,你去的根本就是一座死城!”
凌双愣了愣,想要辩白什么,梁焉又道:“先前我以为你身上的诅咒就是普通的巫力,没想到跟璇玑村有关,这诅咒我解不了,你走吧。”
“如果你不帮我那就没人能帮我了,难道你忍心看我死吗?”凌双绝望地道,“我现在根本不敢出门,所有人都说我是怪物……而且这些肉瘤越长越大,迟早有一天口罩遮不住,到时候我只有死路一条了。梁大师我求你救救我,多少钱都没关系。”
梁焉见她可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怜悯地说道:“我说了,我可以帮你解了脸上的肉瘤,但诅咒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你也不要妄想把诅咒转移到莱莱身上——你刚才想做什么,我可都看见了。”
“什么?什么转移?”我诧异地将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逡巡,恍然明白了梁焉的话,“你刚才跟我说话,其实是想趁机把那可怕的诅咒转移到我身上?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凌双羞愧地把头低下,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有些僵硬地说道:“对不起,但我也是不得已的。一开始我也没有想要害你,但我看你跟梁大师这么铁,这蛊虫要是在你身上,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况且梁焉又没有说不帮你。”我有些无语地对她说,“那蛊虫是谁下到你身上的,你怎么不找她给你解除?”
凌双听见我这么问,悠悠地叹了口气,转而朝我说道:“没用的,就是那个偷窥我的老太太给我下的诅咒,可她已经死了。”
“吴山离开村子的那天晚上,我发现那个老太太举刀对着我,下意识地就把她从我身边一脚踹开,趁她摔倒的功夫起身往外跑。一开始我准备去找吴山的父母,跑了两步却突然觉得这是离开的好时候,毕竟吴山不在。”
凌双说着,缓缓在桌案旁坐好,盯着梁焉手里的水果刀,眼神很是落寞,却丝毫没有隐瞒地继续说道:“但我刚走了没几步,就让那老太太拽着头发给薅了回去。她虽然是个老太太的模样,可她的力气却一点也不比我小,因为她根本就是个年轻人,只是容貌变了而已。她把我抓过去,却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剥我的脸皮!”
“我被她按倒在地,她则眼疾手快地在我耳朵后面划了一道口子,然后也不知道塞了个什么东西到那伤口里,我当时只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好像脑子被人凿开一样,最后就这么直接晕了过去。但晕过去之前,我隐约看到那老太太的身后站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
凌双的眼神暗了暗,继续对我说道:“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依然在吴山的家里,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脸就开始变化了——先是起红疙瘩,没过多久就开始整片地开始蜕皮,痒的想把脸皮直接撕掉,三天以后,那些红疙瘩就开始疯长,最后变成我这个样子。”
“你看我脸上的肉瘤,是不是以为就是普通的肉团?其实不是,它里面有骨头,等它长到一定程度了,就会用另一端抵着脸皮使劲往外挣,直到将脸皮从脸上扯下来。”
凌双说着,隔着口罩轻轻摸了摸底下不断翻蛹的肉瘤,惹得那些东西更加疯狂地扭动,把口罩撑的忽高忽低的,看起来格外瘆人。凌双疼的发出惊呼,却突如其来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紧接着,她就像是要和那些肉瘤作对似的,又狠又重地猛扇自己的脸。
“你,你干什么呀?”我看到凌双泄愤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扇自己的脸,心里有些不忍,便想过去阻止她。
梁焉有些戒备地拉了我一把让我别过去,我愣了愣,想到凌双说要把诅咒转移到我身上的事情,默默地退回了梁焉的身后,担心地看着凌双,劝她别跟自己过不去——她想除掉那些肉瘤是没错,但这么打自己也无济于事。
“我不想活了,梁大师,如果你不帮我解除诅咒,我现在就去死。”凌双悲观地说道,“诅咒不除,肉瘤还是会在长出来,这种煎熬我实在忍受不了。”
梁焉听她这话,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瞥着她,蔑视地道:“威胁我也没用,要么你现在走,要么等我给你治好肉瘤你再走,反正那诅咒我是治不了——你只要别死在我家,其余我不管。”
凌双显然没有想到梁焉会这么冷血,讷讷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任命地说道:“那麻烦您了,帮我消掉这东西。”
“早这么识趣不就行了,省的我浪费口舌。”梁焉在她对面的坐好,顺势把刀也递给,朝我交代道,“去把厨房里那两个碗给端出来,还有旁边那双筷子和打火机都一并带过来。”
我依言进了厨房,果然看到流理台上放着两个大碗,里面盛着的东西都很奇怪,一碗黑色的糊状物,应该是贝母加什么东西煮成的,另一碗看起来有些像油,但是味道特别刺鼻,也不知道是什么。
照着梁焉的吩咐把这两个碗端出去放到了他们面前的桌案上,梁焉就朝我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说:“行了,你回屋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出去吗?”
我知道他这么说其实是不想让我看到接下来的场面,我也不至于自讨没趣,他话音一落我就回了房间开始玩电脑。刷微博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热门话题,话题名叫#对你的爱千年不腐#。
这名字透着一股浓浓的矫情,所以我还以为是电影的宣传手段,点进去一看才知道是马王堆那边又出土了一具古代棺椁,里面一具男尸保存完好,文案描述上说就好像是一个人躺在里面睡着了一样,底下还附了好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那尸体的容貌复原图。
我觉得好奇,正要点开看,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凌双撕心裂肺的呼喊,夹杂着梁焉的咒骂,让她别动,明显是去肉瘤的时候给凌双疼的受不了才这么大声喊的。
“位莱,出来帮下忙。”梁焉招架不住地朝我这边吼道,“太凶了我一个人根本扛不住!”我一听这话,哪还顾得上刷微博,连忙就跑了出去。
刚打开门我就感觉一股腐臭扑鼻而来,熏得我差点没晕过去,但梁焉那边状态不乐观,所以我想也没想地跑过去直接按住凌双的两只手,不准她挣扎。
凌双显然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后背绷得紧紧的,我几次差点没摁住,梁焉当机立断地把那黑色的浆糊往她脸上的肉瘤上面抹,那些肉瘤挣扎的比凌双本人还厉害,就像我那天看到的那样,不断地抵着凌双的皮肤往外挣,凌双的脸皮都被撑了起来,好像随时会被揭掉一样!
但它们显然很怕那黑色的浆糊,没拧动几下就从凌双的脸上掉了下来,梁焉便连忙用筷子将其夹到那个盛着油的碗里,那东西在碗里挣扎两下就不再扭动了,虚软地飘在黄橙橙的油面上,像一只醉死了的肉虫。
我忍着恶心盯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把眼睛闭上,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凌双的喊声才渐渐弱了下来,梁焉也提醒我说可以把凌双松开了。
“妈呀终于完事了。”我虚脱地往后倚,不经意把视线冲着桌案上那个盛着油的碗瞥去,结果冷不丁看见里面飘了密密麻麻的一层肉瘤,给我恶心的要命,不由指着那东西嫌弃地道,“这,这究竟什么玩意儿啊,接下来怎么弄?”
梁焉没理我,默默地把打火机对着碗里的油开始点火,那碗里登时冒出了一米多高的火焰,一股诡异的肉香在客厅传开,不多时就把那些肉瘤全都烧干了。
“那浆糊就是用毒虫尸体和贝母一起熬的,抹在肉瘤上能顺着毛孔进入肉瘤里面,蛊虫接触之后受不了,就会自动脱落。”梁焉朝我解释道,“另一只碗里的其实就是普通的柴油,没什么特别的功效,就是用来烧虫尸的。”
梁焉说着,见那些虫子都被烧焦了,就拿了个玻璃罩过来想把火灭掉,我不敢多看,正要从凌双身边离开,她却突然朝我扑了过来!
她这一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就让她一口咬在了颈侧!
我疼的大叫起来,忙不迭伸手去推她,她却死咬着我的脖颈不放。她的目的明显不是单纯的咬我,因为下一秒我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破开了我的皮肤,直往我肉里钻!
梁焉显然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愣了几秒,才如梦初醒地捡起一旁的棒球棍,对着凌双的脖颈打了一棍。凌双虚弱地倒在了地上,这才将将松口。
然而已经晚了——那东西已经钻进了我的肉里,而且正在皮肤底下飞快地往我的心脏处爬动!
那种皮肉被硬生生撕开的疼痛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我疼的眼前发黑,隐约听见梁焉在喊我的名字,但我根本来不及分辨,就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梁焉在我旁边守着,脸上有种灰败的颓色,见我醒了,也不说话,就抓着我的手把额头贴在我手上,一副很愧疚的样子。
“梁焉,把镜子给我。”我听见自己干哑的声音,“我觉得脸上有点痒,是不是要变成凌双那样了?”
梁焉抓着我的力道猛然加重,我疼的想把手往外抽,他这才回过神来,让我不要多想:“这两天你先不要外出,我找人问一下璇玑村的事情,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今天要去美院见陆一尘啊。”我拧眉说道,“昨天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我去看心理医生,你跟我一起去找陆一尘。”
梁焉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看着我,颇有些无奈地说道:“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这全都是那女鬼的计谋。你知道凌双怎么回来的吗?就是那个女鬼把她放出来的!你不信,我把她叫过来跟你解释。”
说着,他把凌双扯了进来,让凌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说清楚。凌双一开始还不肯说,后来看到我奄奄一息的样子,估计心里不好受吧,这才支吾着把事情都跟我交代了。
“我的脸出事以后,吴山对我的控制反而更加严密了,我心里一直想离开,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女孩,就是我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她说她叫周玉璞,说只要我能答应他一件事情,她就能帮我离开村子。”
“当时我走投无路,只得答应。听了她的话之后果然顺利地逃了出来,但我没想到这一切其实都是她设计好的。”
凌双叹息着朝我说道:“逃出来之后她就消失了,我不敢住宿舍,在宾馆呆了两天就想要找个房子搬出来住,这个时候她却突然又找到了我,半强迫式地让我来找梁焉,说他能治好我的脸。我一开始根本没当真,但她非要让我来,我只得同意,而我才刚一点头,她就开始跟我索要之前答应的条件。”
“她已经料到梁焉不会帮我驱除诅咒,所以就告诉我说诅咒可以转移,然后教唆我说梁焉身边有个女孩子,如果我能把诅咒转移到她身上,梁焉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凌双说着,默默地低下了头,哭着跟我道歉:“对不起,我,我也只是不得已的。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害你,不然之前在街上看到周玉璞要撞你们,我也就不会帮忙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心里疑惑地想着,“那个周玉璞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啊,我的脸毁了对她根本没有好处不是吗?所以她的真正目的一定不是针对我的脸!而且,她为什么要用计把我们三个给连在一起——胡凌羽在沈阳,我在杭州,凌双在湖南,她害一个人还要这么来回奔波的难道不嫌累吗?”
还有,那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在骗我的话,陆一尘的消息到底又是真是假?
“真的不是我吓唬你,这个女鬼太危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陆一尘真的回来了,他不可能不来找你,不是吗?”梁焉有些无奈地说道,“从胡凌羽的高考到刚才那恶心的蛊虫,这一切都是套路,周玉璞的目的就是要你死,咱们可不能上这种当。”
梁焉见我不答话,有些严肃地说道:“我不管,反正你这两天先在家呆着哪也不准去,过几天跟我一起到璇玑村——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是搪塞,我是真的不会解这种诅咒。”
凌双一听梁焉这么说,哭的更伤心了,其实她本性并不坏,只是受了那个女鬼的蒙蔽。
“要真是这样那我就不去了。”我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心力交瘁地躺回床上,喟叹地道,“我都快瞎了还不让我好过,我这是什么破命。”
梁焉见我答应下来,也就不再说什么,说他要去书房查资料,让我好好呆着,等会儿带我去吃饭。我笑着朝他点头,等他转身去了书房之后,却立马找来了绳子把床单系在一起,顺着窗户丢下去想要逃跑。
凌双一开始很不解我的作法,在一旁瞠口结舌地看着我,我没时间跟她解释,只是让她在我走后把床单整理好,然后躺上去假装睡觉,好歹帮我骗一骗梁焉。凌双有些紧张,估计是受了梁焉的教训,此时有些纠结,我却根本不管她,直接顺着窗户爬了出去。
周玉璞告诉我下午三点四十九分的时候陆一尘会经过美院南门,让我在那等,我三点二十的时候到了地方,心急火燎地在门口徘徊着,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毕竟我也不知道周玉璞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在原地死等。
可眼看着时间都快到了,门口却一点有人要来的迹象都没有,我不由开始慌,怀疑周玉璞在骗我。因为美院南门本来就偏,此时又是学生放暑假,偶尔飞过两个苍蝇都能看清楚公母,要是有人来,大老远就能看见了。
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我热的两眼发花,而且脸上越来越痒,但我知道不能挠它,所以就不停地那双手给自己扇风,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就想去门卫室躲躲,但那原本昏昏欲睡的门卫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炸了,瞪着眼睛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话都说不利索地指着我的脸。
我急忙把脸遮上,躲到一边拿手机来照,不期然看到满脸的大疙瘩,心里像坠了千斤重的石头一样,沉甸甸的难受。别看我平时是个糙汉子,也不怎么注意保养,但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孩不在意自己的脸,尤其我今天还是来见陆一尘的!
然而我的脸现在明显比凌双的情况还严重,别说口罩了,面具都特么不一定能遮住。
“卧槽这该怎么办?”我心力交瘁地叹气,泄愤地拿脚去踢路上的石子,那石子一路滚到门口,最终被一辆越野车压中,我一愣,看了看时间,刚好三点四十九分!
——陆一尘难道在这辆车里?不对啊,他一只鬼,怎么会到别人车里去?
就在我犯迷糊的时候,驾驶座的车窗被人摇了下来,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从车里伸出来,将一个什么证件递给门卫,手上的钻表在太阳底下闪着耀眼的光华。
那显然不是陆一尘的手,因为他的肤色比陆一尘的深很多,而且太壮了。
门卫将证件还给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放行,而这个时候,后座的窗户也被摇开,里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门卫稍微一愣,转而就点头哈腰地朝他赔笑,道闸也立马就打开了。
车缓缓地朝前开过来,我眯着眼睛在原地打量,心跳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车离我越来越近,我有些迫切地勾着脖子朝车窗里面看,打眼瞧见了里面坐了着一个穿着靛色西装的男人。
那一瞬间,我的脑中像被雷电击中一般,仿佛被摧枯拉朽的滔天巨浪席卷包围了似的,震惊得无以复加。那刀削斧刻般的侧脸,哪怕他转世再生我也会认得——那是陆一尘!
尽管他的头发剪短了,繁复的古装也换成了帅气不已的西服,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陆一尘的脸,不会有错!
除却他的长相,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看什么东西都是黑白的,唯独他是彩色的!我就光这么看着,甚至就能辨认出他靛色的西装和他红润的唇……
老天啊,陆一尘回来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去找我?
我的脑中涌现了无数的弹幕,说是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赶紧把我老公给带回家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我趁那越野车开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大声喊了一句陆一尘的名字,兴奋的不行。
还在缓缓上升的车窗顿住了,车却没停,不过这根本不妨碍我对陆一尘的殷切期盼,那短短几秒的画面在我看来仿佛变成了电脑里的慢镜头:
我看到陆一尘以一种极慢的帧速率偏头朝我看来,他习惯性地抿起唇,眉头也拧了起来,睫毛在夏日的艳阳下被镀上一层金色,衬得他的瞳孔仿佛黑洞一般深不见底,眼睑微微一眨,微冷的视线便径直投射在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以为他会感到震惊,或者说意外,甚至是愤怒都可以,但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空的好像没有看到我一样,只死水似的冷冷地一瞥,便嫌弃地转开视线,转而毫不留情地将车窗摇上了。
黑色的车窗讽刺地映出我丑陋的脸,我瞠口结舌地看着扬长而去的尾气,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
——怎么会这样?陆一尘难道不认识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