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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刚过,陈氏武馆的学员和职员们,就围在了小广场的影壁前,看起了各自的评价结果。
其中学员只有忠诚度的排名,职员却有能力和忠诚度两项排名,最高的为A+,最低的是E-,相差15级。
“听说以后的工资,也要按照评价来了。”
“不吃大锅饭好,哪有私企吃大锅饭的。”两个职员悄悄的说着话。
但他们的意见并不能代表大多数人的意见,尤其是那些早期进入武馆的职员,以前的动机且不论,现在主要就是混碗饭吃,3000块的薪水不少,可毕竟没人闲钱多的。此外,他们的资格够老,平日里工作也好偷奸耍滑,甚至指挥着后面来的职工去做,现在有了评价体系,一旦排在了CD级,总不好去指挥着AB级的去干活吧,人家理不理你还不一定呢。如此一来,岂不是所有的好处都没了。
“这种评价太扯淡了吧,谁知道怎没算的。”
“分数公布在边上了,没看到?”
另有人则叹道:“这是为了减钱吧。”
“才拿了几个月的钱。”
“别是落在后面的,给搞什么末位淘汰制。”
除了早期的职工之外,后面转为职工的先生们,最怕是的是被辞退。武馆当年都是放开了收人的,大龄青年没少加入。他们一些人是有家有小的,一些人在这大半年内,陆陆续续的都结婚了。加入武馆,留在武馆,都是为了那笔津贴或者薪水,如今排在后面,眼看着有可能被扫地出门,谁心里能不担心,能痛快的了。
事实上,大多数职工的评分都在C级往下,会开车的,懂点机修车床木工的,都算是里面的能人了。现实如此,要是他们个顶个的会五国外语,七种专业,何至于下岗分流,赖在江北找不到工作。
“我们可是元老哇,怎么能这样呢。”人群中,老黄忽然吐出一句来,登时迎来了众人的应和。
老黄可是第一期的学员,正儿八经的裸熊的老乡。
当年他们一批人进武馆的时候,各种制度还不完善,大家也看不到在武馆的未来,于是许多人都选择了眼前利益。老黄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看着职工有3000块的工资,又只是搬点东西扫点地的事儿,比在超市轻松舒服,便很自然的偷懒,有意无意的去做了职工,而不是争取当学员。后来佘雷还劝他好好训练,重新当学员——那个时候,只要能练成体术一级,就可以重新当学员,而且落涕神油管够。
可老黄心想:我职工有3000,你学员也是3000,我何必拼了老命的去训练。
他更加不相信什么房子之类的许诺。
这么一来二去,等他知道学员们还有工资,而且二级学员翻倍,三极学员再翻倍的时候,什么都晚了。别说落涕神油的使用受限制,光是体术三极的要求,老黄就达不到。
做了大半年的职工,眼看着后来的学员,一个个拿着自己整年的薪水在那里笑闹,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现在更好,武馆又出什么幺蛾子的评价了。
老黄心中不忿的喊道:“武馆可是我们一砖一瓦的建出来的,谁都甭想夺走。黄埔军校,黄埔军校的第十期再牛,也得叫第一期‘师兄’,对不对?咱们不能没了传统。”
头几期的学员,许多练到了2级,升不上去的,也都转了职工,这刻纷纷吆喝着使劲。但后面来的职工不乐意了,继而吵嚷起来。
老黄年龄大些,很有经验的又喊:“毛主席说了,我们要团结大多数人,照我说,学员也应该拉出来,给他们的能力拍个名次,看看他们会点什么,到时候,重新核定工资”
这句话,他想说好久了,喊罢竟有种虚脱的感觉。
有时候晚上在家,他扪心自问,我当年要是听了佘雷的,不知现在又是什么光景。一段时间,他也曾经傍晚回去就偷偷训练,想要练到体术三极当学员。但等到佘雷走了,他争胜的心也就淡了。
今天挑头出来,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挣扎。
不知什么时候,刘歆瑜出现在了影壁后面,手上提着黑色的鞭子,声音清冷的道:“学员们的能力,主要体现在他们的体术能力上。按照目前的评价等级,体术1级就给与10点,之后翻倍获得。但转为职员之后,体术只是你们掌握的一种技能,所以体术1级仅给予5点。”
“凭什么”
“同工同酬”
“谁砸我饭碗,我和谁拼命”这位是连父辈下岗时的口号都喊上了。
刘歆瑜偷偷回头,觉得楼上百叶窗内的陈易,此时的脸色一定是铁青的。
“职工的工作是服务于武馆,学员的职责是学习体术。现在的评价只是第二版,并未确定,大家有意见的,可以书面提出。现在都散掉吧。”
除了比别人提前半年入馆,职工们并没有优于普通人的能力和品质,但他们却拿着普通工人数倍的薪水,下岗工人十倍的酬劳。
在刘歆瑜等人看来,给予学员的付出是有回报的,给予职工的付出却几乎没有意义——他们所做是任何人都能做的普通工作,其唯一的价值,其实也是为了让学员安心。因为不能晋级三极的学员是大多数,未来不能晋级五级的学员更多,武馆若是把他们全部抛弃,那么愿意来武馆的人数必然大减。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未来体术等级较高的学员,如体术二级或体术四级的先生们转为职工后,仍然具有超过社会普通人的水平,可是由于历史问题遗留下来的这些学员,却几乎都是没有价值的。
就像是他们高喊的那样,除了“元老”一词外,并无相应的努力和付出。
掌管武馆日常事务和物资分配的刘歆瑜,自然不愿有更多的开支了。
她的表现有理有据,许多职工瞅着自己的评价,都慢慢的挪动步子准备离开。
这时候,另一个叫“斑鸠”的职工,忽然吼了一嗓子:“当年我们下岗,厂长也是这么说的。兄弟们,不能信啊,信了痛苦一辈子。”
他的声音凄厉的好像已经被骗了似的。
实际上也差不多,斑鸠19岁入厂,26岁就被分流下岗了,他跟前的许多人,更有切肤之痛。
江北人谁不知下岗后的凄惨,联系到父辈的沉痛过去,众人呼啦一声,又都围了上来。
四楼,陈易叹了口气,心想:治人果真麻烦。
刘歆瑜有些愣,没弄明白,连私企都不算的武馆,和国企式的下岗有什么关系?国企按照法律来讲,是属于职工的,所有工人们要均分工厂的资产。可武馆呢?她毕竟没有做过官员,对于这种典型的无理性胁迫想都没有想过。
但如何发动和利用群众,江北人却是有过20年的训练,20年的教训的。
“斑鸠”昂声忆苦思甜着,职工们下意识的聚拢起来,把刘歆瑜给堵住了。
这时候,她不管说什么,大家都不理了。
很快,职员们自发的喊了起来:“我们要见馆长,我们要见馆长”
声音响彻场内,犹如啼哭的傻鸟。
不止小广场前跪着等待收录的年轻人们傻眼了,附近没有凑上去的学员也傻眼了。
楼上的裸熊义愤填膺,怒道:“师父,我去驱散他们。”
“不用。”
“那我去组织稽查队。”武馆的稽查队是始终存在的,而且编组不断扩大,人员不断精练,现在唯有体术2级的学员,才能成为稽查队的成员了。他们也是武馆最核心稳定的组成部分,拥有津贴和工资两份薪金,且训练成绩相对较好,有向上发展的动力。
不说是超越防暴队的长弓盔甲装备,就是正常的组织几十名二级三极体术的学员,都能冲散下面至多二级体术的职工。
但陈易却觉得没必要,起身道:“我下去吧。”
裸熊想说有危险,转转脑袋又觉得不合适。在他眼中,除非枪械,否则恐怕想打伤陈易都很难。
他却不知道,如今能打穿陈易斗气防御的枪械,都已是凤毛麟角了。
陈易到了下面,职工们就不吵了。再早的“元老”,总不至于比馆长早吧。但大家依旧围着刘歆瑜,喊着类似清君侧的口号。
中国的小老百姓,不是愿意相信最上层的公正公平,而是除了相信最上层的公正公平之外,别无他法;中国的小老百姓,不是有一点点最低级的生活保障就满足的,而是他们没有机会去要求更多——全世界的人都是人,中国人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多罢了。
陈易环视四周,浑身都浮着斗气。
刘歆瑜浑身一凛,仿佛看到了当年特训的教官,那种暗藏着力量的不屑的自信……
“馆长。”
“馆长”
众人乱蓬蓬的叫着,最终还是归于两个字。
“人民内部的矛盾,我们在人民内部解决。裸熊,不是武馆的人,都逐到大广场上去。”陈易开腔第一句话,就让刘歆瑜把心放回了肚子。他要是火气上来,搞什么大开杀戒,从严整治,以后的工作可就困难了。
裸熊作势扬手,一群穿着盔甲的学员冲了出来,将那些跪立在小广场上的拜师人都赶了出去。有几个回头看热闹的更是挨了打,试图反抗又挨了打,但比起小广场上的群情激荡,只能算是一点波澜。
“未来的武馆职工,有三条路可走。”陈易的声音清越,在武馆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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