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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东园从江南请过来的这位大师在江湖上极负盛名。
据传他脾气十分古怪,还喜欢对不同的剑客要不同的价,有时一文钱便能换他铸的剑,有时黄金万两都远远不够。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再多,也无法阻挡天下剑客奉他为神向他求剑。
说实话,原东园能把他请到太原来,原芙月是很惊讶的,因为自从为拥翠山庄的李观鱼铸出那柄配合凌风剑法的凌风剑后,他便很少再开炉了。
用他本人的话说就是他已经见识了天下最好的剑法,很难再被其他人使出的剑法打动了。
而一个剑客若是无法用自己的剑法打动他,那这个剑客也根本不配他开炉为其铸剑。
思及此处,原芙月便不由得好奇起了原东园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将这位狂妄至极的大师请过来的。
这样想着,她干脆就在回去的马车上问出了口。
原东园笑着表示其实不需要什么办法。
“报上无争山庄的名号便够了。”
原芙月:“……”
好吧,原来是因为祖上太牛逼。
此时离他们上车动身不过半盏茶时间,以这辆马车的速度,要回到无争山庄,起码还要再一盏茶。
原芙月百无聊赖地挑开车帘,望了会儿窗外的风景。正当她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她听到原东园又开了口。
原东园问她是不是很喜欢万梅山庄。
原芙月:“???”这难道不是整个无争山庄都知道的事?
她非常不解:“爹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原东园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末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原芙月:“……”
讲道理,这目光这语气,怎么也不像是随口问问啊?
难道她不在家的这一个半月里,原随云又戏瘾大发在父母面前说了什么挑拨的话?
原芙月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毕竟这种事他以前就没少干。
换了从前,原芙月指不定还会为此憋气,但现在她已经想通了,左右无争山庄上下也只把他捧在手心里,那她又何必把无争山庄当一回事?
与其浪费时间讨好亲近心偏得没边儿的父母,还不如多陪陪真正关心她的长辈。
回了无争山庄后,她用累当借口,早早溜回了绣水阁,避开了可能会同原随云打照面的所有场合。
她当然知道就算避开了今晚明早她还是得见这个戏精,但怎么说呢,能少见一次是一次啊。
因为在万梅山庄勤勤恳恳地早起了一个半月,第二日清晨,外面的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原芙月就睁开了眼。
这个时辰,她院子里的丫鬟都还没醒,她却翻来覆去都蓄不出睡意来了。
她抱着被子放空了片刻,最后还是翻身下了床。
五月底的太原已经彻底入夏,大概也只有这种晨光熹微的时刻能有几丝凉意。
原芙月洗漱完毕推开房门,抱着剑行到阁中那座绣水桥边的空地上。
等院中伺候的侍女们从耳房里出来时,她已练完了一整套剑法。
侍女们顿觉失职,结巴着问她怎么起这般早。
原芙月:“醒了便起了,你们不用不管我,忙自己的事去,我再练会儿。”
一阵面面相觑过后,这群比她这个大小姐更注重打扮的如花少女全部散去了。
至于原芙月,她根本懒得分出心神注意这群丫鬟。
尽管原东园已经靠祖宗名气把那位铸剑大师请到了太原来,但可以的话,原芙月还是希望对方能够欣赏她的剑法,真心为她开炉。
因为她真的非常需要一把适合她,也适合她所学剑法的剑。
她这一练便又是半日。
大约巳时三刻的时候,正堂那边来了人,说庄主请大小姐过去,客人到了。
原芙月这才收剑往正堂过去。
路上她随口问过来请她的那两个侍卫:“客人是何时到的?”
侍卫恭声答道:“辰时便到了。”
原芙月:“???”那为什么现在才来喊她?!
见她皱起了眉,侍卫忙解释道:“大师说开炉之前,他得确认求剑之人用的究竟是怎样的剑法,所以之前他正与大公子论剑,大公子说估计要论上一段时间,便令我们别急着来唤大小姐,让大小姐多睡会儿。”
原芙月一听,差点没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他不就是怕如果他俩同时与大师谈剑,有了比较之后,大师会看不上他么?
还说得这么好听,呸。
想到这里,原芙月不由得继续问道:“那现在我哥已经同大师论完剑了?”
侍卫:“是。”
“大师怎么说?”
“大师说大公子天纵奇才,假以时日能超过拥翠山庄那位也说不定。”
说到最后那半句时,这侍卫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丝自豪,仿佛被夸的不是原随云而是他,叫原芙月听得十分语塞。
不过语塞之余,她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很清楚,不管是单纯的武学天赋还是对剑的理解,原随云都不如她。
一个天资不如她的人尚且能得到这样的评价,那她的剑法又如何会打动不了那位铸出了凌风剑的大师呢?
思及此处,原芙月干脆加快脚步穿过正堂后面的这片花园。
尚未进门,她便先听到了原随云温润的声音。
原随云道:“阿月来了。”
原芙月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此刻正坐在这戏精边上的青衣中年人。
这中年人十分敏锐,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几乎是瞬间偏头朝她看了过来。
他是由上而下打量的她,眼神锐利如鹰,最终停在她手里的剑上。
原芙月见状,不卑不亢地进门上前,朝他行了一礼。
这位大师姓徐,据说是五百年前曾铸出天下第一名刀割鹿刀的徐鲁子大师后人。所以原芙月恭恭敬敬地唤了其一声徐大师。
徐大师却是没应,转而将目光落到了她虎口处。
好一会儿后,他才抬眼道:“原姑娘来之前是在练剑?”
原芙月点头:“是。”
他笑了笑,直接站起来,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原芙月知道这是要看她剑法的意思,便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拔了剑。
她如今用的这柄剑虽然不太顺手,但毕竟是从无争山庄兵器库里拿出来的,放到江湖上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剑。
此刻好剑出鞘,寒芒骤起。
仅一瞬间的功夫,便夺走了正堂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芙月眯了眯眼,也不管他们究竟是何反应,起手就是她这些年练得最多也最熟的那一式。
这一式极简单也极好练,只要是稍微有点武功底子的人都能使出来,但使出来的效果却相差甚大。
可能是受西门吹雪影响,原芙月自五年前第一天学剑开始,就格外喜欢这种简单又直接的招式。
在她看来,剑本就是生而为杀凶器,既是为杀,那便没有刻意繁复的必要,实用即可。
原随云曾嘲讽她将剑想得过于简单粗暴,配不上她手里那把轻灵秀美的长剑。
原芙月没理他。
她其实比谁都更清楚这柄剑不适合自己,但也就是不适合而已,剑客与剑之间,谈不上配不配。一定要谈的话,也是这柄剑配不上她。
就像她之前与原东园说的那样,它宽了一些,也长了一些。
这样的剑不能说不好,但于她而言终究有点“累赘”。
当然,就算用着这样略显“累赘”的剑,她这手简单却实用剑法的风采也丝毫不减。
十招过去,剑影越来越快,剑光也越来越盛,几乎将她这个人都彻底笼罩了进去。
徐大师看到这里,目光已然发生了变化。
他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原芙月听不到他的意见,便心无旁骛地继续使自己的剑。
如果说前十招时她还有半颗心挂在铸剑这件大事上的话,那十招过后,她便如之前在万梅山庄时那般,将自己彻底沉入了剑法之中。
自那一刻起,周围的各种细小声音也好像在她耳边放大了似的,变得再清晰不过。
比如徐大师不加掩饰的抽气声,再比如原随云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轻哼声。
当然,所有这些声音里,最有存在感的还是剑招带出的风声。
那风声愈演愈烈的同时,徐大师也终于出了声:“原姑娘好剑法!”
原芙月闻言,缓下速度挽了一个剑花,迎上他的目光道:“谢大师夸奖。”
话音落下,她这最后一招也正好收势。
徐大师的脸上已写满了赞叹,连带着望她的眼神都变了又变。
变到最后,他又非常惋惜地表示:“原姑娘不太适合用这柄剑。”
原芙月说我也觉得,所以能不能用上真正适合我的剑,就要看大师您啦。
徐大师哈哈大笑,笑毕认真道:“原姑娘放心便是。”
原芙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感谢的话,他就又补了一句:“而且我有信心,这回一定能为原姑娘铸出一柄不输凌风剑的剑来。”
原芙月:“!”
原谅她肚量小吧,在这一瞬间,她本能地用余光瞥了瞥原随云,想看他的反应。
原随云演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轻易失态。
可是徐大师对原芙月的赞美和保证到底还是让他嫉妒了。此时他虽勉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不变,但藏在袖中的手却已彻底握紧。
下一刻,他抬起头,柔柔地笑了起来。
他说:“那我便提前恭喜阿月了。”
看着他这副明明很不甘心却一定要装云淡风轻的模样,原芙月差点啧出声。
想到他以前都是怎么恶心自己的,她不由得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下。
于是她也勾起唇角,甜声道:“谢谢哥哥呀!”
说罢又转向徐大师,一派天真地问:“对了,我哥哥的剑法大师见过了吗?他可厉害啦。”
徐大师是个耿直人,也不知道这对兄妹的关系其实很糟糕,听他们之前的对话,还当他们感情很好呢,便实话实说道:“原公子的剑法我也见过了,虽略逊原姑娘两分,但亦是好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