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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何,尽管知道现在这样无颜面世,可简亦风的内心深处却没有一丝悔恨与遗憾,甚至还有着丝丝甜蜜。当初和致远琴瑟和谐,那种疯狂的爱爱,如今只能千百遍出现在梦中。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心境,这辈子,再也不会接受任何人。她有时候也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羞耻,可是思维却始终无法遏制。
想到这里,简亦风苦涩地说:“致远,别这样,时间长了,你一定能做到。等爷爷回台湾以后,我就准备常住溱潼。少见面,或者不再见面,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风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仅仅是因为躲避我吗?如果这样,你大可不必,我在园区,不会来打扰你。你知道吗,你一个人在溱潼我不放心。”林致远紧张地说。
“致远,我不是为了躲避你,你多虑了。我……我只想安静地过日子。再说了,我的脚虽然没有痊愈,但是生活自理已经不是问题。”简亦风一边洗碗,一边掉泪,泪水无声地滴在水池里,“致远,司马光曾在《西江月》里写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早先,我不能理解,觉得司马先生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现在看来,他意不晦涩,语不雕琢,偏偏贴切地道出了我的心思。”
林致远站在身后,看不见她落泪,听得出她声音里的哭声。心疼地看着她的无助,要是以前,他会二话不说,拥她入怀,而今他却只能忐忑地站着、看着,不知所措。
把钟谦送回宾馆,林致远又折了回头,把车停在离简家不远不近的路边,看着简亦风房间里从窗帘缝隙间透出的光,心情一片惆怅。很少抽烟的他点燃一支烟,不远处房间的灯光早已熄灭,他却依然紧盯着那扇窗,香烟一直没停,一支接着一支,直至东方泛出了鱼肚白,才开车离开……
溱潼会船节开幕式时间定在四月六日上午九点。
一大早,市台办陈祥胜主任亲自送来了车辆通行证、贵宾卡和贵宾区门票。简建国忙完早饭先行离开,和往年一样,这一天他们特别忙。根据上一天的出票量,全泰州各市区都有警察被抽调去执勤。
因为人多,林致远让费城开了一辆商务车。简亦风心里其实也想跟着他们一起去溱湖,因为她真的一次也没有好好看过会船。可当她看到林致远的黑眼圈,她心有不舍,还是放弃了,她担心到时候,他既要照顾爷爷、奶奶,又要照顾她。
见她放弃,林致远非常失落。上次不让她去兴化千垛油菜花景区和李中水上森林公园,说出来的理由是那里人多,怕她受伤,没有说出来的理由是因为他不能陪在她身边,把瘸腿的她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现在她不去,再美的风景,没有了她,自己去了又有何意义?
“亦风,一起去吧!放心吧!林总照顾爷爷、奶奶,我负责照顾你。”钟谦劝着。
“是啊,亦风,一起去吧!”简文华和林玉珍也开了口。
林致远见她磨磨蹭蹭,不容她多想,背起她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风儿,不许拒绝!我想你陪我一起看会船。”
“致远,千垛菜花景区,你说人多不让我去,现在溱湖会船我更不能去。你没有参加过会船节,你不知道今天的溱湖岸边到底会有多少人,我这样只会成为你的负担。”简亦风在他耳边说道。
“我就喜欢你成为我的负担,行了吧?上次不让你去,是因为我没有去。”
“可是我还没有拿拐呢!”
“不需要,今天我就是你的拐。”林致远用他的霸道堵死了简亦风最后一个借口。
简文华、林玉珍和钟谦跟在后面上了车。
车子拐上溱湖大道后,明显人多了很多。今天的溱湖大道,没有通行证的车辆禁止通行,所有参加会船节的游客凭票均可乘坐开往溱湖的免费公交车。
按照通行证上的编号,林致远的车应该停在一号停车场。这是所有停车场中位置最好的,离开幕式观礼台只有二百米的距离。
车子刚刚停好,就有一名市台办工作人员和一名医药城工作人员走过来,打开车门,先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分别搀扶住简文华和林玉珍往观礼台走去,林致远和简亦风相视一笑,看来简亦风的担心有点多余。
溱湖岸边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溱湖湖面上,千舟竟发。整个景区,音乐声、号子声,还有摊贩的叫卖声响成一片。
工作人员把简文华和林玉珍领到主席台就坐,安排林致远、简亦风和钟谦坐在贵宾区。
“致远,这一次我是沾了爷爷的光,以前我都是站在外面执勤,今天终于坐到贵宾席。哈哈哈!”
看简亦风笑得那么灿烂,林致远露出了开心的微笑。抚一下她被风吹乱的发,故意挪开视线。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定帽子,给简亦风戴上。
“致远,你没有带包包,帽子是藏在哪里的?”简亦风好奇地问。
“天机不可泄露。喜欢吗?”林致远笑着摇摇头。
“喜欢!”面对如此细心的林致远,简亦风怎么可能不喜欢?喜欢的不仅仅是帽子,更有那个送帽子的人。说好了忘记,却又偏偏牢记。老天,你到底要我该怎么做?
从坐下来开始,钟谦的心就跑到湖面上去了。
此时的湖面上,会船已经祭扫完毕,随锣鼓声驶进赛区。插着各式彩旗的贡船、龙船、篙船、划船、花船云集湖面,鼓乐声鸣,载歌载舞,一片欢腾。
九点整,活动正式开始。先是领导讲话,然后由国家旅游局副局长郝彬、泰州市委书记朱子龙、台通集团董事长简文华以及其他六位嘉宾一起上台,启动了“开篙”仪式。
随着一声“中国溱潼会船节正式开幕”!千只吉祥鸽展翅齐飞,万只氢气球腾空而起,各镇的会船按船的种类缓缓驶入视野,烟波浩渺的湖面上顿时风生水起,千篙万桨舞动了一湖春水。
七彩斑斓的贡船编队和花船编队率先映入眼帘,让人耳目一新。船型多样、外观新颖、动力环保。每条船上都搭有戏台,张灯结彩,悬挂横幅楹联,并有西天取经、踩高跷、跳马灯、花鼓闹春等一系列饶有趣味的文娱表演助兴,赢得现场观众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和欢呼。
紧随其后的,是象征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龙船编队。十八条龙船一字排开,在湖面上翻滚腾跃,好似蛟龙出水,每条龙船的主题和选手的服装也是一大看点。身着金色盔甲、棕色战袍的“南宋将士”、素衣银纱的“祭祀人群”、大红服饰的“茶花仙子”……每一个篇章,选手的造型都与之紧密贴合,让游客充分享受了一场视觉盛宴。
由清一色娘子军组成的一百五十条划船和拐妇船编队,格外引人注目。每船有一名敲锣的和九名女划手,划手们统一着装,各镇、各村服装亮点纷呈。有白衣蓝裤,头顶粉红毛巾,腰系红绸;有一身黄,头戴红花、腰系绿绸的;也有上红下蓝,扎红腰带,打红绑腿的,她们人手一桨,桨柄扎着红布,如彩蝶在水面上翻飞,似彩虹在浪花中穿行,展示了水乡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的铿锵。
最气势磅礴的是篙船编队。会船以篙船为主,每船30人上下,人手一篙,篙尾扎红布,篙手头扎毛巾,青衣白裤,并裹白布绑腿,腰围红绸,现在篙手的服饰都是以船为单位,各式各样。船上插青龙或彩旗,旗上有的写镇名,有的标村名。站船头的为头篙,负责指挥,另有一敲锣的,“扬锣”传达号令。在万众呐喊声中,几百艘篙子船伴着高亢的锣声,扬篙激浪。锣响,扬篙如长矛列阵;锣落,下篙如巨蟒入水。
篙船编队入场的同时,简亦风向林致远介绍船篙的其他用途:
“会船结束后,头篙,则作为吉祥物,敲锣打鼓送给村里婚后未育的人家,祝愿其早生贵子,接受头篙的人家要鸣放鞭炮迎接。
得子后那就热闹了,首先要为这一船的篙手每人添一根新篙,富裕者还自动置办酒席,宴请全体篙手。可想而知,一条会船有一根头篙,一个村庄上,多少船,多少根头篙,牵动着多少家的欢乐幸福。更有甚者会请上戏班,搭台演戏,祈天谢神,以求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风儿,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些!”林致远由衷地赞叹。
“惭愧,我也是每年来执勤,听人家介绍的。因为篙子船方阵最壮观,所以,我记住了。”
先入场的贡船、花船、龙船在远处自由游弋,后入场的划船和拐妇船自在地弄潮击浪,正在入场的篙船气冲云霄。浩瀚的溱湖水面上,呈现出好一幅“千篙万桨闹春潮”的盛大场面。湖上、岸上,早已成为水乡儿女尽情狂欢的舞台……
开幕式结束后,湖面上开始了会船表演。林致远生怕散场时会人潮如涌,趁着人家兴头正浓,背着简亦风先行撤退。
观众席间,不知是谁认出了台通骄子和林下清风,于是若干镜头纷纷对准二人,工作人员连忙上前,为他们开辟出一条路来,这才让他们得以顺利返回。
趴在林致远的背上,简亦风感觉无比心安,原以为,脚好了,这样的福利不是出现在回忆中,就是出现在梦中,没想到在万人瞩目下,他就这样毫无形象地背着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