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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儿只要碰到洪莲母子的问题,就会大发雷霆。
她是遇到了顾延臻,将她捧在手掌里,凡事见她闹了就由着她。
要是稍微有点主见的男人,再冷漠无情些,宋盼儿这日子就难过了。
宋妈妈看着她有点小事又冲顾延臻吼起来,心里就叹气:宋盼儿在娘家是幼女,父母兄长皆宠溺;嫁到成国公府又没有婆婆,当家的大太太是个直爽性子,很欣赏宋盼儿。
所以她没受过磨难,还是做姑娘时的火爆脾气,性子一点也没有磨圆。
她唯一吃亏的,就是在洪莲身上。
宋妈妈见宋盼儿双颊生绯,知道这回是真的气急了,给大丫鬟海棠使眼色,让她带着满屋子丫鬟婆子们都避开了。
宋妈妈这才上前,轻轻拉了宋盼儿的手:“夫人,有什么话好好跟三爷说!三爷又不曾说了您什么……”
顾延臻就连忙道:“可不是嘛!好好的,你又发火!洪姨娘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我自己看见的。琇哥儿常年总是那两件直裰……”
他有点怕宋盼儿。
可想着顾琇之也是他的儿子,穿的那么寒酸在族学里念书,定会叫人瞧不起,心里不忍,又道:“琇哥儿是要出门念书的。旁的不说,衣着不得体,外人不说你这个做母亲的刻薄吗?”
宋妈妈就抬眸,看了眼顾延臻。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宋盼儿却没听出话音,怒道:“我刻薄他?好啊顾延臻,在你心里,我宋盼儿就是这样腌臜的?我要是刻薄他,在他体弱多病的时候下点手脚,他早就见了阎王,我何必今日来作贱他?”
“我也没说你刻薄他,只是旁人会这样猜忌……”顾延臻脑子大了。
他不喜欢吵架,也不会吵。
宋盼儿一闹,他就只有妥协的份儿。
“是旁人这样猜忌,还是你这样猜忌?你要是这样心疼他们母子,跟着他们过,我带着瑾姐儿和煊哥儿回娘家,不碍你的眼!”宋盼儿吼起来,声音更大了。
话也越说越过分了。
宋妈妈见是劝不住了,重重在宋盼儿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宋盼儿吃痛,有点回过神来。
宋妈妈就给她使眼色。
宋盼儿不明,心里微惑。
宋妈妈一向是个细心的人。
见宋盼儿闭了口,宋妈妈这才笑着对顾延臻道:“三爷,还不是吃饭的时辰,您先去小书房坐坐,这里翻箱倒柜的,乱七八糟,容奴婢们收拾收拾。”
顾延臻有了个台阶,就出了东次间。
他重重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
好不好的,怎么鬼使神差的跟宋盼儿说起这些话,惹得她暴怒?
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能是心里一直对顾琇之不忍吧。
跟着洪莲,畏畏缩缩的,没有半点大家公子的气度。顾延臻天生就是个心软的,看到孩子那样,早就在心里发酸。
今日却当着宋盼儿的面说出去,难道是因为昨日夜里顾琇之拿了字给他看,向他请教学问的缘故?
暮春风暖融融的吹在身上,顾延臻触目芳菲,今日却没有半点诗意。他没有去小书房,而是去了外书房。
刚刚走出院门,就碰到了顾瑾之。
“爹爹!”顾瑾之给他行礼。
顾延臻颔首,声音没什么力气嗳了一声:“功课做完了?”
顾瑾之道是,见他心情不济,也没说什么。
父女俩擦身而过。
母亲的院子安静极了,丫鬟们个个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再想到刚刚父亲的垂头丧气,顾瑾之就知道,她母亲又发火了。
洪姨娘又干嘛了?
宋盼儿的性格,属于大大咧咧,小事她不怎么放在心上。这十年来,宋盼儿每次跟顾延臻生气,都是因为洪姨娘母子的事。
顾瑾之进了院子,却被宋盼儿身边的大丫鬟海棠拦住了。
海棠笑着对顾瑾之道:“七小姐,我这些日子睡觉总是有噩梦,常常夜里吓醒就睡不着,您能帮我瞧瞧吗?”
顾瑾之就看了眼海棠:没有失眠多梦的症状。
这是调虎离山。
宋盼儿大概和宋妈妈在内室商量事情。
顾瑾之没有点破,笑着说好。
海棠住在母亲院子后面的耳房里。
顾瑾之给她号脉,开了服养血宁心之剂,说:“你近来可能听了谁说鬼怪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里害怕。身子没什么问题,这药愿意吃就吃,也是补建,没坏处;要是嫌麻烦,也可以不吃,夜里睡觉别多想烦心事。”
海棠就连连给顾瑾之道谢,眼睛转来转去,又在想其他法子拖住顾瑾之,不让她进内室。
顾瑾之看得明白,正好瞧见她床头搁着的针线簸箩,里面的活计鲜艳极了,只是看不出是什么,就拿过来瞧:“你的活计真好!这是要绣什么花样子?”
“是腊梅。”海棠笑道。
“是吗?”顾瑾之还是看不出来。
“这是新的绣法,二厨上的秦妈妈教我的。我现在绣阴影,等绣好了,腊梅就像是活的。”海棠笑,“我还绣了幅帕子,您要看看吗?”
顾瑾之只会绣简单的活计,听到这里就笑道:“好啊,拿来我看看。”
海棠就翻了箱笼找。
腊梅因为打了阴影,有点二维感,很立体。
这真真有创意。
顾瑾之爱不释手。
“您想学吗?”海棠问顾瑾之。
刺绣而言,顾瑾之从五六岁学起,至今仍是半桶子水。好比孩子学走路,顾瑾之还是在爬的阶段,连走都不会,海棠却想教她百米赛跑快速获胜的技巧。
她想学,但有心无力啊。
好在海棠只是拖延时间,并不是真心要教她,顾瑾之就顺势说好。
于是她在海棠的屋子里耗了半个时辰。
海棠一直留心正屋那边的动静。
听到宋妈妈喊丫鬟沏茶,海棠才知道,三夫人的火已经过去了。
顾瑾之就笑:“我只怕是学不会的。不过,你绣的跟程师傅一样好。这帕子能不能送我?”程师傅是宋盼儿给顾瑾之请的绣娘。
海棠就笑:“奴婢可不敢跟程师傅比。您喜欢只管拿去!我如今只会绣腊梅。等过日子学会了其他样子,再给您绣。”
顾瑾之把帕子叠起来,收在怀里,跟着海棠去了母亲那边。
宋盼儿坐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喝茶,已经看不出怒意,笑盈盈的问顾瑾之:“什么时候过来的?”
海棠忙接话:“七小姐来了一会儿,是奴婢身上不太好,想请七小姐瞧瞧。七小姐又说奴婢的活计好看,说了半天的话。”
“你哪里不好了?”宋盼儿对身边的人都不错。
海棠忙笑:“就是夜里有梦,七小姐开了方子。”
一提这话,宋盼儿就高兴起来,笑道:“那你照了方子拿药吃。”然后又兴致勃勃把顾瑾之治好了宋大太太的病,当着丫鬟们又说了一遍,“……延陵府那么多大夫,又从锡城请了位,还有苏州来的什么神医!结果,咱们家瑾姐儿,三剂药就治好了!这才是能耐!”
大家就都附和着夸顾瑾之好医术,又夸宋盼儿教女有方。
宋盼儿眉眼就飞扬起来。
一般脾气暴躁的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看宋盼儿这样,已经没事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顾延臻和顾煊之来了。
顾延臻往宋盼儿脸上瞧,见宋盼儿已经没了怒色,他大大松了口气。
这就是宋盼儿的好处。
她发火过后,一般不再深究,不会总揪住不放,干脆痛快,顾延臻最爱她这点。
一家人又是和睦。
青果巷宋家那边,张渊一直赌气住在客房。
他没有再去给宋大太太看病,宋玉和其他人也没有来请他,张渊心里骇然。
然后,他就听到了满院子丫鬟小厮们都在说,宋大太太的病已经好了。
张渊心里重重被什么击了一下。
他可是说,假如顾老爷子的方子治好了宋大太太,他就从这里爬到马原巷顾家去的!
张渊额头有了些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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