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忐忑】(下)

石章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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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官人这次之所以这么沉得住气,是因为他手中有牌,想要扳倒吴明,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怎样出牌他还没有考虑好,这张牌十分的重要,一定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威胁张立兰,让她迫使吴明退后,这种威胁女人的事情,张大官人不想干了,上次威胁她是因为她直接惹到了自己的头上,这次人家又没惹他,他要是去威胁张立兰,手段有些不够磊落。

    把事情捅给纪委,虽然能够扳倒吴明,可这件事不但要把张立兰牵扯进去,也会把孔源给连带进去”这绝不是领导们想见到的场面。剩下的就是直接威胁吴明了,让他知难而退,让他以后乖乖听自己的话。

    张扬躺在宾馆房间内一直盘算着这件事,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像一个阴谋家,对待许嘉勇如此,现在又想这么对待吴明,张扬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变了!我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想起晚上的饭局,张扬拿起手机开始盘算着多喊几个人乐呵乐呵,他很自然的想到了乔梦娱,可很快又否决了,在东江,在这种时候,好像他和乔梦娱并不适合来往过密,不然很可能会遭人闲话。

    张大官人正坐在床上犹豫的时候,粱成龙打来了电话,却是南锡那边工地突然有事,他晚上不能过来吃饭了。人家工作上有事,张扬当然不好勉强,笑着说梁成龙欠自己一顿,梁成龙一口应承下来。

    这边刚放下电话,丁兆勇又打电话过来,他舅舅从外地过来,今晚家人一起吃饭也过不来了。

    没多久袁波也给他打电话,说来不了,店里出了点事情正在处理。

    张大官人这个郁闷啊”真是饭好做客难请,这三牟哥们全都不来,仿佛约好了似的,齐刷刷放了他的鸽子。

    万里汽修厂的余川过来的时候”颇感诧异,张扬今晚弄了一桌饭,该不是就请自己一个人吧!张扬笑道:“余总坐,他们都有事儿,估计来不了了。”

    余川虽然是生意人,可官场上的事情也十分灵通,他知道张扬和楚嫣然分手的事情”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暗自猜想,难道张扬不是省长未来女婿了,这帮朋友就不给面子了?看来人真是现实啊,人心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东西,余川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有些后悔了,看来自己对形势认识的还不算透彻,巴结张扬的时机不对,现在人家都开始撤了,他却上杆子的凑了过去。再一想,过去张扬怎么可能主动请他吃饭?

    余川的小九九张扬当然不会猜到,他也没把余川这种人放在眼里,今晚本来打算就是朋友见见面,叫上余川,是因为人家帮他免费保养皮卡车。可一个二个的都推说有事”所以今晚请得主客变成了余川。

    余川和张扬的结识源于马力,过去除了张扬找他修过几次车以外”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联络,余川之所以想和张扬拉关系是看中了他背后的关系网,可如今张扬省长未来女婿的光环淡去之后,余川心底的热乎劲儿也开始渐渐退却了,这也怨不得他,生意人原本就是现实的。

    晚宴的菜肴相当丰盛,看得出任夹斌下了一番功夫,不过原本任文斌说好要过来”可突然又有了接待任务,今晚几件事凑到一起,弄得张大官人好不尴尬,约定开饭时间的时候,只有他和余川两个人坐在包间里。

    余川嘴上说着太隆重了,太隆重了,可心底对张扬的能量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他甚至生出过时的凤凰不如鸡的感觉。

    张扬原本没觉着什么,可大部分人不约而同的缺席,任文斌还特地安排了一个最大的包间,张扬表满上还是很自然的,微笑道:“咱们开始吧!”

    余川道:“不急,要不咱们再等等!”

    张扬摆了摆手道:“不用等,该来的都来了,咱们喝酒!”

    余川建议道:“还是换一小房间吧,两个人吃饭用不着那么铺张。”

    虽然余川这句话是好意,可张扬听着不是那么的舒服,什么叫两个人吃饭?自己摆下了这么一桌子菜,可客人大都没来,虽然情有可原,可人家肯定不是那么想,余川一定认为别人都不给他面子。张扬向服务员道:“倒酒!”

    服务员小声道:“先生,多余的餐具需要收起来吗?”

    这话张扬怎么听怎么别扭,早知道这个情况,说什么他也不会安排在今晚请客。他点了点头道:“先收起来吧!”

    张扬和余川之间原本就没多少共同语言,常言道话不够酒来凑,可反过来一样适用,话不够的时候,酒也能够跟着凑合凑合。余川自问酒量不弱,可在张大官人面前,他的那点儿酒量根本就是小儿科。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把两斤酒喝完,余川的话多了起来,他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酒一旦喝多了什么事情都不顾忌。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防备,可喝着喝着就把这茬给忘了。

    余川一旦喝多了就什么话都敢说,他鼻子有些红了,拍了拍张扬的肩头道:“张市来……,…我觉着你这人不错,可交!”

    张扬呵呵笑道:“余总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余川道:“其实我也知道你过去一直都看不起我……”

    张大官人听出这厮喝多了,有些哭笑不得道:“余总,我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一直都把你当朋友待。”

    余川笑着用食指指点着张扬道:“虚伪!呵呵,你们当官的就是虚伪。”

    张扬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官,一个副处级干部,我跟你玩什么虚伪?犯得着吗?”

    余川道:“其实人都有得的时候,也都有失意的时候一得势的时候啊,尾巴不要翘的太高,失意的时候,也不要太沮丧”小老弟啊,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好嘛,这会儿改称张扬为小老弟了。

    张扬也没跟余川一般计较,其实余川这句话说的也在理,自己在很多人的眼中的确是失势了,过去是宋怀明的未来女婿,现在这层关系没了”在一般人的眼里,自己的身份地位已经大打折扣,余川喝多了,可说的是实话,说出了很多人心中的想法。

    张扬笑道:“说得有道理!余总,你对我什么看法啊?”

    余川喝了。酒道:“你年轻有为,这么年轻就担任了县级市的副市长,心高气傲是在所难免的,说实话,过去……我对你那么客气,不是冲着你和马力认识,主要是冲着你身后的那些关系,可你啊,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小老弟,我比你大几岁,走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吃的盐都比你吃得米多,你说是不是?”

    面对喝醉的余川,张扬没动气,只是觉着好笑,他点了点头道:“是是是,余哥”那你就指教指教我!”

    余川道:“知道今晚怎么没人过来吗?”不等张扬回答,他重重敲了敲桌面道:“那是因为你今时不同往日了,人家过去跟你一起玩”跟你称兄道弟,全都是冲着你未来岳父是宋怀明”宋怀明什么人?是咱们平海省的省长,平海的二当家”别人跟你套交情,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多牛逼,而是因为你有个牛逼的未来丈人。”

    张扬喝了。酒”余川的酒话虽然刻薄,可是很有道理。

    余川意犹未尽道:“知道我过去的感受了吧,我请你吃饭,你不给我面子,那是因为你得势,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种小商人的存在,你请我吃饭,我感谢你”其实我也清—“你啊,只不过是喊我来凑数的,你请得主要客人根本不是我。”余川这话可没说错,张扬请他过来吃饭的确是有凑数的成分在内。

    张扬道:“我请你是感谢你帮我的皮卡车保养。”

    余川笑道:“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回事儿,说透了没劲,没劲透顶,我帮你保养车是巴结你,想通过你多结交一些关系,如果不是你现在失意,你也不会跟我坐在一起喝酒,也不会谈得那么推心置腹。”

    张扬笑道:“余哥说的话在理儿,咱们再喝一杯。”

    余川跟他又碰了一杯,舌头都有些大了,他叹了口气道:“小老弟,我知道你们混官场的不容易,可是你看看凡事能当大官的人,必须要注意到细节,咱们党中*央总书*记大不大?国家主*席大不大?人家还能够深入群众,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呢,你啊,想要在官场上走得远,就必须要注意到这些事,一定要平易近人,哪怕是装的!”

    张扬呵呵笑了起来,原本他因为请客没人来还挺郁闷的,不过被余川说了一通之后心情突然舒畅起来了,虽然余川说得是酒话,可张扬仔细品味了一下,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自己有些时候的确不太注意细节,甚至很少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余川是个小商人,自己过去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今天他接着酒劲说出了这么多的话,足以证明自己在不经意之中伤害到了人家,没有顾及人家的感受,如果在过去,张扬肯定会想,我凭什么要顾及你的感受?可现在想想,如果稍稍顾及一下对方的感受,能让对方舒服,自己其实也能舒服许多。他和楚嫣然之所以走到现在这种境地,其根本原因也是自己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

    余川看到张扬半天没吭声,以为他心里难过,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小老弟,你也别难过,你还年轻,有的是大把机会,做官你比我有经验,可做人我比你有经验,想做好官,首先要做好人,你过去的那些朋友,未必是真朋友,真正的朋友无论你成功夫败都会和你站在一起,其实你挺可怜的,一个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张扬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像余川说得那样不堪,不过今天太巧了,什么事都赶到一块了,张扬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要好好检讨自己”以后啊要多多注意别人的感受。”

    余川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看好你!”

    此时南国山庄的总经理任文斌从门外走进来了,看到包间内就张扬和余川两个人,也不由得一愣,愕然道:“就你们两个人喝啊?”

    张扬笑道:“余总跟我探讨人生呢!”

    余川喝得有些多了,呵呵傻笑。

    任文斌乐呵呵在张扬的身边坐下,微笑道:“怎么?今晚你的那帮哥们呢?”

    余川接茬道:“都他妈现实,看到张扬走背字儿,都不来了…

    任文斌一听就知道余川喝多了,笑道:“哪有的事啊!”

    张扬道:“被余总一说,我感觉还真没面子,我现在就打电话,这帮人必须得来一个不能少!”

    任文斌乐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张扬道:“就是忽然有种感触,任经理”你怎么来这么晚?”

    任文斌道:“南锡常务副市长常凌空刚好下榻在我这里,我刚去敬了几杯酒。”

    张扬笑道:“集来是他啊!”

    张扬给丁兆勇、袁波打了电话,让他俩忙完自己的事情多晚都得过来,不为什么,就是证明给余川看看,自只交的朋友并不都是此趋炎附势之辈。

    打完电话张扬想起了梁成龙,张大官人有些时候也是很轴的,被余川说了一通,他也觉着自己最近是在走背字”今晚这帮朋友不过来捧场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张扬也需要证明一下,虽然很无聊,可细节决定成败,虽然是小事可以看清事情的真正本质。

    梁成龙接到张扬电话的时候正在南锡工地呢,接到张扬的电话,他不禁笑道:“怎么?今儿恋上我了,没我在你喝酒是不是不香啊?”

    张扬道:“事情办完了吗?”

    梁成龙道:“办完了,我明儿一准回东江,请哥几个好好喝一场。”

    张扬道:“你现在回来吧,我在南国山庄等你!”

    “都快八点了,回去得九点多奔十点了。”

    张扬道:“我现在特想哥几个,今晚啊,特想跟你们聚一聚!”

    梁成龙愣了一下,马上就道:“成,我这就过去!”

    张扬打完这个电话发现余川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任文斌微笑望着张扬,他见惯了行行色色的人物,对张扬他始终子解不透,其实他和余川也抱有同样的观点,他认为这就是现实,无论是友情和亲情在现实面前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张扬究竟在证明什么?

    张扬一个电话又打给了陈绍斌,然后他笑眯眯站起身,看了看时间道:“任经理,今晚帮我多安排几个房间。”

    任文斌点了点头。

    第一个过来的是袁波、然后是丁兆勇,梁成龙在接近十点的时候抵达,最后到来的是陈绍斌,他走入包间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一进门就嚷嚷着:“我说张扬,你小子是不是有病啊!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非得让我从上海赶回来?”

    张扬笑了,他端起了一杯酒,仰首就干了,然后上前拥住了陈绍斌,搂着他来到梁成龙他们的身边,一手搂着梁成龙一手搂着陈绍斌:“你们知道吗?人活在世上,什么最他妈宝贵?”

    梁成龙和陈绍斌都有些惊诧的看着他,这厮是不是喝醉了?不可能啊,张扬的酒量哪有喝醉的时候?

    张扬道:“友情!人活在世上,最他妈宝贵的就是他妈的友情!”

    “你醉了!”丁兆勇好心道。

    张大官人摇了摇头道:“我没醉,我没喝醉!我只是想证明,我、你、他、你们、我们这帮人之间并不是纯粹为了利益而活着,我们的关系不仅仅为利用而存在,我们可以活得很单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每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梁成龙望着陈绍斌,他们眼中的不满和敌视在瞬间消失了,陈绍斌大声道:“其实人活在这世上本来就已经很累,我们哥几个就别给这世界添堵了!”

    梁成龙道:“绍斌说得对,我最不单纯,我他妈最不单纯,可以后,我发誓我会在哥几个面前活得单纯,不然,不但你们会看不起我,连我也看不起我自己!”他端起了酒杯。

    丁兆勇和袁波也端起了酒杯,向来很少说粗话的丁兆勇大声倡议道:“为了他妈的单纯,干杯!”

    “干杯!”

    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世界本不单纯,他们又怎能单纯,可是他们渴望单纯,渴望单纯的友情,渴望单纯的爱情,渴望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机心,没有利用,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藏在张扬心底深处的东西,也正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渴望,在他们共同饮下这杯酒的时候,心中都充满了激荡,久违的热血澎湃。

    南国山庄总经理任文斌目睹了这次奇怪的晚宴,一场从两个人开始的晚宴,喝着喝着,多出了这么许多,有两个还是专门从外地赶来的,具体为了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了解,他不属于这个圈子,很难了解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发生了什么,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一件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不简单,而张扬恰恰是把这帮人聚在一起的力量。

    余川虽然很想走入张扬的圈子,结识张扬的这些朋友,可当这些朋友聚齐的时候,他却已经喝多了。

    当晚每个人都喝了很多,喝到最后,梁成龙和陈绍斌相互搂着对方的肩膀,梁成龙道:“绍斌,我对不住你!过去都是我的错。”

    陈绍斌道:“成龙,我也对不住你!”

    梁成龙道:“称没对不起我!”

    陈绍斌道:“我对不起你,清红……”

    梁成龙虽然喝多了,可一听到老婆的名字,两只眼睛就瞪大了:“陈绍斌,枉我把你当成哥们,你把清红怎么着了?”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陈绍斌苦笑道:“你别误会,清红借给了我八百万,我原本打算翻本就还给她的,这次不巧,又给套进去了,估摸着还得过些日子才能还钱。

    梁成龙松了口气:“靠!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不就是钱吗?钱跟咱们哥们的感情相比算个屁!咱们兄弟的感情能用感情衡量吗?”

    张扬一旁叫道:“不能!万万不能!咱们单纯,钱他妈脏,太脏!”

    梁成龙道:“我渴望单纯,等我死了,我他妈把所有的钱全都捐给社会”,我要捐给真正需要钱的老百姓,我要一张一张的发到他们手里,把肮脏的东西全都发出去,我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将来一定要死得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