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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节 促和
“不——父亲,求你饶恕我,饶恕我——”
泪流满面的富兰克苦苦哀求,痛苦的语调和诚恳无比的神情,即便是最纯洁的天使看了也会忍不住觉得心软。可是安东尼奥丝毫不为所动。他仍然一步一步慢慢逼近,用肥短的手指按住儿子拼命颤抖的右腿,把冰冷锋利的手术刀狠狠插进光滑的皮肤。
轻巧微薄的钢制刀片,在白腻的肌皮表面划出一条细密红线。顺着肌肉的纹理,刀口从大腿根部一直下拉到膝盖。外翻的红色肌肉与淡黄色的脂肪相互黏合着,在昏黄的壁灯照耀下,有节奏地颠动着。
安东尼奥的手指很短,却并不妨碍他在控制刀子的同时,施展出灵活的切割技巧。他对人体内部构造的了解,丝毫不亚于普通医生。从膝关节处拔出手术刀,飞快地插进腿根部位的切口,沿着腿形表面环绕顺切,划出一道与之前伤口连通的圆线。速度又稳快,下刀又准又狠。
鲜红的血,从切口边缘渗出,像倒进杯子里的啤酒泡沫一样溢淌出来。在光滑的皮肤上形成几道微凝的血丝。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像毒品一样刺激着安东尼奥的神经。这个外表年龄至少超过六十岁的老人,突然爆发出与他衰弱身体不相匹配的疯狂。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冷淡的眼睛里闪烁出饿兽般的狰狞目光,手术刀在皮肤与骨胳间上下飞舞,割下一条条细密绵长的肉条。它们像撕裂的破布一样,从膝关节上方倒垂下来,露出白得刺眼的粗壮腿骨。
安东尼奥割得很细,很用心。仿佛是在制造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从他流利的动作和娴熟手法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捆绑在富兰克身上的铁链系得很紧,被割断的腿大动脉里没有流出太多的血。他甚至没有表露出丝毫痛苦——安东尼奥已经提前给他打过一针。那种不知名的药水在麻痹神经的同时,还能彻底阻断痛感。尽管剥皮切肉的全过程看上去非常恐怖,传递给大脑的信息,却只是几丝轻微的触感。
安东尼奥不想玩死富兰克。只是用一种非常特殊的手段,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就像所有父亲体罚教训儿子一样。当然,他的方法只是看上去比较血腥、暴力、可怕……
富兰克的脸,白得像一捅即破的纸。强烈的麻醉药剂使他全身酸软无力,被链条固定的身体,使他能够由上而下全角度观看父亲在自己身上实施手术的整个过程。虽然感觉不到痛苦,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被切割、分散、最后之剩下干净森白的骨头……这种强烈震撼的视觉效果,使他忍不住产生出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
“父亲!求你!饶恕我!饶恕我!饶了我吧——”
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涕泪连连的哀求,丝毫没能打动安东尼奥。他依然带着眼睛深处的狂热,满面冰冷的挥舞着手术刀……终于,在富兰克几乎瞪出眶外的赤红眼珠注视下,狞笑着抓起已经软缩的男性象征物,用锋利的刀刃狠狠切下。
“啊——”
与此同时,浑身颤抖的富兰克也突然爆发出声音骤高的惨嚎——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愤怒和思维陷于崩溃边缘的疯狂。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夺取自己身体器官可怕的折磨。
虽然,这并不致命。
安东尼奥再次用高超的手术技巧证明,他在人体结构学方面的造诣的确比某些医生强得多。把带着温热气息的生殖器扔进旁边早已准备好的营养液里浸泡着,他掸了掸指甲上的血,双手浸在一只盛满净水的银盆里,缓慢而仔细地撮揉着皮肤表面干凝的血液。直到手掌光洁如初,重新散发出白净本色的时候,这才拎起湿漉漉的手在半空抖了抖,拿起一块干燥毛巾仔细认真地擦拭着。
走到办公室前,按下桌面上的呼叫器。几秒钟后,被铁皮包裹的沉重房门,轻轻向内敞开一丝缝隙。两名身穿黑制服的男仆顺序走进,带着脸上恭敬的神情,垂手站在门边。
“把少爷送进治疗舱,用最好的修复液。”端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安东尼奥的声音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城堡底层,有一套重金购置的医用治疗舱。利用生物促长技术配置的特殊营养液,可以在短时间内修复所有缺失的身体部位。
安东尼奥不想要富兰克的命,他只是在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和权力,用比较特殊方法教训儿子。
当两名男侍拖着奄奄一息的富兰克走出房间,把沉重的门壁轻轻关合的时候,安东尼奥忽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阿雷桑德罗家族的惩罚手段的确很特别。呵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父亲对亲生儿子的教育方式。”
忽然,从距离沙发不远的立柜阴影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年轻人。从领口外翻出来的衬衫硬领,与他的皮肤一样白得刺眼。
安东尼奥肥胖的身躯微微一颤,满是横肉的脸上随即露出不悦的神情。他抿了一口酒,没有发作,头也不回地说道:“看戏就看戏,随便发表评论不是个好习惯。想喝酒的话,自己去倒。”
年轻人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拔掉软木塞的酒瓶,在精致的高脚玻璃杯中倒入差不多三分之一左右的酒液。
他的个头很高,却很削瘦。身上的黑外套质地华贵,裁剪熨帖合体,手工精致。靠近胸袋的位置,用银色丝线绣着一枚小巧的柳扬的声音说道:“怎么,你打算把原本属于富兰克的东西,装在自己身上?”
“他是我的儿子。我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权利。他就是我种在花园里的一棵树,我只不过是按时收取一些健康的器官,用于更换自己体内已经衰老的部分。借助惩罚的名义,还能够让他逐渐膨胀的野心稍微收敛一些。让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明白——谁才是这座城堡里真正的主人。他必须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他永远都是一颗被我当作排泄物射出去的精子,永远不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安东尼奥恶狠狠地呼了口气,冷厉的目光转而瞪视在黑发青年身上:“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吧?告诉我,医生联合协会为什么要拒绝出售我订的货?难道就为了那个小小的隐月镇?你们对控制定居点之类的事情从来没有什么兴趣,为什么这次会突然出面干预?你应该给我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理由,尊敬的刘宇晨执事。”
“我只负责执行会长大人的决定,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刘宇晨收起脸上的微笑,慢慢把视线从盛酒的玻璃杯上挪开,冷冷地说道:“医生联合协会是个独立的组织,我们从不听命于任何人。我们有自己的方式弄到感兴趣的东西。不是我故意贬低你的身份,安东尼奥先生,你实在太高看费迪南德公司所谓的实力了。区区一个阿雷桑德罗家族,在会长大人眼里,其实就和荒野上的流民没什么区别。说句不好听的话,费迪南德就是一个站在街边骚首弄姿卖弄风情的妓女。即便你倒贴全部身家,另外再提供全套免费服务,医生联合协会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要。”
安东尼奥脸上一阵铁青,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很想用手术刀把这个狂妄的年轻人活活切碎,扔到城堡外面的湖泊里去喂那些凶残可怕的变异鱼。可事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对方所说句句是实。其中既没有夸大也没有欺骗。和医生联合协会这种庞然大物相比,自己创立的费迪南德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只要他们愿意,十个阿雷桑德罗家族也会被碾成渣子。
两个月前,费迪南德公司向医生联合协会订购了五百支四级强化药剂。按照合约规定的时间,最迟上周就应该交货。对方却派出这个叫做刘宇晨的年轻执事前来协商,内容很简单:阿雷桑德罗家族不得对隐月镇以任何借口进行攻击。否则,协会方面将取消与费迪南德一切合作关系。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安东尼奥却不得不接受。
医生联合协会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它们不仅仅只是向各大机构出售强化药剂这么简单。它们号称掌握着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可以对人类降生降死,永保青春延缓衰老。在这块充满无限诱惑力的磁石吸引下,所有机构掌权者都会心甘情愿奉上足够的利益,以换取更加长久的生命。
没人知道协会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但是无论任何机构都不敢招惹这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号召力,许多事情根本不用出面,只需要一句话,或者一个指令,就能轻而易举达到目的。
安东尼奥根本不想让出隐月镇。他仔细研究过勒斯的报告,那块甜水之地很容易就能发展起来。何况,自己为此还付出了一个儿子的代价。
想到这里,他内心深处已经逐渐平息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他的面容扭曲着,呼息粗重得如同蒸汽火车。良久,才死死盯住刘宇晨的眼睛,问:“费迪南德不可能白白让出那块地方。我们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是个商人,就算是医生联合协会,也必须按照商人的规则来办事。”
刘宇晨看着他的举动,不发一言。此时向墙壁上靠了靠,轻蔑地笑了笑:“这算是一种威胁吗?”
“不!绝对不是威胁。”
察觉到自己失误的安东尼奥一惊,连忙改口道:“所谓的商人方式,指的是交换,平等的交换。”
刘宇晨静静地望着他,黑色的眸子里闪烁出耐人寻味的目光。过了很久,他把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轻轻一顿,以清晰而不失沉稳的口气说道:“五百支四级强化药剂,免除费迪南德百分之三十的交易款。另外,你还可以得到一次全面更换身体器官的机会。”
安东尼奥断然拒绝道:“不,这不可能。你应该知道,那些该死的家伙杀了我儿子……”
“死去的是你儿子,不是你——”
刘宇晨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有拒绝的权力。却没有资格与医生联合协会讨价还价。别跟我谈那些没用的大道理,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接受,或者拒绝。”
安东尼奥肥胖的脑袋上瞬间冒出无数汗珠。他的大脑飞快运转着,想要找出一个足以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可是思来想去,所有看似可行的方法都有或这或那的缺陷。归结为一点——费迪南德太弱,医生联合协会太强。
“从现在开始,立刻撤回所有攻击部队,召回所有派出的杀手。我们要的是一个完整的隐月镇,而不是一片被炮火毁灭的废墟。别跟我耍花样,我会严密监视这件事情的执行过程,并且把结果上报给会长大人做出最终决断。如果你仍然抱有侥幸,认为可以从中捞取更多好处的话……呵呵!尊敬的安东尼奥先生,你大可以亲自试一试。”
刘宇晨笑起来很好看,露出一口保养很好的森森白牙。可是在安东尼奥眼里,却比魔鬼的獠牙更可怕。
雨后的荒野,散发出令人舒适的清新和湿润。
一辆显然是旧时代生产的黑色“奔驰”房车,静静地停放在空旷的原野上。尽管车身有些破旧,却仍然保持着应有的使用功能。除了从车顶天窗上伸出的大口径机枪,唯一令人感觉有些古怪的,恐怕就是车头顶端那块原本属于三角轴轮标志的地方,被换上阿雷桑德罗家族特有的剑盾图案。
这里是一片沙石混合的荒野。土质贫瘠,很少有植物生长。随处可见半埋在地面的岩石。不要说是变异生物,就连小虫子都很少见。
手持突击步枪的杨华站在一块两米多高的岩石旁边,冷冷地看着距离二十多米远,用同样冰冷警惕目光盯住自己的维维安娜。
两个人的身后,分别站着属于费迪南德的士兵,还有全副武装的隐月镇民。他们在各自带头人的身侧分散开来,以长长的豪华房车为边界,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
没有争吵,没有咆哮,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愤怒和狂暴。只有一种保持在冷漠状态下的紧张和敌对。
在黑色房车里没有发出命令以前,谁都不敢动手。
相比外面近乎凝固的对峙气氛,豪华宽敞的车厢里,却弥漫着一种极其怪异的友好与和谐。
林翔敞开双臂,以最舒服的姿态仰靠在昂贵的皮制沙发上。纯净如水的黑色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安东尼奥,还有那个和自己一样拥有黄色皮肤与黑色眼睛的年轻人。
返回隐月镇的途中,林翔和他的武装破坏分子们,非常“偶然”地遭遇了安东尼奥的车队。在费迪南德一方首先表示出足够的诚意之后,林翔欣然走上车,在这种诡异而微妙的气氛中开始进行谈判。
安东尼奥肥胖的脸上一直带着表示善意的微笑,只是这种笑容看起来十分沉重,和他堆满脂肪的身体一样重。