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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五天,汉军果然偃旗息鼓,再没有发动进攻,寿春城内的楚军也丝毫没有弃城逃跑的意思,似乎是铁了心要死守到底了。
这五天来,项庄也没有闲着,他一直在为进山做准备。
项庄心里很清楚,不管水淹之策是否能够成功,接下来,楚军是必定要向大别山区转进的,现在的大别山,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始森林,所幸现在是冬季,要换成是夏天,三五千楚军进山,能有三五百人活着走出来就不错了。
原始森林里,蛇虫横行,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不过,既便现在是冬天,楚军也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因为山里无法得到补给,所以必须提前准备大量的干粮、火石、绑腿、布鞋等物,其中尤以干粮最为要紧!
现在,项庄正亲自督导百余女兵赶制“炒面”。
项庄的前世是一名解放军老兵,对于“炒面”当然不陌生。
刚入伍时,为了更好地认识老部队的光荣传统,项庄的前世甚至还吃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炒面”,所以项庄知道,“炒面”这东西虽然味道不佳,却便于携带,更重要的是不用生火煮,拿起就能吃,夜间不易暴露目标,还能减轻后勤压力!
伙房里,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女兵正挥动铁锹,将大铁釜里的糙米、豆粒、黍米翻炒得哗哗作响,不时又往里撒一把粗盐。
项庄随手抓起一把尝了尝,口感是真糙,不过好歹能充饥就是。
主要是现在的石磨很有问题,不像后世的石磨有七个扇区,而且纹理也是非常精细的线条纹,秦汉时代的石磨基本上就没有扇区之分,纹理也都是一个个大小、形状都很不规则的凹坑,磨出来的粮食自然是粗糙不堪。
可惜,现在是没时间改良石磨了。
看到“炒面”已经赶制得差不多,剩下没炒的粮食也是不多了,随行的武涉便向项庄建议道:“上将军,干粮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而钟离将军那边却迟迟不见什么动静,估计不是被识破就是遇到麻烦了,不如今夜就弃城进山吧?”
“识破?”项庄望着武涉身后的尉缭,问道,“先生以为呢?”
尉缭自从遭到绑架后,就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出入都有两名亲兵“保护”,而且除了项庄出征的时候,平时都必须跟随项庄的身边,甚至连吃饭睡觉都不准离开项庄的视野,项庄召开军事会议时,尉缭更是必须参加。
尉缭显然不会轻易屈服,照例没有理会项庄。
项庄讨了个没趣,对武涉说道:“先生放心,钟离昧断然不会误事!”
武涉还是有些担心道:“可万一要是被识破了,在下担心汉军很可能会放弃围三阙一的战术,改而对寿春进行四面合围,这样的话,我军再想突围可就难了。”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跟汉军拼个鱼死网破!”项庄淡淡一笑,又道,“而且,我相信钟离昧,他绝不会让我失望的!”楚军阵营中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委实不多,龙且算是出类拔粹的,可惜已经死了,除了龙且,那就是钟离昧了。
所以,对于钟离昧的能力,项庄还是很信任的。
更重要的是,项庄也不认为李左车能够识破钟离昧的行动!
李左车毕竟是古人,不像项压是个穿越者,项庄知道像淮水这样的大河一旦决堤,方圆数百里都会被淹,地处低洼的寿春附近更是肯定会化为一片泽国,这可是有历史案例可以借鉴的,花园口决堤所形成的黄泛区,延绵几近千里!
李左车出身将门,也是个智者,他肯定会提防楚军实施水淹之策。
但是,李左车绝对不可能想到,从五十里外掘开淮水,也还是能够淹没寿春!这跟智慧能力无关,这完全是由见识决定的,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历史局限性,就像一个古人,从未见过马镫,他就很难想象重骑兵冲锋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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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项庄所不知道的是,钟离昧的确遇上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说起来,挖掘河堤似乎很容易,不就是在河堤上挖个缺口,然后大水往下一冲,缺口越来越大,最终洪水不就冲垮大堤了吗?
其实,事情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这个时代的淮水并没有真正的河堤,整个河道都是自然冲刷形成的,钟离昧要想决开淮水倒灌寿春,就相当于改变淮水的河道,你说难不难?
钟离昧带着八百青壮挖了整整五天五夜,几乎挖开了半个山坡,才终于在淮河南岸开了个小口子,在河水的冲刷下,缺口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洪水泛滥了,却冷不丁冒出来两块大石头,一左一右卡在了缺口两侧,这下完了。
任由洪水冲刷,两块大石头只是岿然不动。
这就麻烦大了,不把这两块大石头搬掉,缺口就不会溃烂,缺口不溃烂,仅凭现在这点水量,就是倒灌一年半载,只怕也淹不到城外的汉军。
重新选一个地方再挖肯定来不及了,现在只能想办法敲掉其中一块石头!
可问题是较小的石头也比房子大,按照常规的办法,用铁钎、铁锤砸,就是三个月也未必能敲碎,可寿春最多只能坚持半月,怎么办?
紧要关头,钟离昧没让项庄失望,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用火烧!
先把较小石头顶上的泥土清空,然后架起干柴烧,等石头烧得通红了,再用冷水泼,反复几次,石头表层就脆得跟泥巴差不多了,再用铁钎、铁锤砸,很快就敲掉了厚厚一层,这样的速度,比起用铁钎、铁锤生敲可是快多了。
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左侧较小的石头终于被削去大半,然后在洪水的不断冲刷下根基逐渐松动,某一刻,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剩下的小半块石头终于滚下了山坡,霎那间,滔滔洪水便如脱了缰的野马,奔腾而下!
失去了巨石的禁锢,滔滔洪水便彻底失去了限制,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缺口就已经由最初的不足两丈扩大到了五十多丈,并且仍在迅速扩大,滔滔浊水正从缺口倾泄而下,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洪峰,向着低处咆哮而去。
钟离昧站在山顶上往下望去,只见山下已经成了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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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左车睡梦正酣时,突然梦见自己掉进了千年冰窟,遂即猛然惊醒,结果却无比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泡在水里!
李左车正欲召来亲兵问个究竟时,帐帘却被人猛然掀了开来。
旋即亲军校尉已经神情凄皇地闯了进来,又仆地跪倒,惨然道:“将军,祸事了!水,到处都是水!”
李左车顿时心头一凛,不及披挂便匆匆冲出了大帐。
出得大帐,李左车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枝火把往四周一燎,只见四周尽是茫茫水面,而且就刚才这一会,水位就从脚踝没到了小腿肚,而且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升,看到这一幕,李左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大面积的积水,不消说,肯定是淮水决堤了!
楚军竟然真的掘开了淮水!?楚军竟然真打算玉石俱焚!?
李左车的第一反应是他派出去的骑兵巡逻队遭到了楚军的伏击,只有这样楚军才能无声无息地掘堤放水,不过很快李左车又觉得不对,巡骑在两个时辰前还刚刚回报一切如常,而楚军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掘开淮水。
唯一的解释就是,楚军的掘河点至少也在五十里外!
可问题是,从这么远的地方掘开淮水,居然也能淹到寿春!?
这一刻,李左车不禁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这样,当初就该多派骑兵,对远近百里的河道都加以控制起来,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当下李左车浩然长叹道:“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必有一失哪……”
“将军,赶紧走吧!”亲军校尉惨然道,“如果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
李左车急低头看时,只见水位已经没过膝盖快到大腿了,当下惨然说道:“传令,全军往西北方向转进,快!”
当下李左车带着亲兵营往西北方向急走。
可是黑夜里哪有那么容易辩认方向?走着走着,方向感就全没了!
这时候,整个汉军大营已经全乱了,除了李左车的亲兵营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别的营、部、曲已经完全乱了建制,数以万计的汉军将士正在积水中无头苍蝇般东奔西跑,而且全都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神情也是无比凄惶。
李左车连连大吼,试图阻止混乱的漫延。
不过很快,李左车就发现这根本是徒劳,既便他拔剑连续斩杀了数人,也依然无法阻止混乱的漫延,到最后,甚至连他的亲兵营也有了不稳的迹象,李左车终于知道,汉军大势已去,到现在,他已经不可能有效掌控这支军队了。
“走,不管他们了!”李左车当下带着亲兵随便选了个方向狂奔而走。
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有多远,水位就渐渐地漫过大腿到了腰部,这时候人在水中走就非常之吃力了,就在李左车自忖必死时,却发现水面奇迹般地下降了,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是水位下降了,而是脚下的地势在增高!
“将军,高地!我们上到高地了!”不少亲兵顿时喜极而泣。
李左车连滚带爬上了高地,再回头看时,只见身后已经只剩不到百人了,其余的亲兵估计不是被淹死就是中途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